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四】
　　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是什么？
　　穿越时空。
　　纵然在他的现实世界，某位物理学家提出了相对论一说，他也难以想象这事情是真实的。
　　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充斥着不可思议的魔法的世界，穿越时空是可能发生的。

　　当严梓然听了白歌的说法后，大脑被震惊住了。他自小在艾维斯特长大，却从未发现荒芜森林魔法阵里的封印光圈。
　　直到飞行坐骑降落，他们跟随着白歌的脚步来到了这个地方——才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
　　大陆上早就没了精灵的存在，但是这座城，明明挂着的是熟悉的“流岚城”三个字，来来往往的却全都是精灵！
　　他们忽而想起在很多年前，流岚城也是有精灵的。可现在为什么不在了？

　　“我是城主的客人，”面对守卫熟悉的脸，白歌如是说，“我带着我的朋友们请见城主大人。”
　　守卫见他们一个个穿着气度不凡，其中两个居然还留有他们种族的气息，很干脆地答应了白歌的请求。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来的。”容貌俊美的城主说道，“让我瞧瞧他们——白歌，他们都是艾维斯特的学生吗？”
　　白歌回答：“是的。”
　　“我几乎可以预见那时候艾维斯特是多么繁荣的模样！”亚修低低地笑起来。

　　白歌耸了耸肩，“很快就没有了。”
　　是啊，很快就没有了。

　　“我们也很快就见不着面了。”亚修面露遗憾，“这个光圈正在渐渐消失……”
　　白歌来时也发现，这里的魔法气息比她上一次过来减弱了不少。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她过来轻车熟路，只是神器似乎被这个世界排斥，长空无法进来。
　　好在精神上他们能够保持联系。

　　“源之石也是。”白歌说，“城主，我们此行为源之石来，七十年后的源之石遭到破坏，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境界，您可有办法？”
　　亚修看她：“说说你的想法？”

　　“魔族现在应该已经对大陆宣战，主战场在西方公国，还未波及东方。我们想去保护源之石——”
　　但这光圈的禁忌要怎么打破？

　　“其实很简单。”亚修笑，“你们只需要在日落之前抵达光明神殿，在第二天开始之前把你们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出去吧，再进来一次，重头开始，把握好你们的时间——当零点的钟声敲响，这个世界就会被重新洗牌，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将不复存在。”

　　“老师。”
　　流光溢彩的内殿里，格蕾布与姵尔站在一排，恭敬地向面前的人行礼。
　　如果白歌在，一定能够认出来她们所尊敬的人——正是那日她偷听教皇谈话中，与教皇交谈的那个人。

　　“艾维斯特学院弃权了，你们成为这一届的冠军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她们的老师这么说，“格蕾布，姵尔，你们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教皇冕下会亲自为你们颁奖。”
　　两人相相对望，都惊喜不已。

　　教皇冕下是全大陆人的信仰，但他行踪神秘，就连内殿的人，除非特别通告也难以见到他。
　　他通常都在闭关，只有在全大陆性的活动里，他才会出席。
　　但每一次，他的脸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半分。
　　——可以说，也许在这片大陆上，只有教皇的心腹才知道他的真正模样。
　　或许，连心腹都没有见过。

　　“我们会努力的！”
　　格蕾布与姵尔对视一眼，目光含着笃定。
　　“老师，”格蕾布小心翼翼地说，“那艾维斯特的人怎么样了？”
　　她指的——当然是白歌六人。

　　那位老师冷笑着：“瞧瞧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培养出了一个暗系魔法师参加比赛，他们的队员甚至为此不惜冒险劫火场救这个暗系魔法师！他们将会永远失去参加全大陆精英学院赛的资格，成为历史的笑话。”
　　格蕾布的神情凝重起来。

　　两人出了内殿，格蕾布才悄声对姵尔说：“姐姐，怎么办？”
　　“我们在之前已经把神弓的位置告诉过他们了。”姵尔叹气，“能不能拿到神弓为他们所用……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姐姐，”格蕾布迷茫，“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神弓不是冠军才有的奖励吗？”
　　那把神弓——不应该是为他们准备的吗？

　　“你忘了吗，格蕾布，”姵尔的声音低了低，“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日见到白歌，她的背上背着什么？”
　　格蕾布仔细回想那天的场景，忽而捕捉到一个细节，不可置信地等到了眼睛。

　　“是啊，”姵尔肯定了她的想法，“就在告诉他们神弓的位置之前，我收到了神弓的请求。器灵居然把白歌看得如此之重——这把神弓本来就是白歌的东西，我们……不过是物归原主了。”
　　“格蕾布，我们虽然站在艾维斯特的对立面，可无论何时，都不能放下做人的原则。”

　　“白歌，光暗双/修还有这个技能？”
　　杨冰怡饶有趣味地勾着嘴角，身下是一道几乎透明的光束，正在飞快朝光明神殿行驶。
　　这真是以光速在进行了，快的让人连观察身边景物的时间都没有，走马观花似的一晃而过。

　　“嗯，”白歌神色浅淡，“这是暗系的一个小魔法。”
　　对于暗系，大陆上都没有过多记载，但是这么多年的魔法练习里，她自己也摸索出了门道。
　　再加上，撒旦。
　　撒旦还住在她身体里。

　　顾祁羽蹲下身打量着脚下的光束：“真看不出来。”
　　这似乎是借了太阳的光芒，却与太阳也有点不同——淡淡的紫色萦绕，让这光束多了分煞气，少了分神圣。
　　不自然。
　　果然是暗系的魔法。

