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豪被迫宫廷计

作者:薇尔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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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


      云图画境就如同其名字一般,位于一处山崖之上,整个入口都被云雾笼罩。
      狗卷棘领着凉也和太宰到达山顶之时,已快到午时,可即便如此,山顶依然看不到一丝暖色的光亮,甚至越往上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在到达山顶时,这片云雾之中才突兀的出现了一处平台。

      狗卷棘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鲑鱼。”
      他应当是在说,再往前走就要到云图画境的入口处了。

      凉也四下张望,周围除了洁白一片,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他不由上前几步,在快越过狗卷棘的时候被拉住了胳膊。
      他不解,只听耳边几声碎石坠落的声音空旷回荡,低头一看时,竟然发现自己已经一步踏在了悬崖边上。
      凉也:“嘶——你说的云图画境的入口不会指的就是这里吧?”
      这里可是悬崖啊,再往前走不就掉下去了?

      狗卷棘摇头,刚要张嘴说话,便感受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杀气。

      太宰治正沉默地站在两人身后,见狗卷棘先回头,凉也也跟着茫然地回头看他,他脸上表情一转,笑意吟吟道:“这里危险极了,凉也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说着,他伸出手,示意凉也赶紧扶着他走过来。

      凉也没吭声,把头转了回去,他后退两步,往面前的云中看:“入口难道在这片云里?”

      狗卷棘说不了话,倒是从怀里拿了本书出来,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段话给凉也看。

      凉也接过书,细细阅读:“帝王血脉需以血为引,方可被接引入云图画境?”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细致,凉也苦恼,血不说要多少血,也不说他要怎么用血当引子被带进去,一点都不靠谱的样子。
      但现在打退堂鼓也说不过去,凉也犹犹豫豫,将袖口往上拉了几分,露出纤细的手腕。
      “要不在这里开个口子试试看?”

      狗卷棘皱眉,明显不同意。

      太宰治显然与他同一意见,干脆走到凉也身边,指腹顺着凉也的经络滑至他的掌心。

      凉也手指一颤,下意识地握拳,想把手缩回去。

      太宰治:“在这里开口可不好止血。”
      太宰治攥住凉也的手,让他摊平掌心,又点了点凉也的指尖。
      “在这里挤些血出来试试吧,届时伤口只需舔舔就能愈合。”

      凉也一想,觉得有道理:“你带了小刀吗?”

      太宰治舔舔嘴唇,咳嗽两声:“带是带了,不过十指连心,凉也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才好。”

      凉也接过小巧的匕首,顿时也犹豫了起来,对自己下手好像是有些不太忍心?
      他看向狗卷棘,眨眨眼睛。
      然后视线立刻漆黑一片。

      凉也有被气到:“太宰治,你干什么?”

      太宰治的手掌覆盖在凉也的眼前,语气笑意盎然,眼睛里却毫无感情的看着狗卷棘:“这里风大,怕迷了你的眼睛,我给你挡挡,不用谢。”

      “喂,你别玩了,”凉也把太宰治的手拉开,瞪了他一眼,“我们早去早回。”

      太宰治失笑:“好,不玩了。”
      匕首在他手上打了个转,凌厉的寒光一闪而过,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危险一般,虚虚握住刀柄。
      “还是我来吧,凉也想些别的转移一会注意就不会那么疼了。”

      说得轻巧,见闪闪发光的刀尖逼近他的手,凉也连忙把视线转到别处,越是不想在意,偏偏越能感受到逐渐逼近手指的寒意。
      恰巧,狗卷棘扯下衣领,无声做了几个口型。

      ——要不要我帮你?

