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剩女追俊狼

　　既然是皇帝传召赏菊，贝蓓佳自然不能大意，穿了一件天水碧的小寒绢长裙，那颜色，是用春日的露水染成，光泽华润，好似阳春二月新发的草芽。人说只有极白的女子才能衬出“天水碧”的翠色，贝蓓佳的肌肤白皙如雪，嫩滑如脂，穿上这个颜色，正是恰到好处。

　　乌黑浓密的秀发在头上梳着一个青螺髻，眉似青山，瞳若秋水，面薄腰细，风流袅婷。朱如煜见贝蓓佳打扮起来风流若此，却还要送到朱厚照那个虎口里，心里不由地一阵抽痛，但还是很体贴地为她插了一根镶着细密碎珠的银凤步摇，一边说：“不过是皇帝召你赏菊，你打扮了那么风流干什么？”

　　贝蓓佳一边擦着红香胭脂一边想：废话，不打扮地风流一点怎么让你浑身长绿毛？我的目标是，一顶绿帽子不算多，浑身发绿才是正经。

　　此时，宫里差人派来凤辇迎接贝蓓佳，醉墨前来报信。

　　贝蓓佳披上白狐披风出去一看，哎呦，乖乖隆地咚，好大的排场呀，这是在接我吗？

　　原来，贝蓓佳的面前，出现了一架红木雕成，彩穗飘舞，水缎妆就的巨大凤辇，那朱红色的缎面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一时只觉花香四溢，春光灿烂，百鸟轻鸣，雍容难言。

　　正德帝的贴身太监荣公公满脸堆笑：“柳姑娘，您请吧。”

　　贝蓓佳不知，这是明朝宫中迎娶贵妃的凤辇，但是小郡王如何能不知，眼看贵妃凤辇都出动了，他的脸色不由地又黑了一层。

　　眼看贝蓓佳坐着贵妃凤辇扬长而去，前有十六名粉妆宫女开道，旁边有御前太监荣公公照应着，后面又有一大堆宫女太监捧着黄金伞、孔雀羽扇，痰盂、香炉跟随着，明明就是皇帝宠妃的排场。贝蓓佳还什么都没做，朱如煜就感觉头上好似有绿绿的东西在闪耀。

　　“来人，给我备马，本王要去刘首辅的府上。”

　　朱缎凤辇从景运门进入紫禁城，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位于御花园西边的菊园。那时正值深秋，菊花遍地开放，落地碎金，清香四溢。贝蓓佳走在彩石铺就的路上，观赏着四周的奇花异草，只见奇石罗布，佳木葱笼，青松翠柏，都是百年老树，深秋严寒之下，更是凝碧挺拔。

　　贝蓓佳走着走着，也有些累了，菊园中亭台花石，布局巧妙，初看不大，实则暗藏奇阵，贝蓓佳走了半天，不见一人，就找了一座靠水的亭子，坐下歇息了。

　　沈浪飞来到菊园的时候，只见浮碧亭下，一位绿衣佳人正在和衣而睡，翠绿的轻衫飘拂着，似风中的飞絮，外面裹着一件雪白的白狐斗篷，整个人更似化在一片冰天雪地一般，只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秋风突起，将墨菊的花瓣吹到她的眉梢眼角，更似一幅美得说不清道不明的绝世图画。

　　沈浪飞温柔地笑着，心底好似有哪一处温柔的地方被触动了：几月不见，翠浓越来越美了，只是不知，她在郡王府过的怎样？

　　“翠浓，翠浓……”用手轻轻摸着贝蓓佳柔嫩如剥皮鸡蛋一般的面颊，沈浪飞低声唤道。

　　“嗯，谁呀，皇帝来了吗？”原本走的累了，和衣在浮碧亭下小憩一会，突觉有人轻轻摸她的面颊，还以为是朱厚照在吃她的豆腐，正想开口叱责他不守规矩外加放她鸽子，没想到睁眼却看见一张肌肤微黑的俊挺面容，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情郎沈浪飞。

　　“沈大哥……”贝蓓佳一下子如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地扑到沈浪飞的怀里，泪水不由自主地就下来了，她也不知她为何要哭，可能是沈浪飞身上那清爽温柔的气味让她感动吧。

　　“翠浓，你怎么哭了？”见贝蓓佳一见他就哭得梨花带雨，沈浪飞不由地有些宠溺地笑着，用手替她擦去挂在腮边的晶莹泪珠。

　　“没什么，我看到你高兴。”朱如煜，朱厚照他们都太坏了，还是沈大哥好：“唉，不是皇帝找我赏菊吗，怎么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贝蓓佳东张西望，的确是除了沈浪飞以外，并无旁人。

