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

　　风烨一僵，他记得那时他问谢淼，这是不是他父母，谢淼承认了。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又否认了。女人的气质很好，五官也很出挑，他不可能认错的。
　　风烨又问：“那你认识谢淼吗？”
　　女人皱了皱眉头，“认识。”语气中充满不耐。
　　“那你知道谢淼老家在哪里吗？”
　　“为什么这样问？”女人目光略带戒备。
　　“怎么了？”屋里传李博文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走了过来，揽住女人，“他们是？”
　　“不知道。”女人说完就转身进屋了，把应付客人的任务留给了男人。
　　“我们是谢淼的同学，听说你们跟谢淼认识。”
　　男人点了下头，补充说：“但不熟。”
　　胖子直接把话说开了，“那你们和谢淼是什么关系？”他越弄越迷糊了，眼前这个男人眉宇和谢淼那么像，刚才那个女人的五官和谢淼也极为相似，但提起谢淼一个一个的态度都这么别扭。
　　男人迟疑了下，“是血缘和法律上的父母。”
　　胖子纳闷，“那刚才她说不是谢淼妈妈，你说你和谢淼不熟，你们两夫妻搞什么！”
　　“等谢淼满十八岁，我们会带他去独立户口。”
　　“什么意思？谢淼知道吗？独立户口这件事。”陆畅问。
　　“没跟他正式说过，但他应该早就猜到了。”男人皱了皱眉头，“你们为什么问这么详细？有什么事吗？”他想甩手关门，但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做。
　　“你们生了他又这样对他，可真行。”
　　“他～”男人语气中闪过一丝轻蔑，“又不是我们想生的。”
　　风烨之前一直没说话，这次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抓起男人的领带，逼着男人直视自己，“你们不配！你们不配做谢淼的父母。”
　　他说完甩手走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难怪谢淼自住校以后一次也没回过这个家，这哪里能称为家。难怪谢淼说他很早就经济独立了。他总是在心里默默吐槽谢淼不近人情，有这样的父母应该很难成为一个活泼的人吧。
　　几人站在小区门口陷入了迷茫，风烨手里拿着一根烟在抽，他想见到谢淼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胖子他们几个还在絮絮叨叨地吐槽着谢淼父母，他们本以为风烨的父亲就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没想到来了个更绝的。
　　“叶一凡来消息了，”胖子将手机给风烨看，“他告诉了谢淼老家地址，还让我们顺便去看下他奶奶。”
　　胖哥是个大帅比：[你怎么三点半回了消息，七点半倒而不理人了？]
　　胖哥是个大帅比：[搞得我们都去问谢淼父母了]
　　椰子饭：[三点半被尿憋醒，顺便回了个消息]
　　椰子饭：[你们还去问谢淼父母？]
　　椰子饭：[没被气到吧]
　　椰子饭：[我虽然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但他们的事迹我听过不少]
　　几人上了车，胖子叫几人都围了过来。
　　胖哥是个大帅比：[比如说呢？]
　　椰子饭：[你们不知道谢淼住他父母家还要交住宿费的吧？]
　　椰子饭：[从出生起就没管过]
　　椰子饭：[如果不是谢淼爷爷去世了，没别的亲人了，还会继续放任他在山里自生自灭]
　　椰子饭：[不说了，反正这类事情还有很多，一大早不想气到自己]
　　椰子饭：[。]
　　胖子嘀咕道：“我收回之前说谢淼太冷的话，他简直太热情了，有这样的父母都没有反社会人格。”
　　李博文补充说：“也不见他抱怨过自己的父母。”
　　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尤其是风烨还在一旁持续散发着低气压。
　　谢淼家在的地方很偏僻，几人到了山下就不知道怎么走了，连一向自认为方向感很好的风烨带着大家走了半天在原地打转。
　　真搞不懂身为路痴的谢淼怎么认清的这路，应该也在这里迷路过无数次吧。
　　“谢淼家到底在哪！”在原地兜兜转转了无数圈之后，胖子仰天大问。
　　“你们是谢淼同学。”旁边一个大妈停了下来。
　　几人点头，“是，我们是他高中同学。”
　　“阿姨，请问谢淼家在哪？”
　　“谢淼家？没了啊。早被拆了，”大妈叹了口气，“谢淼那孩子啊，挺舍不得那里的，那天他在那里面待了一天，不肯出来，这拆房子的人都在外面搁着，他还是被强制抱出来的。那时他大概这么高。”大妈在自己肩膀这里比了比。
　　几人陷入了沉默。风烨能猜到谢淼不愿意那里被拆除的原因，和谢淼相处这么久，听他提得最多的一个人就是他爷爷了，那间房子充满了关于他爷爷的回忆。那间房子就像是谢淼的根，证明他来过这世上，证明也有人曾关心过他。
　　“谢淼是个好孩子，孝顺，这么多年了，每年都来他爷爷坟墓前来看上一眼。”
　　“切，”旁边一个男青年，“父母不要的孩子。”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没人要的孩子。他一生下来，他父母就没要过他。”
　　风烨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那人声音渐小。风烨放开他，那人麻溜地跑了。
