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称皇21：饲主

　　六月初九，青璃杀人案在京城通判府会审。

　　青璃既是无双将军的遗孤，亦是大姒四皇子即将过门的正妃，如此显赫的身份却背负上杀人的嫌疑，这份戏剧性让不少百姓也对此案关注起来。

　　会审当日，通判府前人头窜动，乌压压一片，挤满了想要看热闹的群众。

　　堂后，青璃正在跟魏斯说话。

　　青璃穿着素白囚服，她不过双八年华，牢狱之灾蚕食少女的花容月貌，娇躯孱弱到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意。

　　“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大人。”

　　“我知道了。”

　　魏斯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青璃怔愣半响，见他真的什么都不打算问，反而发慌：“大人！”

　　魏斯回头，“还有话说？”

　　“四皇子性格怪异，他疑心重，还有极其强的控制欲，他无法容忍事情脱离到他的掌控之外，非常厌恶别人违逆他的命令……在四皇子眼里，整个大姒皇朝，只有他一人是自由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青璃说着，盯着魏斯的眼底有血丝闪动，“大人若确定助我，就要做好被那个疯子针对的准备。”

　　魏斯道：“他是因为你的善良才想要娶你为妻吗？”

　　“怎么可——”

　　“我也不是因为正直才坐上通判之位的。”

　　魏斯转身，眼神冷漠，“来人，带杀人嫌疑犯青璃，上堂！”

　　公堂之上，威武声响起。

　　龙嗣看魏斯坐到通判位上，缓摇扇柄的右手停下来，手脚都銬着枷锁的青璃一眼便见到了被众人簇拥的四皇子，她被按着跪到地上，见那人温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青璃闭上双眼。

　　“嫌疑犯青璃，你曾于五月初五端午当日见过死者，可是事实？”

　　“是。”

　　“你曾与死者生前发生过口角，此事可是事实？”

　　“是。”

　　“你对死者心怀恨意所以通下杀手，此事可是事实？！”

　　魏斯问完这个问题，堂下无数双眼睛俱落到青璃身上。

　　龙嗣收扇，喝了口茶，表情冷静得恍若跪在地上被人审讯的女子并非他的婚约对象。

　　姒火站在人群前排，他自然看到了龙嗣的悠然自得，眼神重新落在身着囚服的背影上，青璃纵使跪着，背脊亦是笔直的。

　　“本官再问一次，”魏斯居高临下道：“嫌疑人青璃，你可认罪？！”

　　青璃闭着眼睛，恍若未闻，看她这副模样，外面看戏的围观群众不知怎么竟群情激愤起来。

　　“杀人伏法乃大姒王法，你这女人还不快点认罪？！”

　　“她杀了我的表哥！这样恶毒心肠的女人，就该被拉倒菜市口砍头才对！！”

　　“对！只有以命换命才最公道！！”

　　“快点认罪！”

　　“没想到无双将军的女儿竟是这般品行……”

　　“她迟迟不肯认罪，不会是想让四殿下为她求情吧？”

　　“四殿下明察秋毫，不是以皇权压人之辈，你休要胡说！”

　　“快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留着她都脏了无双将军的名誉！！”

　　“……”

　　龙嗣放下茶杯，外面的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

　　茶杯和桌面触碰的声音撕开堂上的静默，青璃睁开双眼望向龙嗣，在对方温和面具的注视下，缓声道：“我…认罪。但是魏大人，我杀人并非因为什么口角之争，而是为了…报仇。”

　　青璃一字一句道：“洪三奸/污了我。”

　　在龙嗣令人胆寒的视线下，魏斯手中的惊堂木落下，大堂的喧哗声彻底安静。

　　围观的民众们俱是震惊堂中女子所言，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后，原告洪记粮铺的老板愤身而起，一巴掌将青璃扇倒在地，脸色狰狞至极，辱骂之言更是频出不穷，字字不落灌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我说的都是实话！”

　　“洪三已死，我何必自损清白污蔑他！？”

　　“请大人明鉴！！”

　　青璃捂着带血的面颊痛诉洪三生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姒火听着便拧紧了眉，他看龙嗣满脸阴沉之色，几乎要按捺不住起身离开的念头，心里止不住开始猜想龙嗣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

　　少年曾听魏斯说过上任京城通判之死。

　　大皇子姒寅疑似杀害内阁大学士之子程峰言，程峰言死状惨烈，死因成谜，上任京城通判却只随意调查一番，便判定他死于江湖贼人所杀，如此不着调的判断显然是为了保全大皇子而置大姒律法于儿戏。

　　其实程峰言案与青璃案的本质没有不同。

　　一边是皇族之亲，一边是臣民百姓，保皇族，通判会因“徇私枉法”而死，但若真的秉公执法，判了皇族的罪名，恐怕也没有什么活路可走。

　　京城通判，本质就是个周旋于君臣是非间的工具人罢了。

　　---

　　京城，四皇子府。

　　死卫站在龙嗣面前，脸色发白。

　　下人奉上来的茶放在桌边，龙嗣没动，他盯着死卫，说：“你们告诉本王事情做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做好了？”

　　死卫不敢狡辩，抱拳道：“属下甘愿领罚。”