　　沈浪飞苦笑道：“本来圣上约了你赏菊的，事到临头却碰到了首辅刘大人和大学士李大人前来劝驾，说什么身为一国之君勾引郡王的宠妾有失朝纲，还宽衣脱袍以死相谏，差点就要血溅御书房。圣上被他们闹的没有办法，怎么辩解他们都不听，又怕你在这苦等，所以让我先来陪陪你。”

　　贝蓓佳吐了吐舌头道；“不过就是一起赏菊嘛，这帮大臣至于吗？”不过明朝大臣那惯会撒泼无赖的伎俩她倒是早有耳闻，这回总算是亲耳经历了。不用猜，肯定是小郡王朱如煜使出来的花招，他自己不行就让先帝的托孤之臣出马，心肠够狠，手段够毒！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是这样，还不能够和沈大哥单独相处呢。朱如煜难道以为，只有皇帝才能给他戴绿帽子，沈大哥就不行，大错特错了！怎么样，现在就开始吗？

　　贝蓓佳一边想着，一边对沈浪飞露出不怀好意的“淫笑”。

　　沈浪飞见贝蓓佳笑得古怪，便问：“翠浓，你怎么了？”

　　不行，我不能利用沈大哥报复朱如煜，沈大哥是好人，朱如煜是混蛋，为了报复混蛋却要利用好人，不值得。

　　贝蓓佳摇摇头，觉得自己很卑鄙。

　　“翠浓，你到底怎么了？”沈浪飞紧抓着贝蓓佳的胳膊问道：“你在郡王府过的不好吗，小郡王他欺负你吗？”

　　沈浪飞这一问，问到了贝蓓佳的伤心事，她的泪水顿时又扑哒扑哒地下来了：“别提了，那个杀千刀的小畜生，他竟然骗我……呜呜呜……”

　　贝蓓佳一边哭诉小郡王朱如煜万恶不赦的罪行，一边哭倒在沈浪飞的怀里，沈浪飞一时无言，只是轻轻抚摸着贝蓓佳如丝一般的秀发。

　　等贝蓓佳尽情释放完她的悲伤之后，沈浪飞四顾无人，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面，四顾无人，便低声跟她说：“翠浓，你可舍得郡王府的荣华富贵？”

　　“郡王府有什么荣华富贵？我看见小郡王朱如煜那张欠抽的脸，我就来气！”贝蓓佳抽了抽她的俏鼻说道。

　　“那你肯舍得紫禁城的荣华富贵？”

　　“沈大哥，你什么意思？”贝蓓佳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浪飞，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我在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沈浪飞的手掌捏着贝蓓佳的小手，手心灼热地好似有暖流涌动。

　　贝蓓佳的眼睛顿时亮晶晶，亮晶晶，亮如天上的晨星，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沈大哥，你是说，让我跟你私奔？”

　　沈浪飞重重地点头：“没错。”

　　贝蓓佳感觉有好多好漂亮的蝴蝶在她的头上飞呀飞，飞得她都快要晕晕然不知所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浪飞搂紧贝蓓佳温暖的身体，尽可能低声地道：“越快越好，就在冬至前后吧。”

　　“难道你已经有了计划？”贝蓓佳有些诧异。

　　“上次你来御花园的时候，碰巧陛下派我出去办事，不在宫中。你知道，陛下派我去哪吗？”

　　贝蓓佳有些懵懂的摇摇头，但是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难道他派你去……”

　　“没错，圣上一直有一个愿望，想亲自御驾亲征去塞外击败小王子。他这次派我前去，就是派我去北疆那边探路的。在冬至前后，我还会再去一次……”

　　“你是说，你冬至再去，就会带我一起私奔去塞外？”贝蓓佳欣喜若狂，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怎么，你愿意吗？”沈浪飞含笑问道，如豹的俊眼中柔情一片。

　　“愿意，愿意，我愿意。”贝蓓佳美目含泪，点头如捣蒜，小郡王你去死吧，老娘和心上人一走了之，不和你玩了，哈哈！

　　小阎王，对不起，我好似真的爱上沈大哥了。要不我先和沈大哥在塞上风流快活几年，再给他生两个小崽子，再和他成婚穿越回去，这样也不算太亏欠他。到时候我一旦消失了，就给他留下一封书信，告诉他我是转世的白狐精，前世被他所救，所以这世来报恩的，他也许会相信的。

　　贝蓓佳小脑瓜子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就差偷笑出声了。

　　贝蓓佳，你真傻，一个人本事再大，又怎么能斗得过天命呢？小阎王在暗中，双眸闪着微光，但笑不语。

　　沈浪飞和贝蓓佳在菊园隐秘的树阴间相互密谋着，却不知他们脚底的草丛里暗藏着一个空心的竹筒，将他们说的话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传输出去，落到了东厂太监的密档之中。

　　这日傍晚，刘瑾就拿着这个密档去见朱厚照，随侍在朱厚照身旁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顾况随侍在朱厚照的身边。

