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杜若晴扶着冬梅的手走了出来，汪淑贞紧跟其后也缓慢地走着。汪淑贞几次想要上前与杜若晴说说话，可是杜若晴的神情总是淡淡的，汪淑贞就三缄其口。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之后，杜若晴忽然停了下来，汪淑贞急忙走上前去说：“姐姐，你的孩子终究是因为我大意了，但是还请姐姐相信我……”
　　杜若晴苦涩地一笑，然后回眸注视着汪淑贞，杜若晴忽然一阵咳嗽，脸颊已经咳得绯红。冬梅上前扶住杜若晴说：“太太自己也要当心身体，情绪不要过分激动。”杜若晴摆摆手，朝着汪淑贞上前一步说：“这孩子当真是三姨太害的，可是跟二姨太果真没有关系吗？”
　　汪淑贞一凛，坚定得看着杜若晴说：“还请太太相信淑贞，如果我存了害太太的心，就让我汪淑贞不得好死。”
　　杜若晴摆摆手说：“罢了，反正那孩子已然是没了，追究这些个也无关紧要。只是，二姨太，我并非善待与你可是待你也算不薄，不求你知恩图报，但请你不要诛灭了良心。”
　　杜若晴扶着冬梅遥遥走去，汪淑贞看着杜若晴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料定杜若晴已经把这件事与自己关联起来，可是此时却没什么好的解释办法。
　　碧竹扶着汪淑贞回到盘水阁，此时原来的下人竟然已经悉数遣回，见到汪淑贞回来了慌忙跪下请安。汪淑贞淡淡一笑，端坐在椅子上。景桓已经奉上了茶，汪淑贞瞧着地下的奴婢们说：“这盘水阁前一段时间不慎安定，带累着你们这些人也一同受了罪，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说着就朝碧竹说：“你去拿点碎银子给大家分了，算是给安抚大家前一段时间受的惊吧，只是有一件事我得说在头里。你们既然指派给了盘水阁做事，我二姨太一身的荣辱就系在你们身上，如果盘水阁闹了鬼了、出了事了，纵然是你们出去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前程。我话说到这里，一会去碧竹那里领了银子就做事去吧。”
　　当天夜里许振宁照旧宿在了盘水阁，只是子时的时候忽然有下人来报说三姨太娇杏已经自杀了。汪淑贞心下一惊，慌忙穿衣服跟着许振宁去到了安苑。今天下午汪淑贞着景桓去打听过，这安苑本来就是许宅里关那些已经疯了或者犯了打错的姨太太的，只是娇杏那么个心气儿的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自杀了的。汪淑贞跟着许振宁赶到安苑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那了。看见许振宁来了，老太太摇了摇头，“这娇杏肯定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才会自杀。”
　　时下娇杏已经被人抬了下来，显然是刚刚上吊而死的，可是汪淑贞怎么看那脖子上的伤都有些奇怪。忽然汪淑贞听到一阵熟悉的歌声，然后就是一阵放浪狂笑。老太太忽然浑身一震，她扶着瑞芬说：“我乏了，要回去了。”汪淑贞仔细听那声音，小声问许振宁道：“这安苑的隔壁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人说话呢？”
　　“大胆！”，忽然老太太转身瞪着汪淑贞，“你这个没教养的下作东西，当了姨太太却全然没有一点姨太太的样子，这许宅的事也是你想问就问得的吗？那隔壁是许宅的禁地，谁敢再问一律打出去！”
　　汪淑贞慌忙道歉说：“还请老太太恕罪，我以后不多嘴便是。”
　　老太太走了之后许振宁安抚汪淑贞说：“这安苑的旁边究竟是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母亲讳莫如深，这么多年都不准人问及，所以你也不要觉得委屈。”
　　汪淑贞点点头自然无话，可是心里却盘算起来。看来这许宅里的秘密不少，其实她明明就知道那隔壁是什么，就是那次进去的地方，而且那个唱歌的老妇人她也知道，只是今天白问一句罢了，可是没想到老太太就紧张到这个地步。
　　三姨太娇杏死了之后许宅里好像莫名的安静了多日，只是大家好像都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兴致。汪淑贞照例是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只是也不怎么多话。这一日汪淑贞友到老太太这里，却看见太太杜若晴也坐在那里，好像正在和老太太谈论什么高兴的事。看见汪淑贞来了，老太太也笑着让汪淑贞坐下，然后笑吟吟地说：“我正和晴儿商量着，家里最近实在太过沉闷，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宁儿每天忙碌在外，这内宅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你们两个固然是年轻，可是到底都是喜静不喜动的，我揣摩着再给宁儿娶两房姨太太，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意见。”
