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蜗氏

作者:小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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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师


      农村,无论是在哪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的就是迷信,而那些顶着巫术敛财的神鬼代言人,就成了这个村神圣不可侵犯之人。他们往往不用下地干活,不用到城里赶集,他们只需在人们需要他们的时候,给予“帮助”就行,虽然有时候这些帮助只是几分钱的洋灰,画符而已,却能高价出售,成为灵丹妙药。东清水妻子的姘夫就是顶着这重身份的“权贵之人”。
      “这位仁兄,印堂发黑,最近是否是纳了妾侍?”
      “你怎么知道?”
      “本仙自是从你脸部的颜色分布可知。”
      “真不愧是茸城第一大仙呐,可否有治疗的办法。”
      “最近都有何种症状?”
      “自是上吐下泻,沾上茅房就很难出来。”
      大仙将手中的一包洋灰交于来人,“隔两个时辰服用此药,切记用温水拌匀。”
      “谢谢大仙!”
      大仙听完,见求者并无动静,便伸出手,“这个化缘款......”
      “噢,给您!”此人掏出了一个银元放在了桌上。
      待人走后,大仙嘀咕着:“现在城里人都这么小气,还不如回村。”
      大仙急匆匆往村里赶,并不是去见他的情妇,而是要收回一下在城里一日折耗的本钱。他心里准是想:“他奶奶的腿,现在的城市里人不够敦厚老实。”
      “这不是张大仙嘛。”说话的人正赶着驴车往村外走,很是着急的样子,驴车上驮着的是新一季度的米,一部分是交公,以备对军粮的补虚,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这可是从农民生活里割去的一大部分口粮。另外一部分则是送到城里粮站卖,不过农民不经过茸城集市买卖的这一环节,所以能拿到的钱自是生产链条最原始的部分。
      “让我瞅瞅你这粮食。”张大仙开口,哪有不回答的理。打开那几包要拿去赚私钱的袋子,张大仙看了看,皱起了眉:
      “实不相瞒,这位兄弟,你这粮定是卖不好的。”
      这位老实的农村兄弟听完就着急起来:“张大仙,这话怎么说的?”
      “粮食晶莹透亮,质量正是没得话说,可这去城里的路必经东清水的墓地,便成了两说。”
      “大仙有什么高见?”
      “破财免灾,我在你这些米袋子上贴上几个符便可。”
      于是张大仙便轻而易举的从这位兄弟手中捞到了五个银元,比他在城里待上半天捞的还要多。
      其实说来,人如鱼得水,为非作歹并不总是如此的,张大仙亦是如此。这个张大仙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小时候并非在这个村出生,只是在五岁左右被一个村里的法师买了回来,从此就开始所谓的“修炼”。与其说是修炼,倒不如说是唬人。买他回来的法师自然是唬人技术堪称一流,也许与世代巫师的遗传基因有关。而这个与法师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小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竟也可以与基因里的东西相抗衡,并没有人质疑他的能力。直到有一年,村子的村长脚上得了瘊子,张大仙送了一包惯例的药物:“洋灰”,因为洋灰卡住喉咙,最终嗝屁而死,这个笑话一样的故事,就断送了张大仙的“职业生涯”。直到他遇到女人。
      狡猾的女人就是办法多。这个女人原本是村子里最幸福的人,自己的夫家是当地的地主阶层,可以说女人嫁过来过得是伸手不沾阳水的生活。头两年是如此,可这到了第三年,一件事情却彻底改变了女人的命运。那一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而地方各个县郡都面临着侵略的危险。东家,家大业大,自然是要南迁的,当时老太爷似乎想好要到广州避难去的。可是就在出逃的前一晚,女人在屋中上香祈福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香炉,火着了起来,自己八岁年幼的儿子,也是东家当时唯一的骨脉给断送了。而老太爷因思孙过度,而坐着死在了榻上。
