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我家审神者是个盗墓的

　　庄园中的人越来越少，伶仃的几个人抱着手臂，瑟缩的躲在狭窄的柜子中，厕所里，完全顾不上平时对这些地方的嫌弃和有失身份的不悦。只是睁大着一双眼睛，瞳仁散碎的惶惶不安的努力让自己更没有声息一些。

　　熊轻安甩了甩手上泡了水一样的血，在不远处的鹅卵石路面上，“噗”的掷下一道深深的月牙刻痕。这月牙边缘上毛刺刺的，像是月亮起了一层被静电勾搭起来的绒毛。

　　偌大的湖面上现在晕出来的全是大团大团的血迹，不时的有翻腾的腐蚀的嗤嗤声，从平静的湖水下冒出来。然后像是鲸鱼的吐息一样，从水液的缝隙中，吐出一注雪白的烟柱。烟柱气浪滔天，灼热的炙烤着已经消退下去的湖水。

　　熊轻安离得远了，都还能感觉到这逼人的炽热。

　　格雷尔离他有些远，手上提着电锯狂放的收割着溢散的灵魂。

　　这些灵魂都是一脉相承的漆黑，有的比较黑，有的又比较淡，像是一抹烟草烧糊了的烟气，风吹吹就散了。

　　被死神电锯收割过的灵魂都会延伸出飞舞的电影胶卷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像章鱼的触须，没有任何章法的在寂寂的黑夜中盘旋。

　　这些被称为是走马灯的东西，会忠实的映射出死人的一生。他的所思所想，他的执念欲望，都在这个走马灯中忠实展现。

　　熊轻安把遇到的血尸全都清理了一遍，手上临时制造出来的能指引血尸气味的风向标，现在死气沉沉的挂在他的手腕上，丝毫不见刚才的生龙活虎。

　　身上全是斑斑血污的熊轻安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休息，嘴上叼着被血泡的早就抽不了的烟卷，把飞在自己面前的走马灯当做下烟的佐料过过干瘾。

　　黑白的走马灯，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看过来过去，都是大同小异的豪富生活，美女如云。略有不同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其中出现的不同的人，不同的面孔。

　　熊轻安把手上的这条钻进来的胶卷抛在一边，呸出两口吸进去的血水，没什么精神的说：“这些人都要你这么一个一个的收录在案吗？”

　　格雷尔快要累死了，收上来的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堪比家畜的贵族，没有任何值得流连的亮点。听见熊轻安问起来，耷拉着眉头，有气无力的哼哼，“是啊，这就是我们死神的工作。”

　　“每天看见的都是这样毫无特点新意的灵魂，连用来做浇灌冥界之花的养料的资格都没有。”

　　“每天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这样令人作呕的灵魂，真是比看见那些一事无成的普通灵魂还要令人生气。”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的走马灯会是什么样的。”格雷尔怨妇一样丧气的脸上，波纹骤起，不算是什么友好的目光，从那双金绿色的眼睛里放出来，配着那张看着就贱兮兮的脸，让熊轻安手痒痒的很想打一顿。

　　“我很好奇，你灵魂的颜色。有很多人，经此一生，在他们的走马灯中，都没有任何颜色，就连恶人灵魂中带上去的深浅不一的黑，也没有一丁点儿。只有茫茫的白色。”

　　“看着真是可怜。”

　　“就是不知道你的会是什么样的颜色。”格雷尔记吃不记打的忘了先前被熊轻安按在地上揉搓的惨样，重新凑上来眯着眼睛问。

　　熊轻安咬着烟卷，口鼻中全是血腥味儿。他并没有回答格雷尔的问题，笑出一个倦怠又沧桑的笑，看着这个性格离经叛道的死神。

　　“那你呢？你死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儿的颜色。”

　　格雷尔被这个问题弄的措手不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这个人类，和那个被养起来的豆丁，是他见过的，少有的见过死神之后，还没有被处理掉的人。

　　那个豆丁是因为有个强悍的恶魔守在身边，这个男人，却是那个傲慢的小鬼专门请过来处理这些来历不明的鬼东西的。得到了那个小鬼的命令，塞巴斯蒂安是一定会保证这个男人不会死的。

　　而且，这个男人，居然能把他按在地上收拾。这么一路下来，他竟然没有动过一点儿杀念。要不是他现在问起来这个问题，他大概会和这个男人吵吵闹闹的分道扬镳，然后直到死亡的时候，或许会有机会去回收他的灵魂。