      看他这番期待的样子,凉也立即想到了那天在屋顶时,狗卷棘同样想要帮助自己时做得那些事。
      凉也脸上一热,警惕道:“别过来,我不要亲……”话没说完,凉也突然醒悟改口,“我不要试那个!”
      拒绝的话刚说完,凉也的手指传来一阵疼痛感,痛感不强,但戳得他心口都仿佛卷了起来,连眼角都被逼出些许热流。
      他看向手指,指尖已经溢出了一滴血族。
      伤口不大的样子,看来太宰治还是有控制好力道的。
      凉也不好意思喊痛,将被激得蜷缩起来的手指舒展开,吸吸鼻子:“就、就这样啊,你怎么不划开一点,要是待会血不够怎么办。”

      太宰治笑眯眯:“那怎么行,这样的伤口就已经让我很心疼了,再大一点我岂不是要先被疼死了?”

      凉也张了张嘴,被说得半张脸都埋进了毛绒绒的围脖里:“然后呢?血有了,我要怎么进去?”

      太宰治的目光在凉也粉红的耳尖上停顿,有些挪不开视线,他还未开口,就被没有眼色的国师挤开,顿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对了,刚刚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似乎听到凉也说亲……”

      凉也:“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刻意打断了太宰治未说完的话。

      太宰治抿嘴,眼底寒意弥漫。

      狗卷棘冲他吐舌头做鬼脸,站在凉也的身后,掌心贴着凉也的手背,带着他一起将手送到云雾当中。

      一时风起云涌。
      那些平静到似乎永远都不会动弹的云雾,此刻仿佛有了自主意识,竟然齐齐朝凉也的身上蜂拥,眨眼的时间便将凉也卷住,推着他往山崖的方向走。

      “啊!等——”
      失重感袭来,凉也的视野一变,隔了几秒脚下才踩着实物。
      “……你们可别打起来啊。”
      担忧的话现在才完整的说出来。
      可惜另外两人听不到了。
      凉也头疼不已,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在被带进这个地方来以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太宰治用他那柄匕首直直滑过狗卷棘的脖子。
      好在狗卷棘动作也迅敏,没有血溅当场。
      这两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般你死我活的斗?
      凉也想不明白,只得先将四周打量一番,看看自己究竟到哪了。

      这样一看,竟然看到了满天星空。
      大约是夏季,温度比往日要高不少,耳边虫鸣声络绎不绝,可不显得吵闹,反而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星空之下,还能看到点点萤光环绕在周围。
      凉也看着自己的薄衫,还有握着颗烤番薯的小手,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又穿越了?他这回是缩成了个孩子?

      凉也此刻正坐在一条小溪边,光着脚泡在水中,手里的番薯剥开了一半,还能隐约看到橙红的果肉上留下的小牙印。
      番薯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现在的情况摸不着头脑,凉也思索着,将番薯捧到嘴边,张嘴咬了一大口。
      凉也:“唔!好烫!”
      但是烫也舍不得吐出来,这个番薯软糯可口,咬下去便是满嘴的香甜,烫也得留在嘴里呼冷了再吞下去。

      身后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凉也僵在原地,番薯差点掉进水里。
      一只白净的小手从他旁边伸了出来,及时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美食。
      凉也一怔,转头看去。
      紫瞳的小孩蹲在他身边,半张脸都被藏在破布制成的面罩里,额角微微浮出薄汗,见凉也看他,局促地把番薯放到凉也的手心后迅速扭头,主动拉远了距离。

      大约是没听到凉也的动静,他低头看水流的眼睛稍稍偏移,想确认身边的情况,猝不及防间又与那精致的小孩对上了眼。

      夏日的微风拂过脸颊,带来些许让人平静的凉风。
      他呆呆地看着萤火虫从小孩的眼边飞过,点亮了那煞是好看的眼尾。小孩眨眨眼睛,伸出手,被番薯熨热的指腹从他的额边抚过,将他浑身的热度重新点燃。

      小孩对他笑了笑,声音软糯可爱:“棘呀,你都热出汗了,怎么还带着面罩。”

      狗卷棘浑身一震,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小孩不仅帮他擦了汗,还喊了他的名字。
      狗卷棘意识到,这还是凉也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这个一直被师傅带着的孩子整日除了哭就是发呆,这么些天下来,他们似乎都没有正常交流过。
      如果不是今日师傅有事离开,只能将这孩子托福给他照顾的话,恐怕他们连眼神对视都不会有。

