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时硕清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碰到小包。

　　“你怎么不和你们部长请假休息几天？”时硕清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非人事务管理处当时设立时为了方便管理，只有行动组与后勤部，虽然顶头上司都是处长，但日常通勤还是归到各自管理。像小包这种情况，请假什么的也理所应当。

　　她戴着白色的口罩，将整张脸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没事。这么忙，我还是来上班吧。再说，我只是伤了脸，又不是伤了手。”

　　“好吧。”的确这几天后勤忙得不可开交“诶，对了，正好你来上班了，我叫南允过来看看。”

　　“一会儿吧，我先去把昨天的情况汇报一下。他们那边正在检测向周的ｓｈｉ体，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说的也有道理……时硕清点点头：“什么情况到时候微信说一声啊！”

　　“放心吧，小时组长。”

　　等到小包走远，罗嘉笙才走过来，戳了戳时硕清后腰的肥肉：“小时组长，不是说咱们为了大义不婚不娶吗？”

　　时硕清“啧”了一声：“我这叫关心同事，你懂什么！”

　　罗嘉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行了行了，少废话，快去工作！”

　　“收到！”

　　两人笑闹着走进办公室，夏凉保持着和昨天一样的姿势坐在办公椅上。

　　“他不会一夜没回去吧？”时硕清小声问罗嘉笙。

　　昨天回去之后，两人是有聊几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答案都是先睡，不用等他。罗嘉笙怎么可能真的安心入睡，但确实辛劳了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夏凉的身影——如同时硕清所说，他一夜没有回来。

　　“夏凉哥。”罗嘉笙直接问道“你在这工作了一夜？”

　　听到罗嘉笙的声音，夏凉抬起头，给出肯定的回答。

　　“你真的要化身工作狂魔了……”时硕清不赞同的摇摇头。

　　“我想尽快把胡沫鸿之前的工作交接清楚。”夏凉用平淡的语气解释着。

　　“要不是你不是人类，我真想说你这哪是尽快啊，简直是玩命。”时硕清吐槽道。

　　“工作总有做完的时候，该休息也得适当休息。”罗嘉笙的心里既生气，又有些心疼。他知道自己没立场说夏凉什么，而且可能他真的感觉不到劳累，可他还是希望看到他像个普通人一样，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这波我必须站嘉笙。”

　　夏凉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姜繁推门进来了。

　　罗嘉笙看到他梗了一下，还是打了招呼：“小姜哥。”

　　姜繁以为他永远不会理自己，有些意外的应了一声。

　　“我刚路过一组的办公室，他们说有点新发现，叫咱们一起过去。”

　　这是眼下每一个人都想听到的消息，他们三个正要出去，发现夏凉也跟着站了起来。

　　注意到姜繁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半晌，夏凉说道：“不是说一起吗？”

　　他居然在解答他们的疑问！换做以前的夏凉，绝对会保持沉默，怎么自己呆了一个晚上，突然转了性了？

　　时硕清和姜繁对这样的夏凉满肚子疑问，只有罗嘉笙觉得无比正常。

　　四个人走进一组的办公室，时硕清先迈进去，一组的组长余朗看见他，立马调侃道：“时胖子，少吃一口，你人还没进来，我就看见你……”

　　“肚子”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后面跟进来的夏凉让他彻底把这两个字咽了回去，变成“夏处”。

　　“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夏凉吧。”

　　他出场的地方，每一个人都会瞬间变的不自然。他们又是给夏凉搬椅子，又是给夏凉倒水，罗嘉笙第一次感觉到，并非夏凉自愿当这个神，而是他在大家的心目中，就是如此难以接近，是大家把他架到这个高位上的。

　　“少在这溜须拍马了！赶紧把你们的发现拿出来！”时硕清和余朗很是熟悉，说话自然毫不客气。

　　余朗给他做了一个表情，意思夏凉在，让他注意点儿。结果对方一个假装看不懂，嘴里嚷嚷着快点快点。余朗心里直骂娘，把在串串店的监控视频拿出来，用公事化的口吻说道：“这是我们的发现。夏……夏凉，你看这个服务员。”

　　他把画面放大：“她的行动很不自然，而且当天只有她一个人接近过向周他们坐的那张桌子。”

　　“这也没什么特别吧？”罗嘉笙不是很理解“现在很多店里为了提高顾客的服务感知，都会让一个服务员负责邻近的桌子。”

　　“新人？”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一组组员李漾澄挑了挑眉“那说出来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知道吗，这么多人里面，最有可能给向周下蛊的就是她。”

　　“万一是后厨动的手脚。”罗嘉笙提出不一样的观点。

　　“后厨怎么能确定这些菜品一定会被向周他们拿到？”

　　罗嘉笙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我已经让博隽跟着刑ｊｉｎｇ队去调查这个女孩了。”

　　时硕清宛如长辈般的拍了拍余朗的肩膀：“不错不错，很有长进。”

　　“我……”看得出，他很想爆粗口，但碍于夏凉在，愣是憋回了肚里。

　　“罗嘉笙，你出来一下。”夏凉毫无预兆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关门出去的时候，他听到屋里余朗问时硕清：“怎么回事，好端端把他叫来干嘛？”