      因为一个女人,一家连续赔了两条人命,当时还是张大仙的父亲被东家掌柜请来做法事,不知道怎么得掐指一算,说女人身上有邪气,以后不可作为东家掌媳的身份出现在任何场所,并且女人不得在于自己的夫家住在一块。而后便有了如今的大屋,那是女人被发配的“边疆”。
      而后便有了纳王娜娜为妾,东氏樟木行一说,可这都于可怜的女人无关。随后几年,东家几位叔伯都将长家的财产瓜分,纷纷南迁。有的在广州做土烟行当,有的则出海南洋了无音讯。东青水带着自己的妾侍也离开了这个风水不怎么好的村子,除了祖坟,女人,这里再没有与东家半点关系的人事。女人就这样,在一座看似富丽的大屋中,做着自己大奶奶的梦。
      “我得儿里的笑,我得儿里的笑”张大仙一边骰着自己手里的银元,发出清脆乒乓的响动,一边朝着大屋走去。
      “开门,我的妞。”张大仙一改白天在城里的端庄样子,扣响了大屋的门,里面却半天没有人应答。过了一会儿,张大仙有点不太耐烦,敲击声音更加频繁。正敲着,屋门开了,女人微微探出头,见来人是张大仙,便松懈下来,悠悠得往屋里走去。
      “今天,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惹我们家姑奶奶生气啦?”大仙见女人面露忧色,便上前想要博美人一笑。
      “说出来,吓死你。”
      “我是被吓大的,还怕你吓我。”张大仙并不在乎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我家那口子,回来了。”女人观察了一下周围,小声得对大仙说着。
      “你唬谁呢?”大仙一个屁股,就栽倒在床上。
      “他说要来要回盒子。”女人坐定在那里,神神叨叨的。
      “盒子?”大仙听完,一股脑坐了起来,看着女人,满眼的都是惊恐。
      “你不是跟我说,盒子不见了吗?”女人似乎还想要在大仙那里得到确切的答复,这样的话,心里才会安心。
      一个慌张,张大仙一起身,他随身背的行囊里就从床上滚落下来,一个方形的盒子就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女人的脚边。这一刻,他眼神慌乱的看着女人,女人却拾起了掉在她脚边的这个盒子。盒子的樟木味道特别重,侵袭着女人的鼻腔。她惊讶的看着物件,张大仙正要拦着她,但她已经将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完好的放着一把头发,用红绳系着,像是女子的头发。
      “原来,你是想要私吞这个盒子。”女人怒目的看着张大仙,好似大仙抢了她珍爱的东西一般。
      “私吞又怎么样,臭婆娘!”张大仙说完,就冲上来要夺过女人手中的盒子。
      两人不断的撕扯着,不自觉的就移步到了正门,张大仙一个用力,将女人推开,夺过盒子就往屋外走。女人自是不得饶,想要拽住张大仙的胳膊,大仙一跺脚,最后一击,女人被推倒。一个踉跄,女人跌到田边的沟里,头磕在石块上,那血积极得向外面的世界喷涌。她睁着眼睛,好似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张大仙并没有往田沟里看,只是匆忙的将盒子装进袋子里,向黑暗的深处逃匿了。
      日上三竿,村子里面的人都顾着在集市售卖自己的东西,以换取一点收入,不过还会将家中的小孩妇女留下,以免让这方的地主知道,他的佃农悄悄的在集市买卖。常常在东氏墓碑一带玩捉迷藏的孩子们,因为被闹鬼的事情吓得只好转了场地。
      “这一次轮到我来蒙,你们躲起来。”那个常常在东氏墓碑后面躲着男孩提出了意见。大家采纳,纷纷在田埂周围找躲的地方。男孩找着空地,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处田埂,其他的孩子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没有响动,所有的声音只有乌鸦的喊叫。一头乌发出现在绿色的田埂间,男孩往近处看,呆若的站在那里。眼前的,是一具睁大着眼睛的女尸,周围石块的血早已变成了乌色。男孩吓得直哆嗦,“有死人呐!”声音很大,响彻着田间。
      距离村子六公里也是一个大村,从牌匾上看,叫“龙息村”。传闻这个村子底下住着一条修炼千万年的龙,但因为常年被铁链禁锢,所以才没有震动天地,故名为龙息。
      龙息村有个大户,那比东氏要富有。几乎村里所有的佃农都是他们家的,但世界上没有两全的事情,富是富,天灾是无法避免的。大户姓岳,有一双儿女,儿子从出生开始就没法站起身来,看过很多中医,都说是没得救的骨痨,西医说是一种叫做小儿麻痹的病,这辈子怕是没法自己行走。但岳老爷自然是认命的,找过太多的先生,同时也做过诸多的法事,都没有见效。前段时间,托管家打听,方得知邻村有个很神的法师,家中三代从事这个职业,基本上没有这个人做不成的事情。