　　大妈也叹了口气，“别理他们，从小就爱拿这件事往人谢淼跟前说，你说这不是作孽吗？”大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谢淼那孩子啊，看着文文弱弱的，开始吧反抗老被打，后来打得多了就厉害了，别人再也打不过他，但其他那些个人啊，还是喜欢往他跟前说这事，被打了，对方父母来找谢淼爷爷说理，让谢淼道歉，谢淼哪里肯，别看那孩子不喜欢说话，傲气得很。谢淼爷爷疼孩子，也不愿意逼着谢淼道歉，尤其是对方态度，怎么说呢……”
　　“盛气凌人。”
　　“对，几家大人也有意见了，基本上默许了自家孩子欺负谢淼，但慢慢地那些小孩联合起来也打不过谢淼，就只敢在人背后说了。”
　　大妈说完也走了。
　　风烨垂眸，是吗？从小就有听这种话吗？
　　胖子撒腿就跑，几人赶忙追上，“胖子，你发什么疯，人生地不熟的跑这么快，信号又不好，走散了怎么办？”
　　“我追上那王八羔子，不把他打一顿他不知道胖哥是谁，不知道淼神怎么写。”
　　“算了，打一顿又能怎样呢？造成的影响也变不了。”风烨现在只想着快点见到谢淼，不想在这些旁的事情上费功夫。
　　“诶诶诶，风哥快看，我手机这里有信号，打个电话给淼神，让他来接吧。”
　　风烨按了免提，“你在哪？我们去找你。”
　　“我在学校。”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他日了狗的表情，“我们在你老家。”
　　“你……”
　　“算了，见面再说，我们现在就往回赶。”
　　风烨挂了电话，“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几人请了一个当地老乡把他们带出去，又给了老乡一百块钱，老乡收了钱挺不好意思的，又给了他们一堆土特产。
　　回去的路上，几人坐在车里，胖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觉得忘了一件事？”
　　其他几人也附和，“我也感觉。”
　　“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
　　几人再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风烨再次拨了谢淼的电话，他有些担心谢淼已经睡了，没想到电话那头秒接。
　　“你们回来了吗？”
　　风烨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谢淼。”
　　“在听。”
　　“往下看。”谢淼怕吵醒室友，电话响起的第一下就往阳台跑了，他看向楼下，四人站成了一排，手里都拿着亮着光的手机朝他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向哪个姑娘表白。
　　他拿起一件外套就往下跑。
　　风烨几人对着铁门站成了一排，五人隔着铁门对望。胖子小声嘀咕了句，“这感觉好他妈像探监。”
　　“谢淼，生日快乐。”
　　谢淼表情微微动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应对这些的经验。
　　“知道你不过生日，所以也没准备蛋糕，但还是想亲自向你传达这份祝福。”
　　“就是？”胖子将自己的胖手升到了铁门里，拍了拍谢淼的肩，差点没抽出来，“淼神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己生日偷偷跑了，也不跟我们说声。就是逃生日也不是这么个逃法啊，跑这么远。”
　　“没逃，我去爷爷坟墓前祭拜一下。”谢淼顿了顿，“只是我确实不过生日。”
　　风烨试探性地问了句，“是因为你爷爷吗？不过生日。”
　　谢淼摇了摇头，“不全是，之前过生日才是因为他。”
　　没有人希望他出生，包括他自己，但除了他爷爷。以前他的生日都是为他爷爷而过的，往后就不必了吧。
　　“过生日才是因为他？”
　　“因为爷爷觉得生辰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那你呢？你不想庆祝一下吗？一年才一次，唯一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日子。”
　　谢淼摇了摇头，“只有喜欢这个日子的人才会庆祝，而我不喜欢。”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出生。
　　“那以后我庆祝总可以吧，我喜欢，谢谢你的生日让我——们，我们遇见了你。”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对，谢谢这个日子让我们多了一个好兄弟。”
　　鲜少人对谢淼说这么温情的话，他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要怎样回复。
　　“咦～一帮大男人说这么肉麻的话，胖哥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胖子夸张地说。
　　他这样一说，气氛倒是活跃不少。
　　“谢谢。”
　　“别谢，再谢胖哥就心疼了，今天去见了你父母，真叫一个绝。”
　　“你这么多年过年是在哪过的？”风烨问。
　　这万家团圆的日子你一定很煎熬吧。
　　“爷爷坟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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