红酒绿

作者: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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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酒绿


      风驻进海的眼睛(7)
      游风面无表情地把周末的冰淇淋摔进垃圾桶,抬手把他脑袋摁在引擎盖上,他脸朝下,五官和面部肌肉扭曲,有些狼狈。
      周末看清了游风,没有说话。
      游风也不想跟他说话的,但还是要问:“没记性?”

      周末也不是很害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也不装逼、逞能,平静地回复:“不是,我不知道哥你跟夏学姐现在还有联系。”
      游风松了他:“滚蛋。”
      “好的。”周末点下头,也没再回冰淇淋店,冲街对面冰淇淋店门口的老板妹妹抬了抬下巴,打声招呼走了。

      老板收拾完楼上的残局,下了楼,走到门口,跟她妹妹说:“你刚对夏灯说的那两句,觉得合适吗?”
      妹妹没答。
      老板看着游风站在夏灯车前的这一幕,又说:“你是喜欢你这个叫周末的同学吗?”

      “我?喜欢他?得了吧。”妹妹哼笑:“我高考六百九,他才二百六,配得上我吗?”
      “那你说那些。”
      “我对夏灯也没有敌意,顶多是事情太突然,我又对周末喜欢夏灯的点滴了如指掌,有一点为他不值,就下意识说了难听话。”

      “嗯为他不值,那你刚才,冲下来,让夏灯道歉那个架势,好像是为我店里被弄坏的东西不值的样子,装出来的吗?”
      “也为你的店不值,不冲突。”
      “你现在冷静了吗?还觉得是夏灯的责任吗?”

      “当一个错误观念被视为正确了很多年,是不能被轻易纠正过来的。”妹妹说:“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打架,历来不管原因,罪魁祸首都是女人。我即便知道没道理,但因思想被禁锢,很多认知蒂固根深,而下意识认为确实是女人的错。”
      妹妹说完很久老板都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夏灯车前的游风。

      张恩惠这时从楼上下来,白着一张脸出了门。
      老板才又说:“你那个朋友,你让他放弃吧。夏灯来时候,我问她跟那帅哥还有联系吗。我都没说帅哥是谁,她直说没有,就是说帅哥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已经有代表了。”
      她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游风在这边上学的时候,曾在我店门口捏着你那同学的脖子,用力抽他巴掌,让他别在夏灯跟前晃悠。”

      “……”妹妹愣了一下:“竟有这么件往事?我说怎么那时候周末蔫了几天,要从明恋变暗恋。”
      老板下巴点点夏灯车的方向:“看架势应该是跟游风好了。”

      妹妹不说话了。
      本来也是跟她无关的事,她就是闲得,告诉周末她看见夏灯了,又赶上夏灯被人骚扰,闹出了这一连串破事。

      雨小了,张恩惠已经走到了夏灯车前。
      老板和她妹妹却没再看热闹了,转身回到了店里。

      游风一直站在夏灯车前,但没个反应,也没看她。
      夏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常生气应该是不理他,直接走,但她没有,就在车里看着他,淋雨。

      她听见了游风对周末说的话,那时候他找了周末?难怪高三还没上一半,她就没再见过周末了。
      他那个时候除了以她为中心公转,真的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她是太阳吗?
      那他又是哪一颗星星呢?
      还有,他是抽什么时间来学习的?半夜三更时候?
      既然那么那么喜欢她了,又为什么弄得她这么疼?他是在用行动告诉她,男人的心和那根东西是可以分开的?
      可是,
      管不住那根生殖器的男人能管住什么,绝对确定的那颗心?

      谁信?

      她本来就烦闷,想到这些事,更不想看着他在车前站岗了,就要锁车门,开车离开,但张恩惠走了过来。
      游风直接说:“打电话。”

      张恩惠肠子都悔青了,不想看他。
      为什么要拍一张夏灯被其他男人保护的照片给游风?游风知道夏灯被别人保护,除了怒火中烧、醋性大发,还能出来什么效果吗?
      她挑拨人的手段怎么会那么低级……

      雨越来越小了,街上不多的人也都收起了伞。
      “别墨迹。”游风又说。
      张恩惠的声音很小:“哥……别这样,他喝了含酒精的饮料,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没怎么着她……他家外地到北京来做生意的,做得也不小,你要是把他怎么着了,他爸肯……”

      “打!”游风打断。
      吓得张恩惠肩膀抽动一下,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给刚才骚扰夏灯那男生打去。

      电话接通,她没敢提游风,只叫他到这边来聚齐,说好晚上去台球俱乐部,他可不能缺席。
      那男生犹豫了,觉得有点背,想回家避避霉气,考虑拒绝。

      张恩惠在这时说:“你不来,女同学都不想去了。”
      这一句话,那男生的虚荣心空前满足,霉气的事全抛到天边海外去了:“你们还在冰淇淋店?那女的走了?”

