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爱别人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郝然觉得心里头特别甜，甜滋甜味，一口气爬上楼都没觉得累，甚至在开门的时候一拧就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进去了，才发现一片狼藉。

　　鞋柜横倒在玄关中间挡住了郝然的去路，双眼所及的客厅和厨房，散落着全是满地的家用物什和瓷器碎片。

　　郝然猛得一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家遭贼了？她家遭贼了！

　　下意识想试着往里头走几步去看一眼锁在床头柜里的几套首饰和现金还在不在，突然“哐当”一声从郝然屋里头传来。

　　动静说大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屋子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贼还没走？郝然不安地揣测着……

　　她可不敢再往里了，心口突突七上八下，满脑子都是新闻里常出现的盗窃杀人案，只得踉踉跄跄退出门外，狠狠摔门跑下楼。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够她心惊肉跳的。

　　她站在楼道口歇了一会儿，正巧二楼当保安的刘大爷从工厂下班拎着菜回来了，郝然仿佛找到了救星，上前抓着刘大爷的军大衣，一脸恐慌：“刘大爷我家进贼了，在我屋里还没走！”

　　刘大爷平时被忽悠惯了，没当回事，笑道：“真的假的呀，待我老刘上楼捉他！”

　　大爷风风火火上楼把菜往家门口一扔就跑上楼去了，一打开郝然家门，见着满地狼藉：“哟嚯！你家真遭贼了！”

　　郝然跟在后头着急：“是呀刘大爷，我没骗您啊，您快帮我看看贼还在不在里头！”

　　刘大爷有点心虚似的往里头探望了一眼，什么动静都没有，伸出头来放心大胆地说：“你说贼会光天化日之下偷了你家还留在这儿不跑么！”

　　郝然想想也是啊，大概刚刚自己吓自己吧，她点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报警呐！”刘大爷淡定地拍上门，“看看警察能不能调监控，把贼给锁定喽！”

　　刘大爷刚说完这话，郝然刚掏出手机想报警，只听得“砰——”一声，大门被从里面撞开，一个穿得黑乎乎的瘦高男人迅速冲出来，掀翻了老刘，郝然赶忙去扶，只因为刚刚就停在楼梯中间那块没敢上去，没来得及扶住，老刘硬是在楼梯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六十岁的人了，骨头逐渐变得干脆，哪里经得起折腾，老刘龇牙咧嘴抱着肩膀“哎哎”直叫唤，郝然试着把他扶起来，想起刚刚那个贼，一回头，哪还有毛贼的影子啊，早就一溜烟不见了。

　　楼上楼下几个邻居听见了动静出来看，楼道里几分钟就堵满了看热闹的人。

　　“哎呦你说你也不给家里装个防盗门！”

　　“对呀！不过大白天的哪会有贼呢真奇了怪了，咱们小区好像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闹贼的……”

　　“那贼肯定摸透郝老师一个人住又有底子，怕是已经跟了郝老师好一阵子喽！”

　　郝然听得瘆得慌，想立刻找人求助，可刚刚手忙脚乱的时候手机砸在地上给砸坏了，打不出去电话，最后是一个热心的大妈给喊的110和120。

　　这辈子头一回坐警车，身侧几个制服男人围着，郝然精神高度紧张。一路上考虑着要不要告诉爸爸让他来帮她，想想还是不要招人担心了吧，说出来住的也是她自己，出了事再让家里人担着，做女儿的得有多不懂事啊。

　　在警察局坐了半个钟头，郝然做好笔录，因为手机故障她没法联系人，一个警察大哥提供了一台电脑让她登 □□。郝然□□上实际没有多少个联系人，跟李书沁发了消息没人回，等到八点多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老刘断了根胳膊正在打石膏，郝然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联系了之前给他办离婚的民事律师。

　　律师来得挺快，和警察局核对了一下郝然的损失，利落地签了保护人信息带郝然上医院去看老刘了。

　　进去的时候老刘的老婆在念个不停，郝然老远在病房外头就听见她炸着嗓子喊：“你能耐啊你，真以为自己是特种兵什么事都敢瞎掺和是吧？！进一回医院几千块钱我给我掏是吧？回了家我还得伺候你吃喝拉撒是吧？多大的人了都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哪根葱，我告诉你刘忠实！我就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留在这家里，要是没有儿子，你连看都别想看见我……”

　　律师看郝然不忍心推门进去，便先一步进去打断了刘大爷老婆的数落：“二位好，我是郝然女士的律师樊挚，特意来协调今天下午的问题的。”