      这么一想,狗卷棘更加局促不安了。
      他本就不常与同龄的孩子交往,又因为害怕自己伤害别人,总是维持着冷脸逼退想要靠近他的人,此刻虽然慌张,但面上的表情还是没多大变化的。
      狗卷棘再次低下头,在心底对着呆愣盯着他的小孩道了声歉。

      凉也也是第一次被狗卷棘这样冷漠对待。
      从他进国师塔开始,就是狗卷棘主动与他亲近,哪里见过对方这样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
      “棘在生气吗?”他小心张嘴,偷偷往狗卷棘的位置挪了半分,“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对?”
      凉也苦恼地看着狗卷棘又委屈挪开半分的样子,只好停了下来,免得把他挤到水里。
      难道是因为他一个人吃了整个番薯?
      凉也眼睛一亮,把番薯一分为二,递到了狗卷棘的那边。

      狗卷棘瑟缩了一下,没有接。

      凉也只好放轻了声音:“手好酸啊,番薯又要掉进水里了。”

      狗卷棘这才把那散着热气的番薯接住,用那露出几分失措的眼睛,注视着凉也。

      凉也又说:“真的不摘下来吗?总不能带着面罩吃番薯吧?”

      狗卷棘垂眸,手指不自觉在脸颊上挠了挠。
      他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轻易说话,才带着这层束缚的,再加上最近几日师傅为了让他更好的控制,在他嘴角刻上的纹路……
      他自己都觉得那些纹路恐怖,更别说这个精致的小孩子了。
      狗卷棘只得背过身子,在凉也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扯下面罩,在番薯上咬一口,又立马把面罩带上。
      下一秒,狗卷棘泪眼汪汪。

      凉也没忍住笑。看这样子,狗卷棘大约也是被烫到了。
      他摸摸身上,摸到了枚小葫芦,摇摇发觉里面有水声,便打开盖子闻了闻,又舔了一小口。
      啊,好像是果酒。
      不过现下用来解烫似乎刚刚好。
      凉也把小葫芦递给狗卷棘。

      狗卷棘想都没想,立刻扯了面罩饮下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灼烧的口腔一路下滑,解了嘴中隐隐的疼痛,又似乎在他的喉咙和身体里点了把大火。
      烧得他头晕脑胀,想要把自己卷成一团好好睡上一觉。

      “好喝吗?”

      狗卷棘看着被拿走的小葫芦,呆呆地点头。

      “那还想再喝吗?”

      狗卷棘又点头,眼底多了几分期待。

      凉也眸子微闪,摇了摇葫芦:“那你坐到我边上来,我才给你喝。”

      月光下,两个小孩肩并肩挤在一起,像是两株长在同一根茎上的小蘑菇。
      凉也大约猜到,这是狗卷棘的小时候,只是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早就与他见过面了,难怪狗卷棘会对自己格外亲近。
      小葫芦已经被他喝干净了,番薯也被吃得只剩下了一层软皮,小狗卷棘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只觉得凉也身上冒着冷气,刚好能平息他身体里的燥热感。
      他撑着眼皮,一寸一寸地靠近凉也,以为凉也并未发觉他的动作,于是开心地将头靠在凉也的肩上,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凉也想笑,他看着周围的萤火虫,感叹道:“真好看啊。”

      狗卷棘迷迷糊糊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

      凉也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说好看。”

      狗卷棘被扰得连连皱眉,只能恍惚地睁眼,看着凉也。

      凉也勾着嘴角,指着萤火虫耐心教他:“跟着我说——好看。”

      周围静了下来。
      狗卷棘没回过神,也没往萤火虫的方向看,脑海中一片空白,凝视着面前粉妆玉琢的小孩,呆呆地启唇:“好看。”

      凉也又戳了戳他的额头,把可怜的小狗卷棘戳得向后倒,忙把他重新拉回身上:“你都没往那边看,是不是在敷衍我?”

