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BCDACC······哎我第七题选什么来着？”
　　“我靠，最后一道大题不是6吗？”
　　“我死了我死了，选择题还有两道对不上！”
　　······
　　数学竞赛结束后，姜袭被人拱着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试卷答案，一开始是同校的几个同学来对，没一会儿又一阵风似的进来十几个人，
　　姜袭坐在床边嚼他的牛肉干，把手机开了机，听着一阵接一阵的哀嚎，忍不住道，“我的答案也不一定都正确啊。”
　　同校的某位同校猛然转过身：“真的？姜大神，那最后一题呢，你是不是也不确定？”
　　“哦，”姜袭打开微信，“唯一确定的就是最后一题。”
　　某同学的心碎了一地。

　　李智明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场面，“还以为到菜市场了呢这么吵，你们是存心想把老师招来吧。”
　　有人喊：“你不来对一下答案吗？”
　　李智明摆手：“好不容易考完了我才不找那个罪受呢，你们对完了赶紧走啊，我要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围成好几圈的人很快散了。
　　只有同宿舍的另外两人继续躺在床上哀嚎。
　　李智明拿起桌上写着答案的白纸，瞥到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时，心满意足的笑了。

　　姜袭给江昼发了个消息：我考完试了。
　　他哥没有回，姜袭把手机放下继续啃他的牛肉干。
　　李智明关上了宿舍的门，响亮的拍了下掌后双手搓了搓，“好了孩子们，试都考完了，咱们该好好放松放松，缓解下压力了！”
　　“为了我们的同班友谊，我可是带来了我的解压神器，和大家一起分享！”李智明打开他的柜子，拿出书包。

　　姜袭知道他的解压神器是什么，“你该不会······”
　　“beer!”李智明把隐藏在书包最底下的东西拿出来，“要不是在这边买酒风险太大，我才懒得背，一人一罐啊。”
　　床上的两位也扑过来，“你靠酒解压啊，我是靠游戏，每次考前考后来一把，什么毛病都没了。”
　　另一人道：“我是下棋，没对手就自己跟自己下，这次棋盘没带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还没回消息，姜袭又看了好几眼，感觉那几个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干嘛？”
　　“姜大神解压的方式是什么？”
　　姜袭想了想，“做题吧。”感觉第一名的宝座不稳，感觉分被追得特别紧的时候，就多做题，多做点心里就舒服些。
　　其他两位哑然无话。
　　李智明笑着站起来，把啤酒放在屋内的小冰箱里，“等阎王点完名再喝吧，现在还早，要出去逛逛吗，顺便买点吃的。”

　　“阎王”姓阎，是他们的班主任，做事雷厉风行，不留情面，故得此称号。
　　那两位都摆手说不去了。
　　姜袭更是从来喜静不喜动，刚在床上躺下，李智明就来扯他的腿，“走啊，我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快点快点！”
　　没办法，姜袭只好站起来，“我先上个厕所。”
　　李智明在镜子前摆弄下他的头发，又换了件牛仔外套，姜袭还没出来，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宝贝儿，我午觉睡过了。

　　同桌谈恋爱了？李智明顿时生了好奇，姜袭的手机没密码，向上一划就开了。
　　备注名是哥，他偶像江昼？
　　而且这条信息的前一条是一张照片，江昼很明显还在床上，穿着睡衣，头发有点乱，一手撑着脑袋，笑得慵懒。

　　李智明感觉有点怪，随意把消息往前翻了翻，发现来竞赛这几天，因为不收手机，姜袭事无巨细的向他哥报告，宿舍住几个人啊考试什么时候开始啊，连一日三餐都要发照片过去，昨晚的聊天时长是一个半小时。

　　李智明知道姜袭是个哥控，发发日常也没什么，只是宝贝儿那个称呼和自拍照让他有点犯嘀咕。
　　但姜袭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看到后只是笑眯眯的给他哥回消息，接着又发了条语音：我要出去买东西啦。

　　几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临近傍晚，李智明在爸爸的手机发现了他的秘密，也是宝贝的称呼，也是那个男人的自拍照，但暴露的多，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
　　而消息往回翻，轻易就能发现关系的不寻常，尺度大到令他作呕，他当即把爸爸的手机丢到了马桶里。

