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我要睡觉

　　“哥哥，吃水果啊！”
　　钟奇把果盘往前推一推，跟着他凝视的方向看过去，不解道：“你在看什么呢？外面有啥好玩的吗？”

　　“没有。”向阳收回眼神，用牙签戳了目光所及之处最小的一块苹果，轻轻地咬毫无表情地咽下去，随后手捏着牙签，没有再吃的念头。

　　一块苹果接着一块苹果吃个不停的钟奇很快察觉到向阳的走神，他咬着苹果盯着向阳看，他没什么反应。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苹果啊？”他说着说着打算起身，“冰箱还有梨，我去洗——”

　　“不用。”向阳拉住他，放下牙签把他摁在沙发上。

　　“我在想华叔华婶的事，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

　　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半个月前华婶的淘宝号发出道歉视频，第二天向阳来到楼下，见到了背着沉甸甸书包回家的钟奇。
　　那日钟奇也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切水果玩游戏聊天，还乖乖地将华叔华婶那儿的事情一五一十一点不落地说给他听。

　　可今天，水果有，游戏钟奇也有提议，被他拒绝了，却迟迟不提关于华叔华婶的事。

　　向阳明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就是华叔华婶她们生活一帆风顺越来越好。

　　可他忍不住想知道细节。
　　他想过压制住一股拼命往上涌的好奇心。

　　他和兰花青枫聊天，分心去想花园里呱噪还天天吵架的仙人掌和紫藤，好奇心还是一如既往地排在前头，还有越来越往上冒的趋势。

　　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让这份好奇心得到答案。

　　钟奇“嗨”了一声，用牙签戳了一个大块苹果送到向阳嘴边。
　　“啊——”

　　苹果就是嘴边，冰冰凉凉。
　　钟奇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热情真诚。

　　向阳张嘴，将二者一同吞入。

　　见哥哥乖乖配合，钟奇心情大好，用牙签戳了三块小苹果，串成糖葫芦的模样，一口将全部塞到口里，话语含糊：“华婶好着呢！我昨天晚上和她视频了，她说她已经可以熟练操作网店了！还会拍摄小视频了！月季苗也越长越好，再有一个月根系就长好了，到时候就能发货了！就是……”

　　钟奇贪吃，说话说到一半，嘴里苹果没了。这下他话先放一边，弯腰去戳苹果。
　　牙签刚碰上，还没来得及戳进去，水果盘突然跑远了。

　　他看着端着水果盘不让他吃的向阳，撅嘴道：“我就再吃一块，剩下的都留给你。”

　　向阳把水果盘放到远处，说：“先说，说完都给你吃。”

　　“不要，我再吃一块就够了！你都没怎么吃！”钟奇笑嘻嘻地踮脚去戳苹果，终于戳到一块，他美滋滋地边吃边说：“唯一不好的就是华婶她们赔了好多好多钱，好像把银行卡都掏空了。我上回去找华婶玩，正好她们在吃饭，全部都是青菜。”
　　钟奇着重强调青菜两个字，还补充道：“没有一点肉！”

　　“警察那边有消息吗？”向阳眉头紧锁。

　　莉莉太过狠心，临走时不仅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走，还把网店的所有积蓄转走了，只给华婶留了一屁股的糟心事和一张空空如也的银行卡。
　　好在正是月初，工人们的工资已经发完了，不然华婶那么一点养老本，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不用操心工资，但是也发不出货，那些付了定金的顾客们还在等着。

　　华婶思前想后决定发出通知，让大家退货，不但定金全退，还每人补贴五元的损失费。
　　一人五元，看似简单少量。实际一算，是好大一笔钱。

　　但好在有好多网友有听闻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得知华婶是受害者后，没有退款。接受退款的顾客也有好大一部分拒收损失费。
　　这让华婶沉重的担子轻松几分。