　　两个人站到走廊的窗户边，今天阳光不错，照的夏凉的脸都变得柔和，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的运势有没有变好？”

　　这么说起来，好像自从回来，罗嘉笙就没有在婆舫村那么倒霉了。

　　“除了交接胡沫鸿的工作，昨天夜里我诵了一会儿经，还给你写了很多符。”夏凉掏出厚厚一沓，大约有四五十张，递给他“应该会派的上用场。”

　　虽然知道夏凉这么做的用意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绝对和情情爱爱沾不上边，但罗嘉笙还是止不住心动。

　　“谢谢。”他郑重的收起来。

　　“我回去工作了。”说完，夏凉就要走。

　　“一起进去吧！不是还有事情没说完吗？”

　　他们不会希望我再进去的。”

　　额……这倒是事实。可那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和夏凉无关，他又没做错什么。

　　“熟悉了就好。”作为一个实习生，罗嘉笙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立场说这句话。

　　夏凉没再说什么。就在罗嘉笙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的时候，他开口了:“其实通过看了这么多案例，以及和你相处的这些时间，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我的修行无法再精进。可能是我忘了初心吧。”

　　罗嘉笙疑惑的看向他，他则看向窗外在枝头蹦蹦跳跳的麻雀：“当初我只是一条蛇，我妄想着成为人类。而当我拥有了人类的身躯，人类的样貌，我却忘记了如何做一个人。如果不能以人为本，又谈何造福苍生？若想化仙，势必要能听到那些疾苦，看到那些不公。我正是为此，才发奋修行。没料到站在高处久了，脚下的风景便被忘却。”

　　说罢，夏凉的目光转向他：“谢谢你提醒了我这一点。或许在这世上，的确不存在无意义之事，是我目光短浅了。”

　　罗嘉笙的脸红了红。他根本没有夏凉说的那么有思想……

　　“能帮到你就好。”这句话罗嘉笙绝对是发自内心说的。能看到夏凉实现他的梦想，也是他现在的梦想之一。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再多帮助点夏凉，可惜对于成仙一事，他向来只看过小说电视剧，还没见过现实。

　　“对于你的感情，很抱歉没有办法回应，你值得更好的。”夏凉的手指微动“你命中是有姻缘的。”

　　罗嘉笙急忙摆手：“我不是很在意这个！”顿了顿，他解释道“我那天真的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在对你说。以前我对于未来的人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规划，但自从遇见你们，我认为我应该抛弃那种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人生。人活着，总得为自己，为他人做点什么。以前我很会卜卦，虽然没有特意炫耀，但还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多了一项技能。来了这里之后，我发现我真是毫无用处，处处需要你们保护。我决心要努力，可现实是，我终究是一个普通人。那个时候我就很仰慕你，因为你强大，因为你随便出手，就可以轻轻松松救人于水火之中。我不仅喜欢你，我还十分崇拜你、”

　　“夏凉，作为一个普通人，当然是要结婚生子，按部就班的生活。可我已决心要为这个社会，为这份事业付出我的青春乃至生命，所以终生不婚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有两个梦想，一是看到你成仙，二是愿世间再没有伤害与痛苦。”

　　听到最后一句话，夏凉忽然轻轻笑了一下。这抹笑令罗嘉笙看傻了眼。他说：“我化为人形时，竟也与你想法一致。虽不成伴侣，但你我可谓挚友，不知你愿意否？”

　　这下子，罗嘉笙是真的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力地点头：“愿意愿意！”

　　夏凉点点头，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三组办公室，罗嘉笙独自一人返回。

　　“走了？”时硕清明显问的是夏凉。

　　“嗯，还有点工作。”罗嘉笙贴心的帮夏凉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他一来我就感觉胸闷气短。”余朗扯了扯衣服的领口“他当了处长，我感觉我要反馈的问题都会少一大半。”

　　“正好啊！为咱们新处长，排忧解难。”

　　“滚你的吧，时胖子！”

　　“我就算是胖子，也是身手矫捷的胖子！”

　　听别人说自己心上人坏话，罗嘉笙心里一阵无奈。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口为夏凉辩解：“如果是工作问题的话，夏凉比谁都要更认真。”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是新来的吧？”余朗不确定道“你了解夏凉吗？”

　　“虽然对夏凉称不上有多了解，但他的为人我很相信。”

　　余朗冷淡的“哦”了一声：“谁在乎啊！难相处就是难相处！”

　　这个时候罗嘉笙才真正理解夏凉口中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和这种与自己思想完全背道而驰的人讲话，完全是浪费口舌，难怪他平时总以沉默相对。无言，有时候也是一种反击。

　　“咱们为什么要聊这个？”时硕清在中间和稀泥“回归正题，回归正题！”

　　“没有正题，你可以退下了。”余朗大气道。

　　“好好好，草民这就告退。”时硕清配合的一阵点头哈腰。

　　俩人正贫着，李漾澄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简单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后，一脸严肃的看向两位组长：“那个服务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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