      狗卷棘晃晃脑袋,整张脸都埋进了凉也的颈窝里,彻底睡着之前,还不忘小声嘟囔:“好看。”

      凉也的笑意还未散去,视野一转,竟又换了个地方。
      他抱着枕头,面前是紧张兮兮的狗卷棘。
      狗卷棘面色红润,头发夸张地翘在头顶,似乎是刚刚从睡梦之中脱离出来。
      “不行,你快回去睡好。”

      凉也晃了个神,下意识想去揪揪狗卷棘头顶迎风招摇的小搓头发,结果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狗卷棘更紧张了,守在门口犹豫几番,还是把凉也拉进房,塞进自己的被子里。
      还不忘赶紧熄灭桌上的蜡烛,锁好门窗,再慢吞吞站到床边。
      他眼中纠结的神色几经回转,最终还是掀了个小角,睡到了被子里。

      狭窄的小床上,挤着两名瘦小的少年,视线昏暗极了,凉也眨眨眼,把自己抱着的枕头放到了狗卷棘的脑后。

      狗卷棘有些懊恼,压低声音:“今日又要听故事?虽说我的言灵对你不起作用,但师傅还不知道这件事,等明日发现你又宿在我这里,我们又要被责罚了。”

      凉也心想,原来言灵对他没用,狗卷棘这么小就知道这件事了,长大之后还故意不告诉他,骗他以为自己被控制了。
      怎么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小孩,长大之后就变成了个腹黑呢?
      虽然长大了也还是很可爱。

      凉也想要追究的话在嘴边一绕,不知怎的却变成了别的:“那天亮前你喊醒我,我再偷偷溜回去。”

      狗卷棘的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犹犹豫豫地看着被子,把棉被盖到了两人头上。
      黑暗之中,他谨慎地压着声音:“小声说话。”
      过了一会,他又道:“我还不知道你,明日肯定怎么喊都喊不起来,就知道耍赖。”

      凉也琢磨了一下,觉得狗卷棘说得有道理:“确实。”

      狗卷棘:“喂!”

      凉也连忙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到了狗卷棘的唇间,盖住:“嘘嘘,不是说要小声吗?”
      可惜话中笑意太浓,立刻被狗卷棘识破了。

      狗卷棘没好气地拉开他的手,侧着身子道:“好了,听完故事就早些睡觉,明日还能早点起来……上次讲到哪了?”

      凉也心想,我哪知道上次讲到哪了?可这么下意识一回忆,脑海里又多出几个片段。
      他说:“讲到渔夫见到了海上的女妖。”

      狗卷棘想起来了,这些故事也是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他以前住着的村子里,有些大人喝了酒就老是讲那些奇怪的见闻,比如渔夫与女妖的故事。
      他回忆了一下,开口道:“海妖长发披肩,身上不着片缕,迎着月光坐在海中的礁石上唱歌,渔夫心下害怕,却又被歌声吸引着往礁石处靠近。”
      “他一靠近才发现,海妖哪里是坐在礁石上,他分明没有腿,下身只有一条泛着光的鱼尾。”
      “渔夫刚想呼救逃跑,却对上了海妖噬人心魄的眼睛——”

      凉也好奇:“然后呢?渔夫被吃了?”

      狗卷棘僵住。
      后来确实是吃了,不过是那种吃。
      喝醉酒的老大叔嘴里那些淫词艳曲在耳边回响,狗卷棘那些年还不懂,随着年纪增大,该懂的不该懂的现在已经是全懂了。
      可是那些话不能这么对着凉也说。
      狗卷棘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对,吃了,故事结束了。”

      凉也有点失望:“这样就结束了啊?”
      还以为后面会有什么盖世大侠或者天降仙人过来解决了海妖呢。

      狗卷棘捂着脸,燥热不安,偏偏凉也还在往他身上靠,让他不得不想起故事之后的内容。

      “海妖长得什么样子?好看吗?”

