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短文集

作者:念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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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木逢死水


      第二天一早,夏明果然被放出来了,两父女见面好好寒暄一阵后,夏明便离开了,说是要回乡下老家去生活。他本想带着夏天无一起,却又被告知了夏天无和苏木的那个协议。无奈之下,他只好自行离开。
      苏木道:“三日后你我成亲,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不等夏天无回答,她又道:“今日天气甚好,你带着下人们去店铺里看看吧,除了嫁衣,你还可以挑选一些首饰之类的。”
      夏天无对于挑选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她不好拒绝苏木,便是去了。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原来成亲的东西十分繁琐,她看得眼睛都花了,到了后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老板说什么,她都不反对。
      可即便是这样“敷衍”,她还是挑到了月至中天才回府。
      路上遇见苏金,他挡在她面前,伸手去碰夏天无的脸,很轻薄的样子,可后者下意识躲开了,道:“大公子请自重。”
      苏金手落空,面上一冷,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耻笑道:“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何必自作清高,真不知苏木看上了你哪儿点。”顿了一下,他笑意更深,道:“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毕竟如果不是你的话,苏木现在也不会被罚跪在祠堂。”
      夏天无一怔,道:“什么?”

      苏木提议娶夏天无这件事,惹毛了苏老爷,后者不仅当场家法伺候,甚至还罚她跪在祠堂,说是不满四个时辰不许起来。当在祠堂看见苏木的那一刻,夏天无似乎明白了这人为何要支开她。
      夏天无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二公子不必如此,其实成不成亲于我而言都无所谓,走上那一步时,我便已经想好了。”
      苏木嘴角有血,但背脊笔直,她道:“我跪都跪了,你跟我说这个是否太晚了?”不等夏天无回答,她又回过头来,眸色认真,道:“这是我自愿的,我不想委屈你。”
      夏天无心中微微一颤,却终究说不出话来,只是屈膝跪在了她的身边,对上苏木疑惑的目光,她道:“我也是自愿的。”
      苏木看着她温柔却也明亮的眼睛,将劝解的话咽下去,扯了扯嘴角,仿若在笑。
      不管她是否自愿,总之这一刻,苏木是信了的。
      那夜月色微凉,祠堂的灯火忽明忽暗,凉风吹在人身上仿若冰棱,但跪在地上的两位女子却并未觉得寒冷。
      后来物是人非,斗转星移,夏天无再次想起来时,依旧会笑,但笑意一闪而过,很快就成了悲凉。

      虽然苏老爷不同意,可成亲那日却依旧热闹非凡,大红的灯笼,飘逸的红绫,来祝贺的宾客多如牛毛。
      月至中天,宾客才散去。
      苏木没喝醉,不过白皙的脸上倒是红润一片,她挑开红盖头,和夏天无喝了合卺酒,面上一片笑意。
      她看着自己明艳动人的妻子,明明先前喝那么多都没醉,如今却好似醉了,她握着夏天无的手,一字一顿道:“阿无,我心悦你。”
      夏天无道:“你醉了。”
      苏木拉着她的手,似乎对于她的不信任有些难过,但眸子依旧明亮如星,她固执地道:“我没醉。”顿了一下,她又越发的认真道:“我只想对你好。”
      夏天无对她的话并未多大相信,但也没反驳只是伸手去解她的衣衫,道:“夜深了,睡觉吧。”
      苏木脸上越发红润,但并未退缩,反而是借着酒意按住她的手,捉到嘴边轻轻一吻。
      “你……”
      夏天无剩下的话语悉数被苏木吞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无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她听见身旁的人道:“我只想对你好。”

      如苏木所言,她待她极好。
      夏夜听雨,冬日看雪,每到春天必回摘下春日的第一枝桃花送给她,秋天则时常与她共乘一马游走于红枫黄叶间。
      苏木曾道:“阿无,我想带你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去一个山清水秀,没人打扰的地方。我陪你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好不好?”
      夏天无笑笑,却不答。
      后来苏木也就再不提了,只是对她越发得好。
      幽州城的百姓皆道,她夏天无嫁了一位如意郎君,三年来不仅从不纳妾,还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当真是幸运地很。
      夏天无想,她的确是很幸运。