      张恩惠看了一眼夏灯,说了谎:“走了已经,赶紧过来吧。”
      “嗯,正好还没进地铁。”

      电话挂了,张恩惠也不敢走,傻站着。
      游风看起来一宿没睡,本来恰到好处的双眼皮褶深了好多,眼睛下边一层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看得人汗毛卓立。
      张恩惠太知道这样的游风代表什么了,代表他百分之一万要把这股怒火发泄出来……

      夏灯大概猜到游风要干什么,立刻阻止,但太慢了,地铁站离这里很近,那男生已经出来了,远远看到游风,撒腿就跑。
      游风速度快,立马追上去,一脚把他踹进了胡同。

      夏灯下了车,被张恩惠拦住,被放狠话:“到时候我哥把人打坏了,人家要追究,你别想着糊弄过去!”
      她不想跟张恩惠说废话:“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张恩惠不言,眼神闪躲。

      “你也心里有点数,店里你就在拱火,现在又把游风叫来,你先想想怎么负这个责,再说把锅甩到我头上吧。”
      夏灯说完跑向胡同。

      游风正拿着随手捡起的半块板砖,摁住那男生,照着脑袋猛砸。
      那男生害怕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他手边是通着的电话,打给的人备注是“父亲”。

      夏灯快步上前,拉游风胳膊:“起来!”
      雨又下起来,雨水把血水冲下皮肤、衣领,冲进石灰砖的砖缝。

      游风没停,也没说话,只像着魔一样打人,每下都比不久前冰淇淋店的冲突激烈。
      她第一次见他动手,他没骂街,也没放狠话,以前也是这样吗?
      不知道,但他不应该是这样,他是爱胡来,但也算是有分寸的,他的那些分寸呢?

      她不害怕,但心也突突地跳。
      游风下手越来越狠,她拦不住,想报警,手机掉了链子没电了。想捡那男生的手机,结果刚弯下腰就被那男生拽住了胳膊。想抽手,那男生却扒得更死,像抓住救命稻草。

      游风一巴掌甩过去,那男生被扇懵了,松了夏灯的胳膊,眼珠子乱转,腿和脚面绷得笔直,张着的嘴除了血、哈喇子的混合物,就只剩痛到界点的呻吟。

      前后也就五六分钟,他已经没了半条命,夏灯不能看着事态继续照这个方向发展,带着被印了一个血手印的胳膊,又跑出胡同。
      她看起来很镇定,但就是晃悠悠撞上了凑到胡同口看热闹的人。

      张恩惠这时候还过来拦她:“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夏灯要赶紧去报警,没工夫搭理她,就甩开了她的胳膊。

      张恩惠很不满,又拦住她:“我哥因为你打架,你居然想要走!他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贱人!”
      夏灯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张恩惠不说话了,直愣愣地看着夏灯。

      夏灯比她高很多,薅住她衣领,习惯平淡的眼神难得有些凶光,语气听出强烈的情绪的起伏:“你要么去报警,要么在这看着!”
      张恩惠眼睛睁到最大,没吭声。
      夏灯攥着她领子,把她拽到了胡同口:“给我堵在这儿!要是那男生家长过来,就找附近店里人帮忙,不能让人碰到游风一下!”

      她交代完,甩开张恩惠,跑去冰淇淋店,借老板的手机报了警。由于不确定警察什么时候过来,她又上车,开往最近的派出所。
      她的头还是很疼,下身也很疼,但不能因为委屈就停下,毕竟生命还是在继续的。

      不然该解决的问题越堆越多,像疮一样黏在一起,那就恶心了。
      爸妈教过,在所有人都疯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清醒,必要时候做出判断、选择……很多事不一定要她收尾,但要具备善后的能力。