　　汪淑贞低眉瞧着杜若晴，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情愿的，可是她还是端着合适的笑容说：“母亲说的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淑贞妹妹也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托人去相相，如果有合适的挑了日子娶进来就是了。正好也快点能为少爷生个孩子……”
　　老太太疼惜地看着杜若晴说：“你这孩子见天就是可怜见的，让人怎么能不疼。你还年轻，孩子总归是会有的，不要太过伤心了。至于这姨太太的事，我已经看好了两家的姑娘，虽然是庶出，可是到底模样和人品都是不错的，正好二姨太也在这，今天就商量一下娶进来的日子。”
　　汪淑贞笑着点点头说：“一切全凭老太太做主，我听老太太和太太的。”
　　老太太点点头说：“我看中的这两个姑娘，一个是楚城的药房汪老板的小女儿汪紫瑜，另一个是冯云璐，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个冯云璐吧。”
　　汪淑贞微微浅笑，这个冯云璐她确实知道一点，因为她们曾经是之江女校的同学。冯云璐的父亲是有名的军阀，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肯让自己的爱女嫁到许宅做妾室了。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看着汪淑贞，好像洞悉了汪淑贞的想法似的，慢悠悠地问道：“二姨太可是有什么想法吗？”
　　汪淑贞温婉地笑道：“这两个女儿，冯云璐我自然是听闻过的。据说她可是那冯远山的女儿，只是这冯远山只有一个女儿，他又是个将军，难得少爷有这样的好福气。”
　　老太太点点头说：“确实，那冯远山确实只有这样一个女儿。本来我也只是想给宁儿娶一房姨太太的，那日我跟汪老板谈及这件事的时候，恰好那冯远山带着他那女儿到访，谁知这冯云璐一听是要给宁儿娶姨太太，二话不说就要嫁到我许家来，说是为妾室也不要紧，我也着实不好拒绝，因此也就应了。”
　　杜若晴笑着说：“说到底那汪老板的女儿自然是小家碧玉，虽然没见过，单听那名字也知道是个温婉地可人儿。至于那冯云璐，我倒是听若麟提起过，说是巾帼不让须眉，倒是有几分英气。”
　　老太太心满意足地说道：“那既然太太和姨太太没什么其他的问题，那么就择个好日子把它们娶进来就是了。这事还是你们姐妹俩去办把，我老了，这宅子里的事总有一天得是交给你们的。”
　　汪淑贞和杜若晴知趣地站起来，杜若晴柔柔地说道：“那我和妹妹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两位妹妹入府的事老太太尽管放心就是了。只是……有一样，两位妹妹进来这位分……”
　　老太太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那冯云璐的父亲是个军阀，我本来就看不惯那些拿着枪打打杀杀的人，一点都没有个慈悲心肠。她既然说自己不在意身份，那就让她当了四姨太好了。至于汪紫瑜嘛，就是三姨太吧。”
　　杜若晴说道：“照理说三姨太走了，只是这位置还是在的……”
　　老太太摆摆手说：“就这么着吧，本来那娇杏叶就是个下人，担不起这三姨太的名号。况且她又死了，以后许宅上下就当没有娇杏这个人了，就这么定下了。”
　　当下杜若晴和汪淑贞一同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杜若晴若有所思地走在前面，汪淑贞则稳重地跟在后面。走了不一样会杜若晴忽然不无伤感地说：“老太太这是嫌弃我不能生育吗？所以要娶进来两位姨太太来打我的脸。”
　　汪淑贞慌忙安抚说：“姐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一来姐姐还年轻，以后固然是能有孩子的。二来，大家族个三房四房的也都是正常，何况少爷本来就是许家唯一的继承人。姐姐身子刚好一点，千万不要因为忧思过度就……”
　　杜若晴冷笑一声说：“妹妹倒是好心情，本来也对。无论进来几个姨太太，妹妹都是二姨太。何况，那冯云璐还可能是妹妹的旧相识，以后在这内宅里又多了个姐妹，岂不是好事？”
　　汪淑贞知道杜若晴心里自然是不自在的，也不多言，只能诺诺地跟在身后。
　　午间回到盘水阁，景桓给汪淑贞倒了茶之后问道：“老太太今天是不是跟二姨太说了什么，怎么看二姨太的神情好像是有些忧思。”
　　汪淑贞摇摇头说：“说来也不是大事，可是也不算是小事。今天老太太说起来是要给少爷再娶两房姨太太。”
　　景桓笑笑说：“这后宅里本来就是女人的世界，女人少了自然是不行的，看来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汪淑贞皱着眉头说：“这几天我总是觉得脑袋沉沉的，眼睛也睁不开，想来又娶进来这么两个，恐怕以后的事是少不了的，只是太太对我好像很冷漠的样子，想是上次的事她是不能相信我的。”
　　一旁弄花的碧竹说道：“依碧竹看啊，那太太对二姨太不理不睬的样子也不一定就是上次她落胎的事，想来是二姨太深得少爷的宠爱，所以那太太才会这样。”
　　景桓安慰汪淑贞说道：“好歹这日子也就得这么过着，眼下既然要娶新姨太太了，那许宅也是有喜事的，二姨太多去太太那走动一下，免得以后事情多了又要怪罪二姨太不帮衬着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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