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警官和荣小妞

　　晚间7点，张琰手机再次响起陌生来电，屋里的众人霎时绷起神经。技术侦查员调试设备，示意张琰接听。
　　张琰用手指狠狠掐了自己胳膊，深深吸气，试图让自己更加冷静，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喂，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是变声器，机械喑哑：“钱准备好了吗？”
　　“我……我正在筹集！你多给我时间！”
　　“别耍花样，要旧钞票，不许连号！”
　　张琰慌忙喊着：“小宇！我要听听小宇声音！”
　　电话那头一阵沙沙声后，骤然响起孩童脆生生的童音：“奶奶……”
　　“小宇！小宇是我，是……阿姨！”
　　通话戛然而止。
　　张琰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宇，回应她的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信号追踪的怎样？”钟昊看向技术员。
　　“不行，是网络虚拟号码，而且时间太短。”
　　钟昊沉思片刻，“把这段录音给技术科，让他们分离背景音，看看有什么线索。”
　　一整夜，电话再未响起。
　　张琰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守在客厅，双眼布满红血丝。这一夜留守的除了技术科的成员，还有坚决不愿走的韩兆。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韩兆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刚刚蒸好的豆沙包：“你昨晚就没吃……”
　　张琰直愣愣地望着韩兆，闷不吭声。
　　韩兆把包子分给值班的同事一些，剩下的放到张琰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从厨房里拿出一杯热牛奶，塞到张琰手中。
　　“你再不吃点东西，绑匪让你交易赎金的力气都没有。”
　　张琰低头盯着热牛奶，杯口冒出袅袅热气，缓缓扑到脸颊上。张琰其实心里很清楚，韩兆做的没错。但一想到小宇生死不明，那些担心和恐惧就会赶走她的理智，让她忍不住设想，如果绑匪知道警方介入，如果绑匪对小宇下手……
　　张琰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想嘶吼，想咬人，想挣脱牢笼，可是回到现实，她却无处发泄，只能默默等待，默默忍耐。
　　韩兆的话似乎是起到作用，当钟昊来到公寓的时候，张琰正坐在沙发上，机械地吃着包子。
　　中午的时候，绑匪疑似第三次来电。
　　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讲了半句，就被掐断：“妈的，你……”
　　众人惊疑不定，还没来得及商讨，第四个电话响起。电话那头依旧是变声器的声音，“明天早上10点，步行街喷泉广场，带上赎金，你一个人来。”
　　“我要凑钱，多给我点……”
　　“少废话，不想孩子有事的话，照办。”
　　通话简明扼要，带着命令的语气，没有商讨的余地。

　　大年初九，虽然新春假期已经结束，但城市里依旧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市中心步行街上更是如此，每个商店都是张灯结彩，来往的路人脸上喜气洋洋。
　　只有喷泉广场旁坐在石凳上的张琰，神色凝重而紧张，和周围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放心，周围我们都已经布控。”
　　张琰的微型耳机里传来韩兆的声音，让她放松点。因为幼童被绑架，钟昊请示局里，加派人手，提前对整个步行街区域布控，到处都是便衣，随时准备抓捕疑犯。
　　上午十点，张琰的手机再次响起。
　　“现在，你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如果你有一点点异样，交易终止，等着给你的孩子收尸吧。”
　　张琰紧张的吞咽口水，“好。”
　　“起身，直行到最近的路口。”电话挂断，绑匪给出第一个指示。
　　“张琰，你按照他说的做。二组注意，查找你们附近是否发现可疑人员。”
　　张琰拖着行李箱，穿过喷泉广场，向步行街的路口走去。
　　十分钟后，绑匪的第二条指示到来：“到你左手边的公交站台，等着。”
　　通过监控，听到绑匪的指示，钟昊察觉到不妙，绑匪似乎察觉到警方介入，步行街喷泉广场，显然是个烟雾弹。
　　“亮子，立马联系交警队，让他们协助定位目前行驶向这里的所有公交车。”
　　绑匪的第三个指示，果然是让张琰上公交车，3路公车。
　　张琰上车后，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根据绑匪指示，找到了一部老旧手机。数分钟后，老旧手机响起，电话接通，绑匪喑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声，一个字也不许说，听到没有！按照我的指示做。”
　　张琰不敢吭声，连是都不敢应答。
　　“很好，你聪明而且听话，稍后等我消息。”
　　“放心，我不会伤害小宇，我只想要钱。”
　　钟昊在指挥车里，透过实时监控看到这一幕，焦急地说道：“张琰，我不管你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什么，不要按照绑匪要求的去做，今天的交易终止。绑匪知道有警察。”
　　“张琰，只要他们拿不到赎金，孩子暂时还是安全的。”
　　一旁的韩兆忍不住抢过话筒：“张琰，你听话，不要相信绑匪。”
　　钟昊转向赵亮：“联系上交警队了吗？让人堵住这辆公家车，绑匪既然在这辆车上丢下手机，肯定有线索。”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公交车停站，一直不吭声的张琰拖着箱子，跳下公交车，一路向地铁口狂奔。
　　她要赶时间，绑匪刚刚发送短信，要她在十分钟内赶上地铁。
