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山海经]

　　“殿下明鉴，微臣心系神界，忠心耿耿地守着竹山，实在不知殿下所言为何意。”竹山之神看着祺凰身后蜿蜒的业火，声音都抖起来，“扑通”一声跪下，矢口否认。

　　“竹山君不必惊慌，此事还未曾查清，本殿也是疑惑，您是神界的老人了，我想着您应该眼光更老到些嘛。”祺凰抬手扶起面前的竹山之神，修长手指因为运转业火而格外温热。

　　竹山之神想起凡人的炮烙之刑来。

　　“我，我偏安一隅，连微薄之力也不能尽，让殿下失望了。”起身却没敢抬头，神界众所周知，业火是天地所成，凡是生灵卷入其中大多魂飞魄散。

　　是天帝将自己一根带着神力的肋骨化为短剑投入其中，再得八神帮助炼化，这短剑得了灵识，竟然化出人身，也就是四神子祺凰，而祺凰，也成了这天地间唯一可以降服业火者。

　　只是业火凶险，是神界极刑，祺凰素来只在审刑司面对罪大恶极的罪神时候才会幻出，除了烛九阴占据北境后，他发怒现过一次，平日里都绝不动用。

　　今日却在理事正殿里现出异火，这次，恐怕是大怒。众神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看着这竹山之神要如何收场。

　　“好啦好啦，你这样严肃要吓着众神了，没事把业火祭出来做什么？这东西难控制得很，若是不慎伤到哪位，那帝父与阿娘可是要问责的。”西女话越是笑嘻嘻的一副和稀泥模样，这事就越诡异。

　　可是偏偏好巧不巧，祺凰身后那蜿蜒的业火就好像有生命一般，游蛇似的蹿到众神之间，转了几转最后在竹山之神脚下燃起来。

　　“！”竹山之神立刻运出结界来将自己护住，大喊一声：“殿下饶命。”却正对上祺凰那双冷清的眼，直直看着自己。

　　自己修习相柳所给的秘法，灵力里难免带这些邪气，若是真的催动全身灵力势必会被祺凰察觉，祺凰也是拿着业火逼自己运灵，竹山之神想到这，咬咬牙忍住业火带来的剧烈灼烧，将灵力压到堪堪能维系住结界的水平。

　　“哎呀，怕什么来什么，阿凰，你快些将这业火收回去。莫要伤到竹山君了。”西女象征性的喊了一声，人却纹丝不动的坐在上位，饶有兴致的看着竹山之神被业火煎熬的样子。

　　“让诸位受惊，这业火难以控制，偶有误伤，诸位都到殿侧避一避罢，我得运灵控住它，免得伤了竹山君。”

　　祺凰和西女不愧为亲姐弟，说起场面话的时候连表情都懒得匹配一下，声音好像是在关切竹山之神，脸色却阴沉的吓人。

　　就差把“烤死这老头”写在脸上。

　　这种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众神纷纷后退，谁也不敢做声。

　　祺凰也拿捏着分寸，此时业火环绕着竹山之神，热度透过结界灼烤着他，这业火最狠厉的地方就是所伤不仅仅是人的皮肉，还有内在的经脉与灵识，煎熬时辰一长，身体表面不会有什么损伤，反而是整个经脉犹如撕裂，运转灵力时候也好像岩浆流淌在体内。

　　他知道竹山之神熬不住，不会超过半柱香的时辰，必定要运灵自保，到时候邪气一出，不光他一人，在场的众神也是见证，他可以明着把这老东西收押。

　　比他猜想的时间还短，竹山之神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人撕开，内脏翻腾如同火灼，经脉因为修习邪法已有损伤，此刻好像要爆裂一般，理智在痛苦面前分崩离析，他只想躲开这煎熬。

　　“竹山君居然修习邪法！”殿上有神惊呼起来。

　　就在竹山之神几乎运出全身灵力化为结界的时候，无法压抑的邪气的透了出来，寻常不修生道的神仙运灵是不带一丝生气的，但是邪法靠着炼化他人魂魄与灵力，魂魄天然所含的生气也会泄出，一并带出的，还有亡魂的森森死气。

　　竹山之神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愤然看着祺凰，“他想从自己这里寻秘法和反叛的消息，落在他手里只会生不如死。”一咬牙准备自爆经脉求死。

　　可祺凰比他更快一步，灵力与业火像是岩浆与细针一般钻进他的体内，眨眼就将他的灵力压制束缚。

　　“竹山之神修习邪法，今日众神亲眼所见，来人，押入审刑司待罚，七日后于陨仙台着业火极刑，今日在场众神，共观之。”