　　龙嗣用扇柄将茶杯推到一边，“你是在糊弄本王？”

　　“属下不敢！”

　　死卫跪倒地上，垂首道：“主子，那女人确实同意拒绝婚约，以换取我们为她洗脱嫌疑，若非如此，属下怎么会禀告您事情办妥？请主子明鉴！”

　　龙嗣没有说话。

　　死卫自知办事不利，心中已经对临时变卦的青璃脱口大骂，这女人看着斯文秀气，没想到内心竟然如此狡诈，如果主子因为此事而对他有所怀疑，岂非让那女人得了好？

　　“主子，属下呃——”

　　龙嗣一脚踹过去，死卫整个人向后飞，狠狠砸到窗边。

　　“果真是废物，借口真多。”

　　龙嗣眸底一片阴冷，他走过去踩在对方脊背上，“谒道子是废物，你也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本王留着你们究竟有何用？啊？你说啊！”

　　死卫不敢反抗，趴在地上被踩得口吐鲜血，眼前发黑。

　　龙嗣娶青璃是京城众人传颂的佳话，但龙嗣如此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娶背后毫无实势的青璃为妻，他做出主动求娶的姿态，甚至让姒帝亲自下旨定亲，亦不过为了自身口碑而已。

　　青璃需要帮助，龙嗣便伸出援手。

　　通过这个方法积累声望，然后将无双将军既日的亲眷笼到手下，想拿的拿到了，自然就要摘除累赘，杀害洪记粮铺的少东家便是第一步。

　　龙嗣亲手将青璃推进这桩杀人旋涡，青璃想要脱身，就必须主动提出拒亲，龙嗣实在阴狠，他要名，也要利，就算是要踩着青璃的尸骨获得这些，他也毫不在乎。

　　一切都在算计之中，龙嗣唯独没有想到，青璃会选择找魏斯求助。

　　“殿下……”

　　书房外传来管家的声音，龙嗣踩着人，问什么事。

　　管家说：“京城通判魏大人求见。”

　　姒火和青璃站在书房外，魏斯独自进去见龙嗣，少年扒着窗户听了半响，有些闷闷不乐，他也想进去。

　　青璃已经脱了囚服——京城通判判她无罪，她自然无罪。

　　院内绿荫的影子落在少年的白袍上，青璃定定看着姒火，把少年看得有些拘束，从窗户边走过来，踩在树影上问：“你总瞧我做什么？”

　　青璃面颊上还有被打过的红痕，她轻声说：“我第一次见你。”

　　姒火说：“我之前想要去看你来着，但魏斯不让我去。”

　　“看我？”

　　“魏斯说你不肯承认罪行，我想帮他审你。”

　　“你…审我……？”

　　姒火没听出女孩儿语气中的匪夷，捏着跟柳条儿在手里玩，“嗯。”

　　青璃看着眼前卓绝玉立的少年，实在想象不出对方言行逼供自己的模样，她唇角露出笑容，扯动伤处的痛感让这抹笑容的幅度变小，“看来魏大人很爱护你，你们是兄弟吗？”

　　“…才不是。”姒火背过身。

　　青璃莫名感到抱歉，解释道：“我看你们关系好，想到了我的兄长，所以才这么问……”

　　少年抿着唇偏头，“青琉吗？”

　　“你知道我兄长？”

　　说到认识的人，姒火的语气也自然许多，“我和魏斯是跟着赫连云来京城的，青琉大哥的武功虽然没有魏斯厉害，但他人很好哦，还给我烤过野兔吃……”

　　青璃听他说着琐碎的小事，眼里笑意都变得真切起来。

　　“你真的杀了人？”少年忽然问。

　　青璃怔愣道：“…是的。”

　　姒火说：“我不信，”他盯着女孩儿的淡色的瞳孔：“你没有杀过人的眼神。”

　　话音刚落，书房里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姒火黑眸发紧，来不及思考便推门而入。

　　魏斯本已经躲开接二连三的攻击，姒火的闯入让他猝不及防，好在青璃眼尖，一把将姒火拉开，滚烫的茶盅摔到门桩上，稀里哗啦砸了满地。

　　龙嗣正要说话，抬头看到的确却是魏斯充满杀意的眸。

　　——与青年截杀谒道子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龙嗣握紧手中折扇，无缘故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是被吓大的，因为从未体验过濒死，所以对死亡毫无畏惧，他惊惧的是，魏斯恐怕无法为他所用。

　　龙殷说这家伙是条拽不住绳子的疯狗，龙嗣本有些嗤之以鼻，如今看来，这句评语竟不差分毫。

　　“我没事…”

　　姒火拉住魏斯，轻声安抚他，“你冷静点。”

　　少年声线软和，魏斯的瞳孔缓缓恢复常态，他碰碰姒火的左边脸颊，仿佛稍微用力便会弄碎对方似的，“你没事……”

　　姒火被青年一把搂进怀里，“…你没事。”

　　龙嗣看到这幕，终于第一次正视那个他从未看进过眼里的少年…有点意思啊，龙嗣想，猛禽无法收服是因为早已有主，既如此，他何不直接收服饲主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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