      “长、长头发,一双眼睛格外透亮,眨眼的瞬间就能夺人魂魄……”狗卷棘顿了顿,不知怎的,海妖的形象逐渐与凉也的脸混合到一起。
      他仿佛变成了那渔夫,被月光下那双诱人的眼睛迷惑,一点点往海妖的陷阱里靠近。
      明知是致命的诱惑,他仍然控制不了自己,本能一般往心中所想之地靠近。
      狗卷棘被闷出了一身汗:“应当、应当是好看的。”

      凉也想了想,在脑海里勉强拼凑了个海妖的形象:“原来棘喜欢那种的类型啊。”
      他捂着嘴笑,抬手不小心触碰到了狗卷棘滚烫的额头。
      掀开被子一看,狗卷棘已是涨得满脸通红,眼睛都湿润了。

      只见他恍惚地伸着手,将凉也的手指攥在手心里。
      “喜、喜欢的……”

      *

      这话说得,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被攥住的手指一松,凉也还未想清楚,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已经有了经验,闭上眼再睁开,果不其然,眼前的场景又变化了。

      凉也左手拿着本册子,右手执笔,纸上墨迹未干,应该是正在写着什么。
      他定睛一看,顿时眼睛一黑。
      这、怎么大白天就写些这种东西?!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有个笔名叫风流绝情浪子了!不必再给这么明显的线索了!
      凉也悄咪咪睁眼,忍不住读了几段,又立马合上册子,捧在胸前,深深呼吸。
      我!的!天!啊!
      我是能够看这种东西的年纪吗?
      没错,我就是,我不仅看,我还写!

      凉也还在心神荡漾,只觉得身体一轻,竟然就这么被捞到了马上。
      凉也:“啊!”

      身后传来声音:“叫什么?别叫。”

      这股嚣张的气劲,一听就是中也的。
      果不其然,凉也仰头,恰巧与低下头的中也对上视线。

      “整日就知道窝着写诗词,中原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搞学问吗?”

      我这可不是什么搞学问,可别辱了中原人都名声。
      凉也瘪嘴:“你骑慢点。”

      中也坏笑:“驾!”

      凉也一惊:“你做甚?!喂!都让你慢些了!”

      中也“哼”了声:“慢些?你整日跑去马厩里填饲料,这些时日以来它都快长一身膘了,再不跑跑隔天我们就吃马肉!”

      奔跑着的马儿打了个鼻息,悲伤地嗷了一声,蹄子都跑得快飞起来。

      凉也细细一想,确实在脑海里找到了自己给中也的马喂糖块的记忆,顿时觉得理亏,声音都低了几分:“好嘛,那我不喂了,我们现在去哪?”

      中也漫不经心:“有间酒楼里听闻招来了个御厨,带你去试试味道。”

      御厨啊?那不就是从宫里出来的?
      山珍海味吃多了,凉也还是比较想去吃些烧烤小吃。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跟中也讲的,只能装作兴奋:“好啊好啊。”

      中也财大气粗,一挥手就包下了酒楼里风景最好的雅间,点了一桌子小二口中的招牌菜,丝毫没想过吃不完能怎么办。
      小二叽里呱啦的介绍着哪哪是主菜,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汗血宝马才从哪哪运来的新鲜食材,用了几十种工艺和几百种香料熬制了十天半个月才出来一勺子高汤,都用进这个菜里,抬着下巴一脸等待夸奖的模样。
      凉也尝了一口:“……嗯。”
      看来是被御膳房淘汰的厨子。

      中也看他没多少欣赏的意思,一挥手又让店小二走了,两个人面对面吃着这一桌精致的菜品。
      中也问:“不合胃口?”

      凉也拿了个空碟子,将面前的清炒三丝夹出来几筷子,萝卜丝、青椒丝和肉丝各挑了几根出来,摆进了碟子里。
      “你看,”他的筷子在碟子上点点,“能不能看出问题来?”

      中也盯着那几根丝,莫名其妙:“什么问题?”