　　格雷尔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他的生命中，这样的意外，出现过一次就够了，实在是不想再出现一次。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熊轻安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垮着一张脸，活力满满的随时都在释放骚气的眼睛，也一瞬暗沉下去。

　　大约是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了吧。熊轻安吸一口混着淡的快要闻不见烟草气息的烟卷，目光散漫的看着安静下来的花园。

　　“你要是真的我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等到我起的那一天，不就知道了。”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像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个问题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大概密室不可能知道这个答案了。”

　　“为什么我没有机会知道这个答案了？难道你还是什么可以长生不死的珍稀物种吗？你这样，可是要被死神事务所下达追踪令，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

　　“到时候，我一定会争取这个机会，去好、好、监、视你的！”

　　格雷尔不服气的呛了一句，消沉的气息因为这个十分像是藐视他的回答而一扫而空，挺直了身体的像是斗鸡似的要与这个不识好歹，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大胆人类好好的理论理论！

　　熊轻安好笑的看一眼他这幅神气活现，斗志昂扬的表情，摆摆手的说：“什么长生不老，这东西，别人不明白，你们死神难道还比我们更糊涂吗？”

　　“长生不老，也只是不老，并没有说不会死。”熊轻安见多了为了莫须有的长生不老，倾家荡产的找到他们这些盗墓的去各个地宫陵墓，甚至连传说中可能不存在的传说也要走上一趟的人了。

　　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还有可能把精心将养着的命都给丢了。倒是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还在这行里壮了名声。

　　“可惜你知道，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格雷尔嘲讽的瞟了一眼同样被归类为人类中的熊轻安，推了一下鲜红镜框的眼镜。

　　熊轻安也不反驳这个一竿子打翻了所有人的嘲讽，半垂着眼睛的把烟卷给扔在地上，一手插兜的往回走。

　　而刚才互相问出来的问题，也随着这个转身的动作就此终结。

　　庄园外边儿已经被毁坏的彻底，本来就没怎么装饰修理过的花园和湖水全都毁坏的差不多了。宅邸内部，现在也算不上好，到处倒伏着的都是掏空了肚肠的人，鲜亮的容颜全是灰败青紫。显而易见的全是挣扎过后遗留下来的惊恐和痛苦。

　　精致闪亮的衣裳上已经看不出来时的引人追羡，破碎皱巴的比贫民窟中的乞儿也差不了多少了。

　　诺曼底提着从厨房中顺手提过来的油灯，暗幽幽的一点烛火从这些歪七八扭的倒在地上的尸体上略过，映照出狰狞丑陋的嘴脸。

　　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目光沉静如同在看桌上摆着的点心，略过这些尸体的目光，冷漠无波的毫无属于面对这样惨像的怜悯同情。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了一把金色手柄的花剑，雪白的刀鞘上用黄金融成了细细的丝线，缠成了繁复华丽的荆棘鸟的样子。在幽暗的光线之下，也闪动着动人心魄的流光。

　　这柄刀剑看上去似乎装饰的作用更大于实用。

　　诺曼底青色的脸上一双眼睛在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之后，似乎更加的大了一些。本来就淡色的冰蓝色的眼睛，现在颜色愈发的淡了，蓝色趋近于一种透明的白，覆盖在漆黑的瞳仁上，像是蒙着一层雾蒙蒙的白雾一样，模模糊糊的像是得了视力退化的疾病。

　　管家并不喜欢这个天生就不健康的公爵。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国王华丽的袍子上，一滴显而易见的污点。只要有他在一天，这个污点就不会被世人忘记，成为众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对于一个忠诚于国王的前侍卫长来说，根本不是一个能让人欣然接受的存在。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永远维持着少年模样的公爵，心思的阴暗诡异，让他总是觉得不是陪伴在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身边，而是以身饲蛇的祭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条饥饿的蛇，给一口吞噬。

　　就像现在，这个不动声色间，就让所有人去死的公爵，在调开了被女王派来的大王子之后，悠哉悠哉的提着油灯，在这条通往猩红地狱的长廊上观看起居住在这里的每一任家主的画像。

　　尽管现在管家恨不得肋生双翼的马上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是在面对这个诡异的公爵的时候，还是只能保持一种听话的沉默。

　　诺曼底并不关心身后特意被派来保护他的管家在想什么，只是安静耐心的在每一幅画像面前停驻片刻，目光是纯然的好奇和欣赏。纯粹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黑暗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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