　　“陛下请看。”刘瑾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递上了密折。

　　“什么事呀？”朱厚照一边接过密折，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陛下的贴身护卫和襄阳郡王的宠婢柳翠浓之间的私情。”刘瑾回道。

　　顾况一听，不由地心惊肉跳了一下，斜看看看刘瑾，心里暗骂一句：这个死太监，不男不女的，还有闲情管人家的私情？

　　朱厚照看了看刘瑾，再看了看顾况，两人皆是面无表情，便笑道：“子溪的宠婢嘛，又不是朕的嫔妃，小谨子你管那么多干嘛？”

　　嘴上虽如此说，朱厚照还是打开密折看了看，一边看一边凤眼越眯越细，看罢以后，递给侍立在一旁的顾况道：“你也看看吧。”

　　顾况拿过来一看，立时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沈浪飞是臣从小一手调教出来的，如今他却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真是罪该万死。臣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也责无旁贷，请陛下责罚。”

　　朱厚照摆了摆手道：“小况子，此事与你无关，小沈子要和谁眉来眼去，两情相悦，乃至私会私奔，岂是你这个做大哥的人管的了的？朕今日派沈浪飞去见柳姑娘，就知道她们要弄出一点事情来。”

　　朱厚照此言一出，轮到刘瑾脸色不好看了，他那白面团一样的脸抽动了一下道：“这么说，陛下，您早知会有此事？”

　　“不错。”朱厚照抬了抬手，示意顾况起来。

　　顾况站起来，狠狠剜了刘瑾一眼：陛下都说他是故意的了，看你还耍刁，你个死太监！

　　此时，朱厚照用保养地极好的手指托着下颌道：“只是，沈浪飞若是为了私情带着柳姑娘私奔，这事情就没啥意思了。朕就算是出面管了，柳姑娘还是要回到朱如煜的身边，太亏了。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件事弄弄大呢……”

　　顾况一边听，一边脸色暗暗发青，每当朱厚照如此表情的时候，总有一大票人要跟着倒霉。

　　“有了，就这么办。”朱厚照用湘妃竹的折扇一拍紫檀木的雕花案几，大喊一声，顾况和刘瑾都被他吓一跳。

　　“小荣子，传朕的旨意，当京城下第一场大雪的那一天，传小郡王和柳姑娘随朕到八达岭去赏雪咏诗，以助朕的雅兴。”

　　“是，陛下。”荣公公领旨而去。

　　顾况和刘瑾面面相觑，都不知朱厚照到底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朱厚照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道：“私奔这罪名怎么够呢，要玩，就玩大一点的。”

　　贝蓓佳自那日菊园归来之后，与沈浪飞有了塞外的盟约，心里甜蜜，看朱如煜也就不那么来气了，反而对他温和了许多。

　　一日，不知怎么的，朱如煜突然拿了许多唐诗宋词来给贝蓓佳看，并嘱咐她道：“多多用功，不要偷懒。”

　　“怎么回事？”贝蓓佳不明所以。

　　“上次赏菊游园会你大展才华，盖过了圣上的风头，圣上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朱如煜答道。

　　“我看那次他脱衣服脱得不要太高兴，若不是你和刘大人最终拦住他，他还真能脱光最后一件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圣上和你比文采，他脱到只剩中衣，而你一件没脱。你若是圣上，你会想怎么办？”朱如煜紧盯着贝蓓佳的俏脸，凌厉的眼神好似盯着青蛙的眼镜蛇。

　　贝蓓佳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莫非，他也非要让我脱一次他才肯罢休？”

　　“知道了还不快点用功？”朱如煜一拍手底下的《全唐诗》，冷冷地命令道。

　　贝蓓佳连忙拿起头一本开始埋头苦读，刚读了前两页就抬头问道：“这回圣上就要玩什么花招？”

　　朱如煜答道：“圣上传来口谕，当今冬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要带着你和我到八达岭的长城去赏雪。到时候你要作诗一首，以助陛下的雅兴。若是你到时候做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连我都救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做的不好？”贝蓓佳问道。

　　朱如煜冷冷地并不答话，只是斜眼睨视着贝蓓佳，贝蓓佳被他冷澈通透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连忙又低下头用功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朱如煜悄悄来到贝蓓佳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悄语：“如今是明朝正德年间，别算错时间了。”

　　贝蓓佳好似浑身上下被人用一桶冰水淋下，顿时呆住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只思索着，只听紫藤阁外有人一声叫唤；“下雪了，下雪了，好大呀，这可是入冬第一场大雪呀。”

　　一边伴着话音，一边窗外飘飞着晶莹的雪花，贝蓓佳越发愣了：不会那么倒霉吧，喝凉水都要掺牙？

　　“还愣着干什么，快用功吧。若是明天在八达岭的冰天雪地里面脱得精光，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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