      她到了派出所,正好赶上他们出警,也正好是解决她报警的事。
      她没耽搁,边往外走,边又简单描述了下情况,说完上车返程。

      再回到那条路,胡同口扎堆的人让她心下一沉,所有不好的预感蜂拥而至,向来浅淡的态度开始收紧,脸也越来越白。

      她下了车,周围开始慢动作在她眼帘呈现,他们张着嘴,但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那些奇形怪状的眼神叫她脚下失重。
      跑到胡同口,景象终于恢复了倍速。

      她透过间隙,看到靠在墙根的游风,满身的血,一条腿直着,一条腿曲着,目光无神地看着正前方。
      那男生已经不见了,围在游风周围的是附近好心人,她听到他们在商量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她想穿过人群,但突然没有力气了,几下没有扒开,开始求助:“麻烦让让……让一下……”
      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她的怨气姗姗来迟,突然使劲地推:“让一下!”
      一下子劲儿大了,把分量轻的人推了个趔趄,她也没道歉,径直跑向游风。

      她蹲下来,没敢伸手碰他,也不敢看他被血覆盖的面目,她看起来甚至没有心疼的时间,只是冷静地叫了救护车。

      边上站着的好心人们开始关切地问她是谁。
      她说“我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更冷静了,那些本应该出现在“女朋友”脸上的悲痛神情,始终没在她脸上看到。

      “赶紧把你男朋友送医院吧!刚来了一辆商务,下来五六个人,看样子是跟他打架那男孩儿一拨的。”
      “他们架着他,打完就跑了,我们听见动静赶过来,就看见了他浑身的血。”
      “是啊,我们也不敢动,不知道他被打到哪儿了,就先报了警。警察应该马上就到。”
      ……

      他们跟夏灯说完,又互相聊了起来。

      “学区的学生打架哪儿管控的了?我们在这一带看多了不受管束的孩子们。打打闹闹磕磕碰碰不可避免的。”
      “嗯,打出血来是不常见,毕竟重点学校惩罚力度大,尤其能吓唬人,不是特别胆儿大的都不敢明目张胆地闹事。但来几个壮汉,掺和孩子间的打架算怎么回事?”

      “谁家孩子也不受欺负,要你家孩子被人摁在地上打你也着急。”
      “但为什么那男孩儿会被这孩子摁在地上打呢?你就算到法院也得有个责任大小的划分吧?”
      “这倒也是。咱们也都是瞎说八道,还是得派出所和法院的管。”
      ……

      游风还醒着,只是身上有伤,活动变得艰难,机械地扭头,看着赶来的他的女朋友。
      昨天他看到纸条就给她打了电话,只是无法接通,微信也不回。
      她有心躲他,那就不会出现在他可能找到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回涂州。
      只是他不能因为她躲,就放任她躲下去。

      他连夜去了她家,尽管知道她也不见得回来,但就是去了。
      站在铁栏杆外,他看着可能是她房间的每一扇熄灯的窗户,想着她睡没有。

      最后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两根烟,一根接一根,就这么干等到第二天早上,被人告诉这家人很久没来这边了。

      他又打听她家其他房子地址,找了两天,就要找完所有房。
      他们都说她躲他,说他找不到了,可他找到了。

      他微微张嘴,脸上不知道是不是他哪个伤口的血迹干巴了,洁白的牙露出一点,在已经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尤其突兀。

      夏灯挂了电话,扭过头来。
      她一直在躲,不想看他的眼睛,但他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怎么躲啊?
      明明从她再赶过来也就过了两分钟,可是怎么觉得那么漫长呢?

      游风手指微动。
      夏灯轻轻牵住两根。

      游风小幅拉了拉她的手指。
      她懂了,靠近一些。

      游风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了,只通过气息模仿声音的方式表达着,可也有一口没一口。
      夏灯嗓子干涩,干吞了一口,使劲压下差点就要从眼睛、鼻尖泄露出去的酸涩。
      她不知道那一年他是不是也是这样躺在血泊里。
      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一定要她亲眼看到他为了她浑身是伤、遍体是血的样子?

      她真想怪他。
      可是她怎么能怪他。

      他艰难表达:“我买了药……”
      “在我口袋……”

      夏灯以为是他事先准备处理伤口的,赶紧翻开他裤子口袋,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她一拉开,一只拆掉了外包装的缓释药膏掉了出来。
      竟然是这个。
      怎么是这个。
      为什么会是给她买的药啊……
      她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那口气还是冲上了鼻尖,一阵强烈的酸意逼得她双眼发热,胃开始跟脑袋比着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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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红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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