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碧天静

　　紫林山庄。

　　今天是白梦蘩回门之日。

　　“师父!”白梦蘩将头发高高盘起，穿一了件藕色的裙子，回到了紫林山庄。

　　“梦蘩！”林晗月今日的气色比以往好多了，她握着白梦蘩的双手，问:“柳飞辰呢?他没和你一块来吗?”

　　“哎呀!师父，这是您的内屋，他哪里能进?在外堂呢!”师父也太担心她过得好与不好了吧。

　　“我都忘了。”林晗月一笑:“走，出去见你的夫婿。”

　　外堂里，柳飞辰正等在那里，见林晗月到了，“林前辈！”柳飞辰向林晗月行拱手礼。

　　“师父。”白梦蘩对林晗月说:“飞辰他身为一派掌门还有很多事要忙，他今天不在山庄吃饭。”

　　林晗月假意数落白梦蘩:“才成亲几天就向着外人？”

　　“我不是向着他，我说的是实话，再说了，有旁人我们怎么说一些体己话呢？”白梦蘩轻易化解尴尬。

　　“罢了罢了。”林晗月倒不是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要梦蘩过得好，她就不说什么了。

　　“前辈，待下午，我亲自过来接梦蘩回去。”

　　“也好。”

　　“告辞，前辈。”

　　待柳飞辰走后，林晗月依旧带白梦蘩回到了自己的内室。

　　“梦蘩，他对你好不好?”林晗月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问她了，她不仅是师妹的女儿更是自己最爱的徒弟，她怕她受委屈。

　　“我们一直都很好，师父你是知道的。”白梦蘩大方地笑了。

　　“当初他来提亲，我见他少年英雄，就想着不错，碍于你们不认识，便想着先让你们熟悉一下，谁知竟然拖了这么长时间。”

　　“师父。”白梦蘩给她揉着肩膀:“我觉得挺好的，两个人如果连面都没见过就成亲的话，那也太荒唐了吧，这一年我与他朝夕相处，彼此都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那便好。”林晗月很是欣慰。

　　“还要谢谢师父慧眼识人呢!”

　　柳飞辰确实是少年英雄，他才二十多岁，师父去世后他在众师兄弟中脱颖而出被确立为下一任掌门。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机敏聪慧，对白梦蘩更是一见钟情，现如今二人结为夫妇。两人的感情也是十分稳定。

　　“你是我心爱的徒儿，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师父，你的功力，恢复地怎么样了?”前天她成亲，师父都没有去梧桐镇送她，肯定是怕别人发现她功力的事。

　　“已经有一半内力恢复了。”

　　“这么快?我从未听说能恢复地这么快!”白梦蘩喜出望外，她是多么希望师父能早日恢复。

　　林晗月也感叹：“桃花客栈果真名不虚传，用他们教的方法，是我平生都想不到的。”

　　“那有什么不良的后果吗?”事出反常，她不由得担心师父因此走火入魔。

　　“没有。”林晗月说:“桃花客栈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且不说他们的老板，就是店小二，都武功深不可测。”

　　“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桃花客栈怎么会帮我们？师父许诺了什么？”

　　“他们要一半山下的金银细软。”

　　“他们怎么知道紫林山下有金银?”紫林山下的金银，林晗月只告诉了白梦蘩一个弟子，更何况外人。

　　这可能就是桃花客栈的可怕之处吧。林晗月与他们合作，内心也是十分忌惮的。无论如何，只要可以恢复内力，比什么都强!

