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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故人记忆
小宁子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舍里,四周静悄悄没一点声音,八阿哥双目紧闭躺在她对面的床上,头上和手臂都缠着纱布。
她轻轻唤一声:“八阿哥!”八阿哥仍旧躺着连眼睛也没睁一下。
小宁子坐起身,轻轻走到八阿哥床边蹲下,又叫了一声“八爷!”八阿哥还是没有动静。
她捂着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假若八阿哥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动床上的八阿哥,只是轻轻握住八阿哥的手,还好,很温热。她用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泪水不由自主掉落,越掉越密集,像她的心一样零乱。八阿哥竟然跟着自己跳下断崖!他那一声“小宁子!”她听得真真切切,难道八阿哥是为小宁子跳下来的吗?
泪水打湿了八阿哥的手,那只手轻轻动了动,小宁子凑过去低声唤道:“八爷!八爷!”
八阿哥缓缓睁开眼,开口就问:“小宁子,你没事吗?”看到小宁子一个劲摇头,脸上泪水不断滑落。他从她手上抽出手去抚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想说什么,声音却哽在喉里,看到她被抱着跌下断崖,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来,待到身子凌空没了重量才开始思想,心底竟然生出如释重负之感!对宁儿的留恋以及无法给出的爱一直重重压在自己心间,然而在跌落的瞬间这所有的情感突然得到释放,这样也好,他很快就可以见到宁儿,就算见不到,他也可以见到小宁子!一直这样想着,直到没有知觉。
此刻小宁子握着自己的手,脸上的泪是为自己而流,仅此而已八阿哥已经很满足。
小宁子看着八阿哥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自己的心甚至身体都已经交给了另一个人,对于八阿哥——她还能给些什么?
两人面对面都不再说话,直至听到脚步声,小宁子才放开八阿哥的手转过头。
一个衣着简朴脸色黝黑的男子背着药篓走进茅舍,看到小宁子惊喜说道:“小姐已经醒了!小姐虽然伤得不重,好歹也要躺着才好!”
小宁子早已福下身子谢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这位公子的伤——”她不敢再问下去,八阿哥看起来伤得很重,也不知有没有危险。
“小姐这可折煞小人!幸好有个人垫在小姐身下,这一缓冲小姐只受了些皮外伤。公子爷跌到草甸上也无大碍,只是身上还有箭伤,恐怕要将养一段时日。”男子有些受宠若惊,避开小宁子的行礼说道,“小人恰好到崖下采断肠草,不想碰到小姐,得报小姐的知遇之恩,小人哪能受小姐如此大礼!”
“断肠草?”小宁子听闻一愣,“杨大哥的断肠草?”
“小姐还是一样的口吻!”那人微微笑着,“这断肠草性喜峭壁断崖,此时正是采摘断肠草的季节。小人救回小姐时已给小姐把过脉,恭喜小姐身上的鹤顶红毒已去尽,想来小姐对断肠草的服法比小人还熟悉了!”
“鹤顶红?”八阿哥失声问道。
“先生这话是怎么讲?”小宁子听得莫名其妙,谁中了鹤顶红的毒?谁要吃断肠草?
“小姐不记得小人也难怪,不过小人得蒙小姐知遇之恩,给小姐看完病后就避居到此研习草药医术,没想到还能再遇小姐,报答小姐的恩情!”男子语气卑微诚恳,弯下腰对着小宁子鞠了一大躬。
“你过来给爷细说细说!”八阿哥身子动弹不得,可听着男子话里的意思心里又着急得很,男子口里身中鹤顶红毒的人一定是宁儿,他也把小宁子当作宁儿了!
“这位爷——”男子犹豫,这位公子如何不是上回那位呢?心里疑惑却不敢多问。
“先生说曾给我看过病?”小宁子皱着眉问,心底隐约有些记忆升起,模模糊糊不得要领。
“你见过宁儿,给她解了鹤顶红的毒?”八阿哥已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男子被两人的问题给问懵了,指着小宁子对八阿哥道:“小姐身中鹤顶红奇毒,小人只不过略给建议而已,小姐对断肠草的药性比小人还熟知!”
“没想到在这断崖之下还有人记着宁儿!”八阿哥喃喃自语。
小宁子苦笑一下,原来此人也把自己当成宁格格了!宁格格真是无处不在啊!“先生认错了人!我并不是那位中毒的小姐!”她断然说道。
男子讶异地看向她,似乎不相信天下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左眉心上有一颗红色的痣,小人怎么会认错?”难道是小姐不愿别人认出她?
小宁子抬手摸一摸左眉,那儿的确有个小突起,却不是痣,而是上驷院堕马摔伤留下的疤。
男子看一眼床上默然的八阿哥,忍不住问道:“小姐莫非是病了一场不记得了?”他看小宁子神色迷茫,隐约有一丝病态,难不成是失心症?
“不记得”?小宁子很是迷惑,努力在心底搜索,她知道自己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东西,也很希望自己能记起,然而她从来没想过她的记忆会与宁格格有关!记忆之门对她关得紧紧的,甚至连刚才那一点点影子也寻不到了。
“你当真认错人了!”八阿哥哽着声低叹道,“那位小姐已经——已经——”
男子惊得倒退一步,“莫非是鹤顶红的毒性未能解去?是小人害了小姐吗?”