　　刘家老婆听得一愣一愣，开口直言不讳：“你给我们赔钱？！”

　　郝然跟在后头不太好意思，先给刘大爷道了个歉：“实在对不住啊刘大爷，您这回住院费治疗费我会全都赔给您的。”

　　刘大爷宽容地呵呵笑：“没事儿没事儿，你家没受多少损失吧？”

　　郝然想想自己的首饰和三万现金被偷了，心里头还是很不舒服的，但还是说：“没多少没多少，房东太太跟我联系过了，她愿意赔一点，我没受多少损失。”

　　“哟，还有得赔啊？那我们这边也要赔的，四千八，在家三个月我们家老刘不能去上工的工资，便宜点给你算一万吧。”

　　“刘太太，根据……”

　　律师眉头一皱，刚想说句反驳的话，就被郝然抢了声：“好，我一定赔，这样吧，我给您打银行卡行吧？您把银行卡号发给我就行。”

　　郝然递了名片，倏忽间想起平日里刘大爷老婆对她热情相待的样子，觉得恍恍惚惚，像梦一般。

　　十点多下医院楼，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樊挚把郝然送到她租处楼底下，两个警察正站在楼道口说什么。

　　“今晚还住这儿？”樊挚问。

　　郝然望了一眼自家的灯光，摇摇头：“要不你送我去酒店吧？”

　　“也行，”樊挚调转车头，“要不要我陪你上去收拾点行李？”

　　“不用了，明天白天再来吧，我喊个警察跟我一起。”

　　郝然是由衷地害怕这个地方。下午无意中瞥到的那一眼，那贼的阴鹜眼神，一闭上眼睛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凉嗖嗖的，像要她的命。

　　“你其实可以住回婚房的，不是已经托人改装了吗？还没收尾？”

　　郝然点点头，降下车窗望着窗外，温热的暖风向她脸颊吹来，心里舒坦了许多。

　　“等装好了，我就把它卖出去，豪装房能卖贵一点不是吗？”

　　樊挚笑着说：“装修钱你自己掏，卖房差价能有多少啊，刚刚人家勒索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会算。”

　　他说得对，按照法律程序走，刘大爷的伤不是她直接导致的，郝然根本不用赔这个钱，可是人情世故，她做不到拒绝。

　　“你要买吗？我便宜点卖给你？”郝然开起了玩笑。

　　樊挚叹了口气：“你呀，说不得。”

　　郝然有的时候觉得樊挚反而比自己成熟多了，对每件事的把握都有度，可能是因为学法律的缘故，很多时候不那么多情反而要好。她羡慕他。

　　“你是我所有当事人里面最好说话的一个，什么要求也不提，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好你前夫大方，不然你这性子离婚肯定吃亏。”

　　“不是他大方，是因为我抓着他的软肋。”郝然笑了笑，侧身看着樊挚认真开车的模样，“你现在真算个大人了，樊挚，我还记得你留着斜刘海甩啊甩的样子。”

　　樊挚一向以高度的自制力为骄傲，到了郝然这里却垮台了，不禁破口大笑：“不准拆我台，郝然姐！”

　　郝然选了一家平价酒店，在学校附近，不用身份证就能入住，支持手机付款。她去附近超市买了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走在即将拆迁的昏黄小街上，忽然想起自己跟高知衡还有个约。

　　“哦天！”

　　她拍了一记脑门儿，懊恼地折身往回走，还好咖啡店离得不远。她小跑起来，看见拐角处二楼亮着灯感觉很庆幸——希望高知衡还在，可又怕他还在。

　　果然，高知衡还在。

　　她一上楼，老板就指指里面，角落里的高知衡正举着手机打游戏。

　　郝然看见这一幕心一下子软了，下午的事情发生以来她一直隐藏这的脆弱情绪在见到高知衡的一瞬间爆发。

　　“嘿！你来了！”

　　高知衡放下手机朝她挥手，完全没有等得不耐烦的意思，反而很欣喜，又说了一句：“快来坐呀！”

　　郝然其实有些想哭，在朝他走过去的短短几十秒其实已经崩盘了。他的微笑，他期待的眼神，他迎接她的拥抱，多温暖啊。

　　“对不起我来晚了。”郝然强挤出一丝微笑在高知衡对面坐下。

　　高知衡看见了她红红的眼眶，今晚一直担心的事情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联系不上她，难道她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没什么，也就迟到了三个小时，我等人最多的一次有一个月呢！”他打哈哈想哄郝然笑，郝然听了是笑了，却又哭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忘记你的电话号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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