　　没钱，也没有新客再敢下单，花圃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解决剩余没有发货的月季苗，保证它们安稳成长，保证它们到达顾客手中时，不会处于一个濒临死亡难以养活的状态。
　　为了省钱，华婶清退了大部分的员工，只留了两个人帮忙搭理苗圃，一人盯着淘宝线上的事。
　　——虽然钟奇教了她全部流程该如何操作，但她要操心月季的苗情，实在没有能力一心二用。

　　向阳能理解也赞成华婶补损失费和清退员工的想法，但万万没想到竟到了完全吃素的状态。
　　虽然不知钟奇所看到的是偶尔一次，还是常态，但这件事让向阳有点不知所措。

　　芍药说过，华叔华婶的大部分积蓄都用来找寻儿子了。
　　没有想到剩余的小部分积蓄是这么不经花，想来，华叔华婶为了与儿子重聚的心情有多么强烈。

　　甘愿被晚辈指使，甚至欺骗。
　　甘愿捡起来烂摊子，只为了不放弃网络这条能让更多人参与谈论的路子。
　　甘愿将所有积蓄精力倾覆，只为了重聚。

　　在向阳陷入沉思时，钟奇摇摇头：“警察叔叔太忙了，找莉莉的事他们好像忘记了。”小朋友话里掩藏不住失落。
　　原以为警察叔叔是万能的，他们可以锄强扶弱，能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现在钟奇才发现，警察叔叔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他们都太忙太忙了，忙到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向阳抿紧嘴唇，拍拍他的肩头，说：“他们都忙于寻找，自然没有时间给你消息。等抓到人了，消息就来了。”

　　小朋友黯淡的眼神忽地一亮，他问：“真的吗？警察叔叔真的是在找人，不是忘记了吗？”

　　“当然。”向阳肯定道。

　　钟奇阴暗的心情又转晴，他捏起牙签，趁着向阳不注意的时候悄咪咪地戳了一块苹果快速放进嘴里。
　　苹果甜丝丝的，警察叔叔棒棒的。

　　又坐了一会，余光瞥着钟奇一块接一块的吃苹果，神情满足，向阳依旧沉默不语。

　　时针指到五时，洁白的云朵染上美美的黄晕。

　　向阳提出回家，钟奇起身去送，送到门口时，他又一次扯住向阳的衣袖，撅着嘴委屈道：“哥哥，你真的不打算把电话号码给我吗？我想给你打电话找你玩……”

　　“我说了好多遍了——”

　　“我知道！”
　　钟奇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故意不给手机号码，是你没有手机。”

　　向阳苦笑：“知道还问。”

　　钟奇一溜烟跑回房间，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出来，摊开呈上，他小心翼翼地说：“这里面有一部手机，里面有电话卡，你拿去用。”

　　向阳看着他，“谁出的主意？”

　　钟奇自知瞒不过他，乖乖交底：“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前几天华婶和我又说了。手机不贵，是我和华婶一起凑的，当是谢礼。哥哥你对我们都这么好……”

　　盒子崭新，盒面上艳丽的配色和张扬的标志显示着青春。

　　“拿去退了。有事我会主动来找你的。”向阳说完转身就走。

　　言下之意是没什么正事就别见面了。
　　钟奇不甘心地追问：“那没有什么事，就是我想你的时候呢，我要去哪里找你？！”

　　向阳没回答，快步下楼梯，整栋楼里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

　　钟奇来不及关门，忙不迭跑到阳台，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哥哥高大的身躯已经浓成一个小黑点。

　　他喊：“哥哥，再见！”
　　他拼命招手：“我会想你的！”

　　他紧紧盯着小黑点，小黑点好似回头了，轻轻地摆了摆手，而后以更快地步伐离去。

　　钟奇失落地叹口气，目光落在越长越茂盛好看的兰花上，喃喃道：“干嘛这么神秘啊，这么讨人厌……”
　　他光顾着伤心，完全没注意兰花的叶片扬了扬，此刻无风无雨，一片平静。

　　除了钟奇难过的拧得紧紧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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