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孝案

　　解剖室里，萧动举起手术刀，沿着受害者宋嘉人胸骨的侧面将胸腔打开，这副年轻的躯体，雪白的皮肤上因为时间原因出现了淤青的瘢痕，反而更加明显可见。萧动约莫估计了一下，胸腔有明显的积血，达到了1300毫升，加上现场留下的血迹，这些足以致命。

　　萧动按照惯例检查了她的眼角膜，鼻口以及四肢，倒是没有发现其他的伤害，基本上这个受害者的致命原因就是胸口这处刀伤导致的失血过多。而胃里检测出了南瓜饼和小米粥之外，还有一些北方馍馍的渣滓残留，但是经过检验均未发生其它药物成分。

　　萧动缝合好了这边的胸腔后，密密麻麻的针脚虽然细心密集，不过还是让人看起来，觉得分外明显，尤其是在这个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多了这么一道缝合之后，对比尤为强烈。提取了指甲内成分后，萧动将尸袋完好的套上后，便送去了冰柜，他没有打算休息一分钟。

　　目前的时间很紧张，他急需要解剖第二具尸体，也就是一同从枫林中带回来浸泡在水中的受害者贾琴，身体因为浸泡的原因已经出现了两边浮肿有些不一样。他当时在现场就检查过她的头部，发现有明显的骨擦感，应该存在着颅骨骨折的可能性。

　　在水流边拾起的作案的那块石块也经过DNA检验，上面的血迹就是这名受害者贾琴的，只是因为石块的表面粗糙，所以没办法提取作案人的指纹，这让萧动有点失望，他又检查了另外的凶器，而那把匕首上也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

　　他刮去了受害者贾琴的部分头发，将颅骨打开，果然，严重的粉碎性骨折明显。再仔细看去，头部一共有明显的三处创口，伤口十分密集，而且创口边缘不整齐，确实是由钝器打伤形成，这也和现场拾到的凶器也吻合了。

　　经过胃内容物的提取，宋嘉人和贾琴两个人胃内容物发现了同样的食物成分，没有其它药物成分。不过萧动又额外耐心的提取了其指甲缝中的组织。

　　如果一个人是在被束缚的情况之中被人用石块打击头部，那么他的伤口应该是十分密集的，而且手部会有痕迹，也就是说，宋嘉人和贾琴两个人都极其有可能是在被束缚的过程中受到侵犯和伤害，也就是如果能找到束缚物，也许可以通过血液辨认查找到凶手。

　　但是目前的情况这边没有发现任何凶手的足迹，指纹还有毛发，虽然有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精斑，可是这对案件的进展并没有多大的推动作用。

　　如果说受害者生前存在着反抗，那么指甲内一定会残留犯罪嫌疑人的皮屑，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细节，但是，这也许就是破案的关键。作为一名法医，他必须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作为证据的细节。

　　当然，皮屑都还在DNA检测中，没有那么快出结果，但是萧动将胃内容物的这个重要信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张孝萧，他觉得，这也许能给张孝萧一点破案的线索。

　　心里依旧心神不宁，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担心，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今天再确认不了凶手，那么他们整个刑侦队说不定真的被解散的可能。所以他鬼使神差的又给张孝萧发送了一条留言：队长，最后一天了，你的萧法医和周警员在等你凯旋归来！

　　***

　　看到萧动的消息，张孝萧哭笑不得，虽然他缩小了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不过将整个风景区几乎都扫荡了一遍，游客这边并没有看到有提供线索的目击证人，张孝萧心里也没谱，如果这下破不了案估计今天晚上就不是庆功会，而是一场批斗会了。

　　他突然心生一计，既然山上没有线索，为什么不去附近的居民区问问，如果是能找到当地的村民，也许他们当天有留意过山上有出现过奇怪的生意人或者游客，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将队员分别按照风景区的线路，分别去搜查景区两侧的居民区，而他则是带着一名小警员去了河流对面的村落。这里的住户不多，估计就是十来户人家，黑漆漆的窗户纸已经破烂不堪，木质的门已经被雨水侵蚀的有些腐烂。