　　李智明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他和姜袭同桌三年多，了解他，他学习天赋比自己高很多，安静乖巧，又好胜倔强，认死理儿，看着很好相处，但他真正在乎的，走到他心里的，大概也只有江昼。
　　但了解又怎么样呢？
　　自己的爸爸自己不了解吗？
　　哎别想那个男人了，李智明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不能让他影响我，我要有自己的判断。

　　“买什么吃？我还想买点牛肉干。”出来后，姜袭没发觉李智明的天人交战，自顾自的说，“我哥给我寄来的一箱快被我吃完了，吃得太多好像有点上火，要不要买呢？”
　　“买吧。”李智明说，又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我和王宁玉分手了。”
　　姜袭刚点头，听到后边这一句，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智明道：“我跟她说，我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就是那个，晓晓？”和他亲嘴的那个女生，姜袭想，当时他还找了那么多理由，现在又变成了喜欢吗？
　　“对啊，”李智明点头，“你怎么看？”

　　我不怎么看，姜袭想说，我哥让我别跟你学，看来他的话很有道理。
　　李智明的语气太平静了，远远没有和他平时争论题目解法来的激动，姜袭有点儿为王宁玉难过，但他也只是淡淡的说，“王宁玉人挺好的。”
　　李智明笑了笑：“你知道吗，小玉头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如果不是后来我拼命追她，她可能就要跟你告白了。”

　　姜袭更是不解：“那你怎么······”
　　怎么这么容易喜欢上别人，不都拼命了吗？
　　李智明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真的就认定了她一个，但分开一段时间就觉得淡了。感情真的很容易变吧，在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姜袭还没懂这意思，李智明又问，“我偶像最近怎么样啊，大学生活肯定很爽吧。”

　　说到他哥，姜袭自然的笑容多了起来，“嗯，我哥的学校特别漂亮，特别大，他又多参加了一个摄影和游泳社团，每天也都挺忙的。”
　　姜袭絮叨的越多，李智明心中的疑团就越大，他不自觉的开口道：“你不觉得你们之间太过亲密了吗？”

　　“太，过？”亲密是好事，但凡事太过便成了反例。
　　姜袭不想和他哥成为反例，所以眉头拧着。

　　李智明干脆自暴自弃道：“我看到你哥给你发的照片了，他还叫你宝贝，我真的，真的不能理解，姜袭，你知道我，我是那什么······”
　　“你恐同。”姜袭说。

　　李智明抓了抓头发，“是，我真的不太能接受，也可能是我大题小做了，就当我给你提个醒吧，你别不小心误入歧途。”
　　“哦，”姜袭看了他一眼，“我不会误入歧途的。”
　　“我相信你。”李智明说。
　　姜袭不太想要这样的相信。

　　李智明这个误会太大了，居然觉得自己和江昼在谈恋爱？
　　天啊，这个姜袭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江昼是哥哥啊，怎么可能——
　　是真的联系太频繁了吗？自己的手机只作为和某个人的通讯工具存在，所以才会被人误会。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他哥的消息：
　　-宝贝，逛完街告诉我一声，我先去游泳啦
　　后面还跟着两颗爱心。
　　平时再寻常不过的信息，却看得姜袭脸一热，他慌忙把手机塞进兜里。
　　歧途，歧途？
　　不会不会，他一直走的是阳光大道。
　　-

　　买完零食遇到汪明秋和一个同班女同学，这次班上有六位同学来参加竞赛，四位男生和面前这两位女生。
　　汪明秋没有扎马尾，长发披着别了一个小发卡，显得明艳动人，姜袭发现不管任何时候她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时刻都是得体的仪表，这种习惯根深蒂固。