      初秋时节,苏家奉朝廷之命修筑河坝,本来这差事不该苏家管,但奈何苏老爷为了讨好朝廷,主动拦下了这差事。当然,也不能说主动,任谁去朝廷钦差的居所呆上三天,看着来来往往,个个手持兵器的官差,纵然再不愿,他也得同意。
      那钦差对于他此举颇为满意,道:“做好了,对你们苏家便是天大的好处,做的不好,小心脑袋……”他笑得意味深长,拍了拍苏老爷的肩膀。
      苏老爷无奈,但常言道,民不与官斗,也只得咽下这苦果,唤来两个儿子,问他们谁愿意去主持这件事?
      这是个苦差事,纵然朝廷会出钱,但是数额极少,即便偷工减料,也必须得自掏腰包填补。苏金自是不愿,百般拒绝。苏木倒是一反常态,接了这苦差事。
      这三年来,虽然碍于苏老爷的面上,她二人没分家,但苏家的产业却是一人管一半,所以说如果接了这差事,那就等同于从自己口袋拿钱去做善事,但不曾想,苏木这般聪明的人却会接这事。
      苏老爷拍了拍苏木的肩膀,道:“朝廷这是见不得我苏家在幽州城独大,纵然无不轨之心,但就凭这偌大的家产,朝廷也不会善罢甘休……好好干,我们苏家的命可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苏木垂首,道:“是。”
      苏老爷看向苏金,道:“你也别总是一天天不着调的样子,虽然这事你弟弟接了,但倘若一出事,亡的就是整个苏家,若有能帮上的地方,就尽量搭把手。”
      苏金虽然恨苏木,却也不是个拎不清的,道:“我知道。”
      总之,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修筑河坝光是筹备工作便做了三个月,待一切建筑材料准备好后,苏木请人画的图纸也好了。
      是夜,夏天无点着灯进了书房,彼时下着大雨,风从窗外吹进来,哗啦啦地翻着桌上的书。夏天无护着灯,关了窗,而后仔细的翻找起来,最终在一个匣子里找到了图纸。
      她看着图纸,拿着笔就要篡改,但笔尖碰到图纸时却愣住了,似有迟疑。烛光照在图纸上,朦胧地多了些黑印子。
      背面有字。
      夏天无翻过来,只见图纸背面写了几行清俊的字。
      ——我知你恨苏家,但河坝关乎幽州城千万百姓,切莫冲动,待此事一完,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一怔,那人,知道……
      夏天无抬头,隐约看见磅礴的大雨中似站了一个人,雪白而又模糊的影子,隔着大雨,隔着一扇窗,与她对望。
      夏天无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改了设计图,那人也绝对不会进来阻止,更是不会改回来,所以,自己要改吗?
      她低头看着图纸,灯火跳了跳,晃动了图纸上的阴影。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薄唇一抿,将图纸放回原位。
      拿着灯出门,却见雨中的那道人影依旧未动。两人都打着伞,压的很低,所以即便没有雨,她们也不会看清彼此的脸。就这样,两人擦肩而过,彼此无言。

      修筑河坝是件很麻烦的事,同时也很累。苏木很少回家,几乎住在了河边。但她对夏天无却是一如既往得好,但凡有空,必定马上礼物回家看望后者。
      一般而言,她是每个月回来三次,前两次时间不定,最后一次是二十八号。
      所以这个月二十八号那天,夏天无做了一桌菜等那人,可等了许久,来的人却不是她,是她的手下。
      手下道:“今日河坝发生了些事情,公子无法脱身,是以便不回来了,让夫人不必等她,早些吃饭。”
      夏天无目送手下离开,而后端起碗,木然地吃了几口,她茫然地看向屋外。此刻正下着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寂静的连鸟叫也听不见了。
      今日,似乎是她的生辰。
      菜已经冷了,但夏天无还是吃完了,随后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雪景后,便回了房。
      屋内生着碳火,倒是不冷。她解了裘衣,顾自躺在床上,取了本书看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接着便是一人走了过来,夏天无原以为是小丫鬟,便也没注意,然而待那人走近时,她才发现不对劲。
      抬头看去,细碎的灯光下站着一位清俊的人,肩上还落着一片雪,许久不见,身姿越发清瘦。
      夏天无有些惊讶,道:“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苏木淡淡一笑,道:“本来不回来了,后来想起今日乃是你生辰,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回来见你一面。”她倾身下来,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簪别在夏天无头上,眼里的笑意深了些,道:“生辰快乐,阿无。”
      指尖触过肌肤,是冷凉的。
      夏天无不知怎么的,下意识便拉住苏木缩回去的手。
      苏木疑惑道:“阿无?”
      夏天无笑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抚去她肩上的那片雪花,问:“今夜还回去吗?”
      苏木颔首,道:“事情还未解决,我必须回去。”
      夏天无不知怎么的,心里倏地沉了一下,然而她还是笑着说:“无事,修大坝重要。”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一个看书,一个看火,随后夏天无扛不住睡意,慢慢睡着了,指尖还压着那本书。
      苏木望着她的睡颜,怔了一会儿,轻轻拿下她手中的书,为她掖好被角,随后痴痴的笑了一下,呢喃道:“阿无,好梦。”
      她转身离开,撑起伞,走进大雪中。