　　严梓然转头没有说话，见白歌表情平常，压下了心底的那抹疑惑。
　　修习暗系很容易走火入魔，这种魔法肯定不像白歌说的“只是一个小魔法”……
　　如果是，她之前为何不用出来？

　　光明神殿修建于几百年前，那还是第一次，为光明女神降临世间而造。
　　二一七年的光明神殿已有内外主三殿之分，魔族轰炸大陆，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光明神殿。
　　虽然在战争结束之后光明神殿重建过，但面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断壁残垣。

　　“这是光明神殿？”杨臻卿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怎么这么狼狈？”
　　四处弥漫着硝烟，根本看不见一个活物，就连魔族都没有留在这里。
　　外殿被魔法轰了个干净，内殿剩下一半，只有核心的主殿拥有光明女神的魔法庇护，使魔族难以进入——
　　也是因此，撒旦将大陆毁得那么惨，却仍然没有得到源之石。

　　“我们得走快点……别让撒旦抢了先。现在我们跑了，大陆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白歌妹妹说这里的时间跟七十年后的计算方法不一样，真怕等我们出去了，大陆早已沦陷成魔族的地盘……”顾祁羽边跑边不忘记回头对几人说。
　　“别着急。”白歌翘翘唇。

　　严梓然注意到她的手指动了动，便有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消散了。
　　这动作太快，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看不清楚，只得作罢，却对白歌的怀疑更深了。

　　他们来的时机算是真的很巧，魔族刚刚洗劫过光明神殿，撒旦把光明神殿里里外外的魔法阵都毁得差不多了。以至于他们虽然听说通往主殿之路危机四伏，愣是连一个魔法阵都没有遇到。
　　光明女神留下的无形屏障将外殿包着，这是让撒旦本体无法进来的地方——

　　顾祁羽轻车熟路地进去推开了门。
　　六芒星的图案印在地板上，六枚璀璨的宝石折射出光芒，共同汇聚在中间的源之石上。

　　该如何形容这颗宝石？
　　它夺目又璀璨，熠熠而流光，晶莹剔透，似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融汇了万物的灵魂。
　　无数光芒自源之石之内散发出，这些光像是太阳，照耀着整块大陆，给予人们修习魔法的机会，让人们受到光明女神的祝福，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怎么做？”那未经摧毁的源之石，光芒太过神圣，顾祁羽不由得眯起眼睛，回头问她的同伴们。
　　他虽然已经见过一次源之石，但七十年后的源之石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他所见到的源之石，内部已经被撒旦留下的种子侵蚀，又失去了信仰之力，可谓只剩下一个空壳。
　　现在的源之石，却是完整的，是未经摧残而保留本身状貌的。

　　白歌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与其余五人的距离拉开：“我来。”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虽然听上去依旧冷淡，却隐约间有着——起伏的……激动？
　　激动。
　　她在激动着什么？

　　严梓然紧锁住白歌的动作，不敢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
　　白歌抬起了手。
　　她的手指莹白又好看，很快融入了包裹在外层的光芒里。
　　那是光明女神留下的，最后一层防线。

　　眼见白歌的手突破防御，即将触碰到源之石——
　　严梓然大喝一声：“不要！快阻止她！”
　　离她最近的红尘和杨臻卿回过头，投来的全都是不解的目光。好端端的严梓然抽什么风？

　　“迟了。”
　　漂浮在空气里的阴影组合成完整的人形，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那人没有影子，站在主殿的门一侧，露出得天独厚的容貌。
　　但——他的眸子，是紫罗兰一般深邃的颜色。
　　整个大陆，只有一个人拥有这种颜色的眼睛。

　　那个名字在喉咙中呼之欲出——
　　“撒旦！”
　　杨冰怡大惊，一个健步走到白歌面前，伸出双臂挡住了白歌，“不准你伤害她！”

　　她想起自己父亲曾经对她说过，撒旦在临死之前对白家的子嗣——或者是白家之女下过诅咒。
　　永世不得翻身……
　　也许那会儿，他就已经预料到白氏夫妇生下的是个女儿。

　　“也迟了。”冷冷的女声吐出，分明是熟悉的嗓音，可在这时，只有一片陌生与冰凉。杨冰怡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见白歌的一手依然放置在源之石之上，整张脸笼罩在了无边的阴翳里。
　　撒旦笑了。
　　只是微微上扬的弧度，在严梓然的眼里，却是对他的莫大讽刺。
　　“白歌，你真是我的好帮手。你说你父母如果知道你这样，他们会怎么想？”

　　白歌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源之石的魔法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体内，以此灌输至撒旦，那层主殿的屏障，也逐渐淡化。她启唇，声音不带感情：“你说这个时候？二一七年，我还没有出生。”
　　她至少还要等三十年——她是二四七年出生的，这会儿连她的父母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小新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坠入爱河。

　　“哈哈哈哈。”撒旦的笑容愉悦，“现在，乖女孩，用我交给你的方法，把源之石的力量渡过来。”
　　白歌抬了抬下颌，终于露出隐藏在黑暗里的脸。
　　那原本黑如玛瑙的双瞳，已经萦绕着一层诡谲的红。

　　“白歌……”杨冰怡五指收缩，紧握成拳，牙齿咬进下唇。
　　她说过的……说过是朋友的……
　　这才多久，这才多久！
　　这才多久，就让他们尝到了下一次的背叛！
　　杨臻卿眼睛里冒着火，若不是红尘拦着，怕是已经对白歌丢出攻击魔法。

　　“源之石可以给你，”白歌平静地说道，“不准伤害他们。”
　　“当然——”撒旦微笑着说，“你的朋友们，我怎么舍得伤害呢？”
　　你可是，我养了十几年，最完美的身体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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