　　“班长，你们也出来溜达啦。”李智明把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眼睛却不自觉朝着王明秋旁边的女生看。
　　那女生瘦瘦小小，皮肤也不白，和王明秋一比逊色好多，但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此女正是那位晓晓。
　　两人的关系还没公开，那女生见到李智明只是羞涩的笑笑。
　　汪明秋点头：“是啊，明天就要回学校那个大笼子了，当然得抓紧时间享受自由。我们还没吃晚饭呢，你们要不一起？”
　　李智明把宿舍的啤酒party也给忘了，“好啊好啊一起，想吃什么。”
　　“吃快餐吧，吃完我还想逛逛街。”汪明秋说。
　　姜袭道，“去吃汉堡吧，我请客。”
　　李智明道：“我请我请，走走走！”

　　不自觉的，姜袭和汪明秋就落在了后面，她说：“幸好你也在，要不然我可就受苦了。”
　　姜袭笑了笑没说话。
　　“这次题目怎么样，有点难吧，听说好多人跑去找你对答案。”汪明秋说。
　　姜袭向来老实，“还好，不是很难。”

　　两人又聊了会题目，走到一家肯德基，这个点的人很多，没有四人桌的位置，也刚好称了那对情侣的位置。
　　李智明想表现，点了许多吃的，但结账时很囧的发现手机余额不足，姜袭过去给他解了围，他连忙道谢，姜袭道：“没事儿，本来就说我请的。”

　　汪明秋很健谈，连姜袭这种不会聊天的也被她带着说了很多话，但等她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后，话骤然变少了，眼神还有点飘忽，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

　　吃饭完几个人分开逛街，汪明秋说要给朋友买生日礼物，逛了一会两人走进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里面好像个杂货铺，什么东西都有，精致漂亮，价格却贵的令人咋舌。

　　店主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给汪明秋介绍柜台里的项链，姜袭百无聊赖的看其他的东西，青石墙上有古着衣饰，有吉他和各种不知名的乐器，无序中也透露着有序。
　　屋内的灯光偏暖又有些暗，呆了一会便犯困，好像被人催了眠一样。
　　姜袭一个哈欠还没打出来，就被窗边柜台里的东西吸引，是一对手表，一蓝一黑。

　　汪明秋已经选好了项链在打电话，店主走过来的声音惊扰了姜袭，“很漂亮吧。”
　　其实也说不上来多漂亮，手表能漂亮到哪儿去，而且只是一款简单的男士表，根本没什么点缀。
　　但姜袭的眼睛就是挪不开，凑近看了一会，店主突然说了一句话，又听得姜袭耳根子泛红。
　　“你也买礼物？”汪明秋打完电话走过来的时候，姜袭如梦初醒，连忙道，“我要这个，请帮我打包。”

　　挺贵的，几乎花光了他的生活费，如果这次比赛拿不到奖金，那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就要啃馒头度日了。
　　但姜袭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啃馒头就啃馒头吧，又饿不死，他抱着礼物晕乎乎的走在路上，完全没在意这一路上的沉默。

　　到了汪明秋的女生宿舍楼下，她突然拉了拉姜袭的袖子说，“等一会。”
　　接着，她走到一处路灯没顾及到的地方，一大片阴影处，蹲下身，姜袭刚想问你怎么了，就听到一阵轻轻的啜泣。
　　姜袭愣住了，他从没见过汪明秋哭，更想象不到谁能让她这样委屈的哭。
　　汪明秋一直都是那个落落大方，处事不惊，认真负责的班长大人啊，是那抹明亮的秋天，就算是哭，也是仰着头，快速把眼泪擦干的那种。
　　这晚，姜袭没能安慰一个字，汪明秋哭完之后也一句话没说便回去了。
　　但是第二天，汪明秋给他发了消息，也只有两个字：谢谢。

　　姜袭的竞赛拔得了头筹，有了奖金之后，他不用靠吃馒头度日了。
　　学习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汪明秋还是同学们最信赖的班长，李智明还是一边学习一边恋爱，姜袭的每周五聊天也还在继续。
　　一切都很正常，但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有姜袭自己才知道，比如他哥“无意”中的一些话却总让他心跳加速，无法跟过去那么坦然无知，比如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梦，一醒来就直接想把自己捶失忆，梦的内容打死他都不可能说出口。
　　姜袭作为学霸，他知道这是自己青春期的躁动，很正常。
　　啊，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可是不对啊，明明都到冬天了，哪根木头是在冬天抽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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