“不是,并不关先生的事!”小宁子苦思没有结果,扭头看一眼八阿哥答道,心里疑问,宁格格怎么会中鹤顶红如此奇毒?
男子听闻宁格格噩耗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进到屋子这般久直到此时,才缓缓解下背后的药篓,用手提着走出了茅舍。
小宁子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情绪,是嫉妒还是羡慕?就连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对宁格格心怀感激念念不忘!然而心底同时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问,自己和宁格格当真没有一点关系吗?为什么听到断肠草自己的反应会和宁格格一样?他问是不是自己病了一场不记得了,小宁子的确忘记了很多事,可是为什么会忘记,是病还是其他原因?她自己也不得而知。就如同看过的书学过的东西都没忘,可是在哪学的跟谁学的却一点也记不得。
趁着八阿哥养伤,她问冬桑——男子说这是师傅以药名给他起的名字:“如果忘记了一些事情,要怎样才能想起?”
冬桑答说:“忘记有很多原因,有些是身病有些是心病,知道病因才好对症开方。”
小宁子答不出,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好像从一开始她的记忆就很零碎。
“姑娘,小人有些话想说,又恐怕吓着姑娘。”冬桑欲言又止。
“是不是公子的伤——”小宁子先想到八阿哥,莫非八阿哥的伤恶化?
“公子的伤不妨事。”冬桑摇头,“小人给姑娘把了脉,姑娘的脉相里竟然也有鹤顶红残毒的痕迹,小人研习医药多年,还从未遇见到这等奇事!”
“先生这话是何意思?”小宁子比冬桑更讶异。
“实在因为小姐身中剧毒之后脉相与旁人不一样,断不会有人连脉相也相同的!”冬桑欲言又止。
“先生的意思是——”小宁子为自己的想法震惊,掩住口不敢往下说。
“容貌一样倒还罢了,姑娘眉心竟也有颗痣,可是小姐既已仙逝,又不能说姑娘就是小姐本人——”冬桑结结巴巴。
小宁子又摸一摸眉心,当真疤痕纠结成了一颗痣,永远留在了额上吗?
“先生的意思可是指我是小姐的转世投生?”小宁子隐约已猜到冬桑话里的意思,禁不住失声问道。
“转世投生之说虽然太过诡异,”冬桑小心说着,“然而从脉相看,小人的确作此推断!”
小宁子惊得张大嘴,转世投生?可能吗?可是心底隐约又觉得冬桑的推断或许有些道理,自己看到十四阿哥总升起熟悉之感,难道因为自己曾是她的福晋?可是宁格格和四阿哥情深似海,自己对四阿哥只是一厢情愿喜欢,并没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这要如何解释?
“说到转世投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而且转世投生容貌性情未必就与前生一致,更是会浑忘前生事,但是姑娘的情形似乎更令人费解,小人可能造次,吓着姑娘了!”
小宁子心底隐约的记忆因为冬桑的话又开始浮动,像一幅画卷缓慢摊开了一角,她像一个旁观者,似乎看到四阿哥情急的脸,怀里抱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女子满嘴鲜血不断咳嗽,还有两张女子的脸,一张冷漠凶狠,一张惊慌无助。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那两个女子是谁?为什么会浮现她心底?她拼命再想,倏然间又失去了踪影!
小宁子叹口气,怀疑是自己奢望产生的幻觉,自己对四阿哥怀着贪心因此才希望冬桑的话是事实吧!温泉池馆那日她不是也想要当宁格格吗?结果又怎样?欲望的驱使会令人变得自私,她害怕自己再纠缠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先生有没有药方可以唤回丢失的记忆?”小宁子渴望地问,即使前生她不是宁格格,她也希望找回自己的记忆。
“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自然只能心药医。”冬桑缓缓说,这位姑娘竟然能接受转世之说已是不寻常,只叹自己无能为力帮不到她。念及此,冬桑自言自语道:“小姐仙逝,想来那位公子爷必定悲痛欲绝,两人神仙眷侣羡煞旁人,老天爷却令他们阴阳相隔,岂不是太过残忍!”
小宁子听得呆住,冬桑口中的公子爷当然指的是四阿哥!四阿哥对宁格格当真情深一片!自己若能得十分之一——小宁子慨然,说自己是宁格格转世,有谁会相信?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最能让人感到亲切的就是记忆,即使记忆消退也总会留下疤痕,之所以会留下不忘记,很紧要的一点是因为我们自己希望。”冬桑突然慢慢说道。
小宁子脸上更迷惘了,这句话她好像听谁说过,心中抱定一个念头,珍藏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回来,岁月留给我们的不论美好还是伤痛,因为烙印在我们身体上而无法抹去!要凭你自己的意志,小妹!
谁?谁叫她小妹?
“心底抱着的希望就是信念,有时候只要一道熟悉的目光说不定就能唤回我们对过往点滴的记忆。”冬桑说得满含深意,“记忆是两个人的事,记得不记得,只是一念之差而已!”
小宁子的心更混乱了,冬桑的话涟漪般在心中漾开,他认定自己是宁格格转世吗?自己的心思呢?是,不是!不是!是!希望!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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