      凉也理所当然:“炒三丝,这些丝切得大小厚薄长短都不一,薄丝炒得老了,厚丝却还夹生,刀工都不到位,更不提火候了,难怪从御膳房沦落到民间酒楼。”

      中也听得目瞪口呆,原本在他口里味道正常的炒三丝,不知为何也开始变得难吃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中原人吗?真是讲究得过分,要是放在草原,都是整个用签签串起来放在火上烤,谁还有心思去把食材切得大小完全一样?
      听着耳边的数落,中也面不改色,夹菜的手谨慎了起来,还时不时附和几声“确实”“没错”。

      “不过还是有些菜做得不错的。”
      凉也从角落里翻了盘糖醋里脊:“这个就可以,里脊外表酥脆内里香嫩,每一块都裹上了酱汁,脆皮却还保持着口感,味道酸甜恰好,容易开胃。”

      中也一听,挑眉,跟着吃了一口:“还不错。”

      凉也笑得眼角弯弯,又找了盘拔丝地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了甜,这个味道也不错,油炸的地瓜吃起来却不油腻,粘在地瓜上的糖丝能拔得那么高!轻轻咬下去还能吃到层糖衣,很有意思的。”

      中也吃不惯甜,但听了这话,也伸出筷子,嘎嘣噶嘣嚼了几口:“好像有些太甜了。”

      凉也给他倒了杯麦茶:“这个酒楼里的菜色都是偏甜口,你若是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们换别的地方就好啦。”

      也不知道是哪个词戳中了中也,他用茶杯挡住嘴,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闻关外人的口味都偏重,吃得都是飘香四里的野味,洒满辣子和孜然,再配上大碗的酒,大口吃肉,那样的日子也很畅快啊。”

      中也挑眉:“你想去草原?”

      凉也:“是啊,我还没吃过烤全羊呢。”

      中也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下次……下次我带你去看看,草原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夏日篝火烤肉,冬天骑马滑雪,你应该会喜欢的。”

      凉也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把我拐到草原上,就把我丢在那里卖掉吧?”

      “对啊,把你卖了,”中也晃着杯子,盯着凉也的脸吃笑,“到时候你说不定还得换上舞女的衣服,站在鼓上被大群的人围着扭腰跳舞……”
      想到那副场景,中也不由呼吸一窒,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以茶代酒痛饮下一大口。

      凉也心想,让我穿舞女的衣服?到时候看谁让谁穿吧,哼。

      中也又改了口:“不过我不会让别人逼你穿那衣服的。”

      凉也狐疑:“是吗?”

      中也理所当然:“对啊,当然是我逼你穿,你只能穿给我看,猜在我房里的鼓上转圈圈。”

      凉也:“……”
      你果然还是你,一点道理都不讲!
      “不过你怎么会从草原来这里?”难不成真是过来游玩,然后遇到了我,被我看上然后强抢进皇宫?

      中也神色一变,撩起眼皮,盯了眼凉也:“你要听?”

      凉也不明所以:“如果说不得的话我就不听了。”

      中也:“也不是说不得。”
      他顿了一会,眼睛眯着,看上去有些危险。
      “我是来寻仇的。”

      凉也大惊:“寻仇?!”
      不会是过来找太宰治的吧?看你们相处得那样恶劣,一猜就是有血海深仇。
      这可怎么办,凉也为难,总不能让中也真的去找太宰治寻仇吧?

      中也点头,看似不以为然:“嗯,我要杀一个人。”

      凉也结结巴巴:“谁、谁啊。”

      “一个……觊觎我,妄想让我伏低做小,以男儿身出嫁的死、人。”

      凉也浑身一震,筷子掉到桌上。
      我、我好像死了。

      “你就这个反应?”
      中也不满,用指节叩桌子,唤回凉也的神志。

      凉也:不然呢,我还能有什么反应?跪在你面前抱住你的大腿痛哭求饶?
      人还是要面子的,有句话说得好,宁死不屈!
      请问我现在求你饶我一命还来得及吗?
      凉也神色戚戚,看得中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干嘛啊,我又不会真的被别人抢走,”中也托腮,眼神变化莫测,“我都说了会带你回去了,你还这副表情看我做甚?”
      过了片刻,中也凶巴巴地捏住了凉也的脸:“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逃命。
      凉也泪眼汪汪:“想你要嫁人了。”

      中也瞪眼:“我还在你面前坐着你你就瞎想,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凉也吃痛,委屈巴巴:“那我说什么你才能松手?”