      来年五月,大坝完工,朝廷重赏苏家。苏老爷十分高兴,在宴会上拉着苏木的手夸了许久,惹得边上的苏金面色阴沉。
      月至中天,宴会才结束,夏天无扶着微醉的苏木回了房。待苏木躺下后,她拿着湿帕子为她擦了擦脸。苏木若有所感,突然伸手捉了她的手,呢喃道:“阿无。”
      她白皙的脸上微带红润,如同新婚之夜那般。
      夏天无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在。”
      夏天无呢喃道:“你要的,我定会给你……”
      夏天无的笑容僵住了,随后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脸上,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看着床上的人慢慢睡了过去。
      她依旧没松手,但夏天无自己抽回了手。

      同年七月,苏木和夏天无和离,理由是:成亲四年,不曾生过一男半女,断了她苏木的消火。
      夏天无原本不愿的,拿了和离书便去质问苏木,后者正在屋里喝酒,闻言抬头看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阿无,我舍不得你。”
      夏天无不解,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要和离?”
      苏木低声道:“我想,给你……你想要的。”
      夏天无一怔,嗫嚅道:“你不必如此。”
      苏木没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垫在脑袋下面,呼吸浅浅的,如同一个玩累了的孩子。
      夏天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离开了苏家。

      同年九月,苏木到县衙指证苏家走私货物,并且勾结江洋大盗,草菅人命……总之大大小小的罪名加起来,不下十条。
      苏木不仅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而且她的身份更是最重要的证据,所以不到一个月,苏家便被下令处斩了,其中也包括苏木。其实后者因为举报有功,可以免其死罪,但是她不愿,只是笑着对钦差大臣道:“我所求,皆已得到,自此,人间便再无趣味。”
      钦差大臣无奈,只得遂了她的愿。
      有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曾来探过监,她道:“为何一心求死?”
      虽然蒙着面,但苏木知道她是谁,有些意外,而后又是浅浅一笑,道:“我完成了挚爱之人的心愿,却是欠了苏家,如此,便该拿命去还。”
      女子沉默不语,最后转身离去。

      苏家被处斩的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夏天无在老家陪着夏明,此刻,她正在看书,若有所感一般,突然心脏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她抬头,头上的玉簪莫名落下,摔成了两半。
      她茫然地看着,眼里忽而有了泪。

      苏木在没被苏家认回之前,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母亲一直将苏木扮作男孩模样。母亲乃是一位教书的女夫子,然而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吃药。
      这日,小苏木去药铺买药,可药店老板是个势利眼,不仅坑了她的银子,还将人参换成了干萝卜。小苏木虽然不懂医理,却也因为看母亲买的多了,知道人参长什么样,当即便要和老板理论,却被伙计赶了出来。
      正好撞上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一袭白色纱裙,像个小仙子似的。她被撞得疼了也不生气,问清缘由后斥责了老板一顿,还随手送了赠了她一根五百年的老人参。
      后来母亲死了,但小苏木却是记下了那小姑娘,一心想要报恩,所以苏家来找她时,她同意了。
      可后来她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苏家害死了小姑娘的母亲。
      夏明为此一蹶不振,为报仇不惜赌上所有家业,可惜他输了,为了保护他,苏木只得先将他送去监狱,免得被苏老爷杀死。
      可惜小姑娘为救父甘愿委身苏金。
      知道这个消息的苏木是恼得,当即便弃了生意,不管不顾的往家赶,好在,她赶上了。小姑娘不认得她了,也好,方便她糊弄。
      小姑娘,但凡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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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枯木逢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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