      那天夜里后,张大仙回到村子自己的家中,却被一个不知道是哪一旁系的亲戚,带到了龙息村,说是要给一位病公子把把脉。此公子正是大户岳老爷家的少爷。既然是唬人,甚至是唬如此有钱之人,不好好得捞上一把怎么对得起祖宗。大仙在前往龙息村的路上,摸着樟木盒子在想,这东西果然是护身符,想是以后能发大财。
      东西很全,将那些个烛台,香灰炉都在岳府的台门前各司其位的摆放稳妥。张大仙的法事即将开始。
      岳家少爷在几个人的搀扶下,走到台门,并躺在一张长椅上。岳老爷,岳夫人都在一旁焦灼得看着。张大仙拿起手上的宝剑,向台门外的天地挥舞着剑,后又摆弄着,向躺在榻上的少爷刺去,吓得岳老爷倒吸凉气。一会的工夫,不知道是何原因,外面开始乌云密布,天好似要下雨一般。岳老爷望着门外,喜色却跃然脸上。一个劲的低语着,“这个法师真是神呀。”
      张大仙听完,自是得意这天公真作美呀。一个转身,他吞下一些洋灰,正要喝水,向少爷吐的时候,突然卡住了嗓子。外面的雨开始如豆大般下来,噼啪的打在屋瓦上,而这位张大仙却倒地,捂着脖子,不再开口,只听到嗓子口呜咽的声音。
      樟木盒子,从袋子里滚落下来,一个翻身,里面的头发都散落在外。屋外电闪雷鸣,
      田埂间,一个老汉跑的速度惊人,这精壮的身体让人吃惊。只见到老汉跑入祠堂,冲着祠堂上,正在烧香的人说着:“族长,大事不妙......”可能是刚才跑的有点急,老汉气喘不停。
      这个被叫族长的人,转身看着老汉,“气喘喘,慢点说。”
      老汉歇了一会,抹了脸上的汗,“族长,村头大屋那个东氏家的女人死了。”
      族长好像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死了也非我族人,况且这女人破坏村中的气数,这也是老天给她的命数。”
      老汉有些紧张,更加进一步靠近老汉说话:“可昨个儿从邻村得到消息,说是我们村的张大仙被洋灰咯着也给死了。”
      突然,祠堂里静默了,族长好像想到什么事情一般,对老汉说着:“阿三,你去村里把男人们都招到祠堂来,我有事情要说。”
      这个叫阿三的老汉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几乎是整个村子的男人都召集到祠堂中,那些没到的,都是到城里办事的人。大家闹哄哄的聚集在此地,知道应该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各位乡人,大家都知道张大仙跟大屋那女人死的事情了吧”
      大家听完族长的话,都七嘴八舌开了。
      “大家安静,听我说,最近咱们村子不太平,现在帮咱镇压妖怪的大仙也被这邪气给杀害,我们总要行动起来吧。”
      “族长,咱们都听你的。”祠堂里一个青壮的小伙积极响应着。
      “村头的大屋原本是废弃的,自从住进这个女人,村子的事情就一直没有消停,我看这人也不在了,屋子咱就烧了吧。”族长抽着旱烟,看着男人们的反应。
      “族长说的没错,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人群中一个较年长的,一副老学究的打扮,他正是村子里学堂的教书先生。他一煽动,大家都纷纷拥护着。
      “既然大家都这么决定,就散了吧。”族长一声令下,族人们都向祠堂门口走去,准备回家抄家伙。人群中有人喊道:“各家准备好家伙,在村头大樟树下见。”
      待人群四散,阿三并无离开之意,他看着黄历本,若有所思。
      “阿三,你还不走?”族长看着阿三有点不耐烦
      “族长,今日不宜祭祀,这么做好吗?”阿三指着黄历本中的一页给族长看。但族长并没有看本子,只是转身准备离开,撂下了一句话:“又不是祭祀她,是为了封住她。”说完,族长大步流星的朝着祠堂外走去,留下一脸茫然不懂的阿三。
      村外大屋,在举目都是绿埂上显得荒凉,男人们举着火把向它进发。女人躺着的地方,还有血污,只是人早就葬于乱岗。其中带头的老人,朝着大门点起了第一把火,随后人们纷纷向周围点起了火。屋子上缠绕的植物,遇火烧的更加的旺,红色的光在白日的光线里,变成了粉红色。他们之中,有的人曾骗取了女人的情感,有的人曾为了泄欲,玷污了女人,更有的人冠冕堂皇要救助女人,而骗了东清水给女人留下的钱财。可是她赖以生存的大屋,最终在这些人的手里,一把大火烧于灰烬。
      男人们看着火,越来越兴奋,好像犯错的孩子的狂欢。然而那个樟木盒子却再没有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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