　　张孝萧继续看了看，竟然意外的发现，这个村落正好在山的背面，如果这座山沿着这泥泞小路转过去，不正好就是当时受害者贾琴遇害的地方吗？于是，张孝萧，心里额外起了一丝警觉。

　　张孝萧继续向前走去，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种这些蔬菜青瓜，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在编制着竹筐，看起来这户主是个勤快的人，地里的南瓜也逐渐成型，张孝萧突然想到了，那日在监控中看到的山下那民宿的南瓜粥，于是脱口而出：您这南瓜和竹筐都是给风景区提供的吗？

　　那妇人抬头一看，刚开始因为陌生，有些不安和拘束，不过再细看是个挺拔的年轻人，一脸英气，便渐渐放松了警惕。突然，她一个起身，热情地拉着这两个年轻人在石凳上坐下，还顺手拿过旁边的水壶，给张孝萧他们两人倒了两杯热水：“来者皆是客，我看你们不像本地人，是过来赏风景的游客，不过风景区确实名扬天下，也带动了我们经济的发展，所以我们本地人还是十分欢迎你们这些远方的客人观光，若是喜欢这些本地土特产，您等会也尽管拿一些带回去。”

　　“您太客气了。”张孝萧于是十分客气的表示了感谢妇人的好意，切入正题，而是转头问道：“听说，风景区中出了两起命案，这您可知道？”

　　“作孽阿……”妇人一听说道这里，竟然连连摆头，声音哀婉，表示痛心疾首：“多好的两个女孩子，竟然遇到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人！”

　　“不瞒您说，我是市里专门过来负责查案的，还请您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们。”张孝萧和小警员对望了一眼，小警员拿出警官证。

　　“警官，您问！其实，我们这个风景区因为这件事，大家都提心吊胆，也希望能早日查出真凶，还这里一个安宁。”妇人看起来对这个作案人也十分的痛恨和咬牙切齿，说话时候分明眼睛都红了。

　　“山上这边有什么有前科的村民吗？”张孝萧问道。

　　“风景区民风淳朴，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过，别说杀人，就连偷盗这种事故都非常少，治安一向不错。”妇人回答道。

　　张孝萧心里诧异了，难道不是本地人犯案，这是一起流窜作案吗？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再问一些问题：“您这边的村民，都是自给自足的在风景区摆放摊位买卖吗？”

　　“自打这风景区成立以来，我们这里的村民们都做些小本生意，贴补家用。这不我们家以纪念品为主，白天我在家编制，男人和孩子就去风景区挑着竹筐去卖一些竹制品的纪念物。”妇人将竹筐里编制的小蚂蚱拿出来给两位警官看，两条长须，六条细腿，还竟然有着一对活灵活现的眼，看起来逼真极了，小警员突然看着爱不释手。

　　“这不算什么，邻居家刘大娘家经营些土味特产，名扬风景区，她的手艺好，手擀面北方馒头广式腊肠香辣腊味鸡，没有一样不行的，我们家男人就一直说我，厨艺要是有人家一半就好了。”妇人看着两位警官笑道。

　　“您刚刚说什么……”

　　“我们家男人说我，厨艺要是有人家已办好就好了……”妇人答道。

　　“不，上一句。”

　　“邻居刘大娘手艺好，手擀面北方馍馍广式腊肠香辣辣味鸡，没有一样不行的……”妇人好像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说错的地方，怎么突然让这位年轻的警官反应如此大，所以声音越发微弱，担心是不是哪里讲的不对。

　　“你说北方馍馍？”

　　“是阿，经常做些馍馍，送去风景区零售，给游客充饥。每次卖不完的，还总是让儿子刘棍送到我们家来，她们娘两不仅人好，那做出来的馍馍味道真心没话说，在我们这里远近闻名。”妇人说道，“对，前天刘棍还有送了一篮子馍馍过来，真是个好人！”