      中也挑眉:“好说,说你在想我就成。”

      凉也脸上一红,颤着嘴唇,见中也视线一飘,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这人、你这人怎么乱说话啊!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你刚刚还说要杀我,现在又要挑逗……挑衅我!

      中也还在笑,笑得分外好看,与在皇宫时那冷眼嘲讽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快说想我,说了就放开你,还带你去骑马吃烤全羊。”
      “乖一点,嗯?”

      凉也被逼到了角落,满脸泛红,不敢与中也对视:“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啊!”

      中也抬着他的下巴,凶巴巴:“就是不讲,今天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回去了。”

      凉也欲哭无泪:“别人店家也是要关门的啊!”

      中也一想也是:“那就把你劫到我屋里,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凉也:“!!”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中也不满:“怎么,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好不容易遇到个喜……再说了,两个人躺在床上会发生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凉也崩溃:“谁要跟你躺在床上啊!!你快走开!!”

      中也立刻警惕:“喂,你想不认账?”

      凉也:“我没不认、不对,我哪里还欠了帐?怎么就不认账了?”

      中也面色一僵:“这些天我带你四处玩,还与你约定了一起去草原……你不会……”
      越说,他脸上的狰狞之色便越发浓厚。
      他的手贴在凉也的后脑,黑发绕在指节上,缠绵至极。
      见凉也错愕地望着他,中也总算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真的不想认账。
      可是这帐你不认也得认了。
      他心跳加速,从未与人有过这样亲密的距离,可即便如此,中也还是顺从着心底的意愿,一点点接近着眼前的人。

      中原人大多都是温婉的,脾气温婉,身体也温婉,让刚刚走出草原的中也都迷昏了眼,轻易被化解了身上的一圈凌厉气势,耐着性子相处,用尽毕生精力收起棱角,去学习如果在草原里养活开在江南里娇嫩的花。
      他的喉结滚动,下颚紧绷,鼻尖满是凉也身上的书卷味。

      在中也即将触碰到凉也前,他听到了耳边微弱的声音。

      凉也的眼神很复杂,一时之间中也也无法读全其中的含义,只隐约能察觉到,凉也的眼神是不安的。
      凉也张了张嘴:“中也,你……你喜欢我吗?”

      刚刚还夸你温婉,现在又突然比草原上豪放的姑娘都还大胆直白。
      中也的呼吸乱了几分,狼狈地捂着唇。他本就是别扭的性子,而且大男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把情情爱爱说在嘴边的?
      都说了会带你去草原,带你回家了,你怎的还问?
      是不是故意要我难堪?
      中也忍不住低笑,装作吊儿郎当,想着既然你想赖账,那我也逗逗你:“什么喜不喜欢的?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凉也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瞬间脸都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想,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我觉得?
      中也越是笑,凉也就越是觉得自己正在被耍弄,眼底的酸涩感慢慢涌上来,他怕被中也看见又免不了一顿嘲笑,只好猛地将中也推开,自己起身往外走,偷偷地揉眼睛。

      中也急了:“怎么?不吃饭了?喂,怎么走这么快?”
      他连忙抓住凉也,看到了凉也微红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一看走不掉了,凉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开始往下掉:“有、有东西飞进眼睛里了,好难受……”

      “那你别动了,我给你吹吹。”
      中也把他放到了软垫上,轻柔地吹着凉也的眼睛,温柔得不像样。

      直到眼前的场景再次一转,凉也都还在想,为什么中也不喜欢他,还要对他那么温柔,说那么暧昧的话呢?
      ……也许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刻意伪装起来靠近他,想找机会杀了他吧。
      反正中也这回来中原就是要杀他的。

      凉也抽了抽鼻子,抬眼,愣住。

      太宰治正窝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呀,都要跟中也大婚了,怎么还跑来我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他刚刚还在耍我,现在就要跟我成婚了?!
      不行!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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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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