　　“糟了，她去地铁站了。”
　　“定位仪呢？信号稳定吗？”
　　“稳定，正常追踪中。”
　　钟昊松一口气，张琰还没有傻透。
　　张琰一路飞奔，跟着人群进入地铁站，按照短信上的指示，坐上最近一班地铁二号线。抱着行李箱，张琰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此时已经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车厢里的人不算多。她紧张的环伺左右，等着绑匪的下一步指示。
　　张琰已经不敢去想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她不信神佛，但此时心心念念全都是祈祷，只要孩子平平安安。
　　绑匪让张琰不停地换乘，绕着S市兜圈子，接近下午2两点，绑匪发出最终指示，让张琰走出地铁站。她一路拖着箱子，按照绑匪要求走进S市城西最大的露天农贸交易市场。
　　新基地西城农贸市场是S市区最大的露天农贸市场，蔬菜、果品、种子、粮油、肉类、水产等农副产品一应俱全，占地面积市场占地160亩，现有摊位1000多个，其中固定经营户600户，流动经营户至少400个，每天人流量极大，来往车辆络绎不绝。
　　张琰穿过果蔬市场，按照绑匪的指示，来到农贸市场南区的公共厕所，在女厕所的隔间中找到了两个空旅行袋。张琰躲在厕所隔间里，把200万现金从行李箱中取出，放入到绑匪指定旅行袋中。
　　带有定位器的旅行箱被搁置在厕所里，张琰提着旅行袋，再次来到露天广场。绑匪的消息又来了，让张琰把两袋子现金放在地上，退后在一米之外守着。
　　人声鼎沸，这里到处都是叫卖交易讨价还价的人群，张琰环顾四周，心头全是茫然和焦虑，突然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随时就要晕倒。
　　摩托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响起，张琰转头，看见一个带着头盔的男人向自己迎面驶来。摩托车一路减速，从钱袋旁略过，张琰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那人迅速弯腰，抄起地上的旅行袋。
　　摩托车的发动机喧嚣着，渐去渐远，张琰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终于扛不住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十多分钟后，钟昊他们通过定位，联系上西城区警局，片区警察终于赶到事发农贸市场。交警部门协查封路，可惜绑匪早有准备，避开监控路段，摩托车也被丢弃在路边，两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如今，再去争论张琰的做法已经毫无意义。争分夺秒，搜查绑匪下落，才可能营救出被绑的幼童。
　　这次赎金交付行动，警方的部署被完全打乱，虽然未能抓获绑匪，但张琰和绑匪的交易过程中，绑匪也暴露了的诸多信息。
　　调查工作一刻不停的展开，所有路段的监控视频，公交车上的监控录像，农贸市场进出口处的监控，绑匪留下的老式手机等，全都是破案线索。刑警队成员加班加点，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十个小时后，钟昊终于在繁琐庞杂的监控视频里找到新的线索。
　　“你们看这个人！”钟昊指着荧幕上定格的监控录像，这是新基地农贸市场出口的监控视角。荧幕上是个女人，带着帽子，裹着一条鲜艳的围巾。
　　“这是？”赵亮疑惑。
　　钟昊放大图像，“张琰父母的那个邻居，我记得她被请到警局协助调查，带着这条围巾，你看这里。”
　　展逸晨立马接话：“于凤娇！她是三年前搬到张琰父母所在的小区，也正是她，在汪臻宇被人绑架时和张琰母亲交谈甚欢，转移注意力。”
　　“厉害啊，头儿，你眼睛真够尖。这农贸市场人流量极大。”赵亮感慨。
　　“这条围巾很扎眼。”钟昊解释，“汪臻宇被绑架，明显是摸透张家父母带孩子的规律，小区邻居本就是怀疑对象。绑匪知道警方已经介入调查，除了当时接受询问的街坊邻居，我想不到还有谁告密。”
　　展逸晨接话，“7号晚间，绑匪告诫张琰不许报警。那时候绑匪应该还没得到消息。等到8号中午绑匪第一次来电，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妈的’，电话就被掐断，随后的电话就是让我们去喷泉广场这个假地址。”
　　钟昊点头，“绑匪至少两人以上，这通戛然而止的电话说明绑匪内部有争议。第一个电话，来人差点叫破张琰已经报警的事实，而第二个电话简单直接挑明交易地址，实则已经埋下烟雾弹。通过9号交易，更加证明绑匪中有人心思缜密，有反侦察能力。”
　　赵亮说着挥手离开：“我现在就出发，立刻抓捕于凤娇。这家伙胆子够大，合谋绑架还敢在警方视野里晃荡。”
　　“韩兆，你去查一查于凤娇的社会背景，通讯记录，赶快！”
　　韩兆点头，立马行动。
　　警方连夜行动，2月10号凌晨，于凤娇被带回警局。
　　于凤娇，今年61岁，S市本地人，三年前搬到张琰父母所在小区。
　　展逸晨开门见山，懒得和于凤娇多废话，“孩子在哪？”
　　于凤娇半夜被抓，整个人懵圈，人一直哆嗦，“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
　　展逸晨放出新基地农贸市场的监控视频，质问道：“你去新基地农贸市场干嘛？跨越半个S市去买菜吗？”
　　于凤娇开始喘息，冷汗涔涔。
　　赵亮厉声呵斥：“你儿子，凌磊几年前破产，还在失信名单上挂着，这些不明通话，是不是他？绑架汪臻宇的是不是他？”
　　“说小孩在哪？你儿子现在藏在哪儿？”
　　在赵亮和展逸晨逼问于凤娇的同时，警局另一间屋子，钟昊和张琰面对面坐着。两人沉默许久，钟昊站起身，当着张琰的面关闭屋子所有的监控设备。
　　“学姐，你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钟警官和荣小妞》
富家女缠上帅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