　　“这村里还有哪一家卖馍馍吗？”

　　“本来有几家，不过味道赶不上刘大娘，再加上这个挣不了多少钱，都是辛苦活，便都没有再做了，村里现在一直坚持数十年如一日的就只有刘大娘了。”妇人看得出来对刘大娘一家印象非常好。

　　张孝萧突然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线索了，一个直立起身，对妇人讲道：“麻烦您指一下路，我们要去见一下这个刘棍。”

　　***

　　妇人于是解下围裙，拍拍身上的主屑，带着张孝萧走出院子，大概隔了不到百米有一户人家，小土屋的烟囱上正炊烟袅袅。张孝萧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傍晚时分了，天都渐渐朦胧黑了下来，现在应该正是晚饭的时刻。

　　张孝萧谢过妇人，便带着小警员朝着小砖瓦盖的土房子走去，没一会儿便到了门口。张孝萧在门口顿了一下，虽然破旧的木门是虚掩着的，但是清楚的听见一个老妇人咳嗽的声音，旁边还有个男人给她端了一杯水。

　　张孝萧破门而出，案板上是一把简单的已经清洗净的蔬菜，还没，一个老妇人正在给灶上添置柴火，旁边是个瘦小的三四十岁的黝黑男人在帮忙搬着米缸，打算将缸底的最后一点米舀出来，做一顿晚饭。

　　突然听到门戛然而开的那一瞬间，男人看到了张孝萧，他的动作僵住在了空中，老妇人疑惑的望了过来，正打算问儿子这些人是谁时，精瘦的男人已经动如脱兔般飞奔了出去。最后还没跑出两步远，胳膊就被张孝萧反手束缚在地上，动弹不得。

　　通知警队收队后，张孝萧在刘棍的床垫下搜出来了一条沾染着血迹的围巾和一条皮带，还有当时消失的那个LV的崭新钱包。张孝萧看着突然哭泣不成声的老妇人敬了个礼，说道：您儿子可能涉嫌一起凶杀案，我们需要带他回去审问。

　　夜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村落里时而犬吠鸡鸣，几户人家已经亮上了灯，炊烟让镇子上瞬间布满的人间这美好的香火气息。一行警队人员坐上了警车扬长而去，只剩下那座破落的小房子中，一个老母亲无声的眼泪顺着两旁纵横的皱纹直流。

　　***
　　经过DNA的检验，围巾和皮带上的血迹证明与两名受害者完全吻合，另外受害人指甲内的皮屑还有体内检查的精斑发现，也都与犯罪嫌疑人一致。而且这只价值一万多的LV格纹钱包被证明就是宋嘉人当时监控中的那只，整个案件水落石出。

　　审问室内，犯罪嫌疑人痛哭流涕，看到证据确凿，交代了犯罪事实：“当时，本来很感谢这两位小姑娘照顾我的生意，不过后来看到这个崭新的钱包，突然觉得人生来太不公平，她们年轻漂亮有钱，而我却没钱讨不到一个老婆。其实，本来也只是想劫财，后来再加上被看不起的那种耻辱感，让我没有控制住自己，于是一时头脑发热。

　　在尾随她们上山之后，我用围巾束缚住了一个女孩子，她挣脱之中，我将身上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转身去追另一个。另外一个女孩向山下跑，没多久，我便跟上了她，拿皮带将胳膊绑好正打算侵犯她，她竟然拿指甲抓我，恐惧之中，最后拿石头解决了她，事后看着尸体还是热的，便猥亵了她们……”

　　萧动承认，作为一名法医是不应该有太多情绪的，不然会影响到对案情的判断。不过每次审完案子，看到这些犯罪嫌疑人各种离奇的犯罪动机和经过，都忍不住心痛，看着这仅仅因为激情犯罪而导致破裂的三个家庭，突然一种莫名的压抑。

　　周感天拍拍他的肩膀，只是缓缓说道：

　　“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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