　　祺凰这时候才终于回头看了殿上众神，眼睛和声音都冰冷，殿内却是业火炎炎，冰火两重天，是煎熬，也是警告。

　　其余东境十几位修习邪法的神背后俱是冷汗，他们的事明摆着祺凰早已清楚，今日是在杀鸡儆猴罢了，此刻虽然放过了他们，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动作。

　　“真是没想到，今日祺凰一个不小心，竟然寻出了一个修习邪法的叛徒来，望诸神引以为戒，勿弃正道啊。”西女这时候才严肃起来，起身撂下这么一句话。

　　“诸位都可退下了。”祺凰眼睛扫过南境众神，淡淡开口，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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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父那句‘狡兔归洞，方知三窟何处’，我还正想着要怎么找个方法敲打敲打这群老东西，你倒是先拿了竹山老贼。”殿上只有西女，祺凰，连同侍立一旁的无歌总管，“只是这事闹了好大动静，帝父那处恐怕责问。”

　　“无妨，帝父是为了守住几年安稳，息事宁人，给神界蓄力的时间。我们这次只拿了竹山一个，还能给剩下那些不安分的醒醒脑，帝父不会责怪。”祺凰跟着天帝处理政务千年有余，他说无妨，西女也安心下来。

　　“嗯，对付这事还是你老到些，”西女应声时候祺凰已经写好批章，交给身边无歌示意他送到帝父处。

　　原来祺凰早晨看见西女送来的复帖，又听闻众神闹事，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在灵识中沟通西女和葛山之神，务必要闹起事来，让竹山之神运转灵力，只要泄出邪气来，他就有了理由收拾这老头。

　　不过这些神都滑头的很，自知邪气难掩，都不肯运出全力，祺凰这才现身，以业火相逼。不过正好，其他的也寻个由头定了罚，本来也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再有二十余天自己离开神界，西女也好管束。

　　“对了，午时设小宴，大哥和嫂嫂就到，句芒和蓐秋也一并前来。”西女揉揉眉心，像是要驱赶大脑中的嘈杂，“嫂嫂还是头一回来神界，此时虽说是非常时期，但也不可怠慢了。”

　　“嗯。”祺凰看着西女揉眉心的动作，恍然间想起昨夜北离也那样轻轻抚着他的眉心，问他是否忧愁。

　　“竹山之神的邪法背后必定另有隐密，说不定也和这回帝俊求娶二位神女有关，我先晾他一日，明日再做拷问。”祺凰抬手摸摸自己的眉心，果然同北离所说一样，浅浅一道竖痕。

　　才说了没几句话，殿外无歌总管的声音就响起来，“殿下，大殿下一众已到。”

　　“走吧，别阴着脸，吓着了蔓兑嫂嫂。”西女立即起身大步跨出殿门，远远看见一众身影来。

　　“大哥，大嫂，这，这是我侄儿？”西女刚满脸喜色的过来，迎面就见着一个圆嘟嘟的小男娃娃，怯生生的躲在蔓兑身后，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这不是还没三个月身孕嘛？神仙也不能把孩子生的这么快。”西女看着那个小孩，分明凡人一个，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个大刀疤。

　　“人家可是有爹的，不要乱认，我孩儿还要三年才会见着你这凶煞姑姑。”少昊温和开口。

　　“我就说嘛，嫂嫂，快过来，站着辛苦。”西女点头示意句芒和蓐秋后就挽主了蔓兑的胳膊把她往里带，九尾狐所化的人身，漂亮起来真是没话说，人性子又温柔平和，西女喜欢这新嫂的不得了。

　　“许久不见你了，这孩子是祺凰与句芒所收，正好养在我这，过三年孩儿出生他们可以一起做个伴，”蔓兑笑吟吟的开口，“来，小弟，见过上神，不必害怕。”

　　“见，见过上神。”小娃娃憋着一张要哭出来的小脸，嫩生生的开口，圆嘟嘟的眼睛还能看见泪花花。

　　“我是哪里吓着你了？”西女看这小孩，声音也放软了些，“小弟，不必怕，我变朵花同你玩可好？”

　　话音落下，身后就幻出一株神木，凭空生出两人高来，六瓣红花缀满枝干，她轻轻抬手碰下头顶树枝，花雨洋洋洒洒笼主三人，正衬得的一身红衣，堪比花娇。

　　小弟害怕也忘了，看着眼前的红衣姐姐和漫天花雨，抬起肉肉的小手接住一片花瓣，咧嘴笑起来。

　　一边的祺凰和少昊等人看着，“西女这丫头，从小到大，哄孩子就这么一招，变个花，变个树，回回还都能把小孩们唬的一愣一愣的。”句芒摇着扇子评价道。

　　“可不是，走吧，到殿上说话，这几日里大事可就没有断过，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祺凰应和着，几人一齐往殿上走去。

　　就是没留神故意慢他们一步的蓐秋涨红了一张脸，时不时还要瞅西女一眼，又怂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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