　　“咚！咚！”听到有人敲门，白梦蘩在得到林晗月默许之后前去开门。

　　“是师姐啊!”来人正是白沐雨。

　　“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找了你的房间、大堂都不见人影，原来在师父这里。”

　　“我这不才回来嘛，当然要先来师父这里，看看师父了。”白梦蘩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师姐，咱俩出去聊。”

　　“师父，我出去了!”白梦蘩对林晗月说。

　　看着白梦蘩都成婚了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林晗月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师妹，你为什么搬出去呀?”这段时间，白沐雨几乎见不到白梦蘩。

　　“因为我们山庄偏远，为了能和飞辰有更多相处的时间，我才选择搬到镇子上住。”

　　“那镇上那间房，已经是你的了？”白沐雨一惊，师父竟是偏爱到如此地步了吗？

　　“这是师父的房子，怎么能成我的呢?”白梦蘩嗔怪道。

　　白沐雨不信，苦笑着说:“师父对你可真好。”

　　“可能是因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师父她会提点我一下。”

　　“我怎么没有得到提点……”

　　白梦蘩握住白沐雨的手，“师姐比我聪慧，而且我已经成亲了，而你还在师父身边。”听到这句话，白沐雨语气低沉了下来:“你有如意郎君，我没有，我还年长于你。”

　　“没遇到你喜欢的人，贸然给你说媒，是对你不负责。好了，师姐。”白梦蘩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她拿出一个盒子，刚打开，白沐雨就一脸惊讶。

　　“好漂亮的簪子。”

　　白梦繁一笑，“师姐喜欢吗?”她将盒子交给了自沐雨。这次回来，白沐雨特意准备的。

　　……

　　卯时末，周琮今日一如既往起得很早，程翊也在回春馆。

　　“银子、衣物……主人，除此之外还需要准备什么?”程翊问。

　　周琮站在医馆门口，望着街道远方，天色还尚未明朗，“琴，我的琴。银子换成钞票，便于携带，不行，程翊，你去接她!”

　　“是！”

　　赵初静此时还在桃花幽谷，江蓝珊与赵初静正在吃早饭，“我还是要叮属你一句，千万别和他……”

　　赵初静一征，随后明白了:“好，我不会的，师伯还信不过我吗?”

　　“我是信不过他。”

　　“他不会的。”赵初静为他辩解着，她相信周琮，江蓝珊不想让他们在一起，可赵初静甘之如饴……

　　“如今，你煮茶功夫见长，就是这游水还差些火候，待明年夏日，继续学，桃花幽谷处处是水，有水便有路，你明白吗，静儿？”

　　“我明白。”赵初静淡淡一笑。

　　二人往南走的第一站，是灵途山的古寺，山上有个得道高僧，严格来说并不算下江南的第一站，这古寺距离梧桐镇不到四十里。

　　周琮与这高僧相识。

　　周琮背着自己的琴，二人开始上山。整座山上都是大片的竹林，郁郁葱葱，“霜干寒如玉，风枝似响琴”。

　　山中的雾气氤氲不已，绿竹遮住阳光，前方的台阶重重叠叠的看不真切，竹枝摇曳。

　　“小心点啊，这地上的草木沾着露水。”

　　初静顺势说:“那你还不拉着我。”

　　“你得自己上山。”周琮之前从不信这些，但他自从爱上赵初静，便如同生出软肋，为了她，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

　　赵初静没多高兴地说:“没有你我也能上去!”

　　山上长满了竹子，遮天蔽日，日光朦胧。走了一个时辰不到，赵初静眼有些花，也走不动了，“坐下来休息会儿吧。”初静说。

　　周琮朝她走过去，俯身道:“上来！”

　　“嗯?”他要背她吗?

　　“好。”

　　赵初静爬到了他的背上，周琮不觉得有多重，而且，也快让她走了一个时辰了。

　　“又轻了一些。”

　　周琮道：“你又瘦了。”

　　他开始担心这趟远门她能不能坚持下来，不过有自己在她身边，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吗?”初静问。

　　“是啊。”

　　赵初静的双手交叉在他的下巴下面，她的手一直是非常纤细的，倒真与竹枝所差无几了，她没接这话茬，倒是看了看远方：“我们俩相识多少年了？”

　　“怎么问起这个了。”周琮想了想说:“快八年了吧。”他们相识那年，周琮二十六岁，赵初静十二岁，如今赵初静十八岁了，周琮也三十二岁了。

　　“只可惜，你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周琮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他倒不介意过不过生辰，“如果你想，我可以与你同一天过。”

　　毕竟她就是他的新生。

　　初静她还是觉得遗憾。

　　周琮突然脚一滑，但他很快便稳住了。

　　“怎么了?你小心些，我下来吧！”

　　“你别动。”

　　他不累。他只是想到了他们的将来，他们年岁的问题，这件事一直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难题。周琮仍然往前走，他的确是后怕不已，一定有这么一天的，无法逃避的。

　　“你呀这么轻，看来得好好补补才行。”许久，周琮才想到说什么。

　　“我补的也不少啊，你知道的。”她说。

　　周琮道:“我也不知我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山上有一位高僧精通医术，我们此番来这里，就是来让他帮你看病。”

　　“原来，还有你自愧不如的医者!”赵初静浅笑，他这么多年行医，虽未朝讽过其他不如他的大夫，但他骨子里却是有傲骨的，他认第二，没人认第一，这灵途山上僧人，究竟有多厉害？

　　“多年前我和我师父曾经来过，我有幸在此听过他的教导，此番前来寻他，就是想让他给你看看，或许我是因为医者不自医，但这高僧不会。”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时至中午，终于爬到了山头。从山上往下看，一片绿，整个山，除了山顶，其余都是绿色，微风拂动，竹香四沁，赵初静四处看了看，山上，只有一间寺庙。

　　高僧正在院中取水，“前辈。”周琮叫他。

　　他站起身来，见是周琮。“你们进来吧。”周琮拉着赵初静走了进来。

　　“先进屋坐，我随后就来。”

　　周琮与赵初静进了屋子，屋子里四面墙壁都是书，“好多书。”赵初静惊叹。

　　“你师父可好？”他走了进来。

　　“师父云游四海去了，我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他了。”周琮起身行礼:“前辈，我今天来，是想让您给她看看。”

　　高僧顺着周琮看到了他身边那个姑娘，一身绿意，面容苍白，出着虚汗，身子很弱。

　　“坐。”

　　赵初静坐了下来。

　　“不用称我为前辈，叫我灵途即可。”

　　“不敢。”周琮尊道。

　　灵途拿出把脉用的小枕，放在桌上，初静将右手放了上去。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左手。”

　　初静又将左手放了上去，等灵途收手面容回归正常，周琮才松了一口气，他道:“初静，去看看寺中种有五彩秋菊，很难得的。”

　　等赵初静出了屋后，周琮过去把门关上，他迫不及待地问:“前辈？”

　　思索了一番，灵途道:“体寒，气血两虚。你一直以来都以补气补血为主，然她乃天生不足之症，娘胎里便落下了。气血不足，你又过于急切，虚不受补，故成效不大。”

　　“一针见血。”周琮就是如此做法。“那，应该如何?”

　　灵途肯定周琮的方法，“你的做法是对的，药膳食疗足浴、睡眠调节、适当练武、药物调理补气补血。”

　　“那为何几乎没有效果？”既然是方向对的为何没有效果根治？

　　“先天不足，人很难胜天。”

　　“不能彻底根治吗？”

　　“难。”

　　周琮很失望，然而更让他伤心的是接下来灵途的话:

　　“你们二人，有缘无分，缘起则聚，缘灭则散。命数是注定的，你强行逆天改命，只会让你们两个人都受到伤害，缘分已尽改变命数不会有好结果，你们并非正缘。”

　　“什……什么？”周琮还未从她的病情的不好判断中走出来，灵途对于他们感情的事又给了他当头一棒，灵途对于占卜也十分精通，他的话，他不敢不信，但又难以相信。

　　“我们感情很好，怎么会有缘无分呢？”周琮不相信。

　　“日后你便会明白。”见周琮不依不饶，灵途只得点一点他：“夫妻之道，真诚是第一位的。”

　　周琮像是没有听到，他还在纠结那句：有缘无分。

　　他道：“天定良缘，分在人为！”周琮才不信什么命，信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今日的他！什么正缘不正缘，他们相爱在一起，以后更会成亲！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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