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重量

　　闭上眼，经过畅快的一场深眠，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姚沛调整了下姿势，在安然柔韧的胸怀中睁开眼睛，一仰头就撞进了他温暖的带着笑意的目光里。
　　“Jesse刚把吃的送来你就醒了，是不是闻到香味儿了？”安然半侧卧在靠枕上，低头凝望着她，目光温柔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姚沛刚醒来脑筋还不十分清楚，眨了下眼睛，抬手去摸安然额头，转过来又摸自己的，样子实在娇憨可人。安然微笑起来，还要说些什么，蓦然看见姚沛手腕上乌青的抓痕，顿时僵了笑容。
　　他脸色一变，姚沛立马就清醒了，收回手来讪笑道：“已经不那么热了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手上的痕迹是……我弄的吗？”
　　“呵呵……那个，我就是容易淤青的体质，轻轻一掐就会这样。别看它瞧着吓人，其实不疼不痒的……呃，怎么、不说话了？”
　　“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安然轻轻叹了口气，“沛沛，在我靠近你的时候，我本来只是想摘一片树叶，你却给了我整片森林。”
　　安然说得语重情深，每个音节、每个表情里都透着珍惜和宠溺，姚沛被他煽动得心猿意马起来，趁机用半玩笑的口吻试探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就、以身相许吧！”
　　“好啊！可是以身相许前得先宽衣解带吧？”
　　“你、你先脱……”
　　“没问题。”
　　安然当真动手解起了扣子，漂亮的手指灵巧一拨，衣襟就敞开了三公分……他上身只穿了件淡青色的家居衫，扣子一开，肌肤就露了出来。一粒、两粒、三粒……扣好的扣子越来越少，安然原本以为姚沛会害羞叫停，现在见她镇定坦然，自己就进行不下去了，讪讪地收了手。
　　“继续，别怂啊。”姚沛气定神闲道。
　　“那什么，咱还是矜持点儿。”
　　“我压根没有那东西！”
　　“大小姐，我认输，咱不玩了啊。”安然大笑着求饶，反手就要把扣子系好，姚沛却突然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别，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现在怎样了。”
　　安然一顿：“早就平复如初了。”他淡淡地说，但还是不自觉停下手，默任她脱衣检查。
　　一个月过去，安然腰背处的伤口确实已经结痂脱落，不剩半块疤痕了，姚沛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沟慢慢滑下去，然后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惊诧转瞬而逝，却沿着脊索留下了指尖的柔软微凉。
　　“你看，时间是向前的，”姚沛脸颊轻贴着他的肩胛骨，用极低缓的声音说，“再苦的时候，也总会过去。”
　　安然点头，转身回抱了她。
　　是啊，总会过去的。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恐怕都有过不如死掉一了百了的念头，可时间在不可逆转地向前，痛苦的日子和欢乐的日子一样，都是过一秒少一秒的。回想当初受伤的时候、磷凡肆虐的时候、一度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如今不也都静悄悄地逝去了？留下的唯有回忆。
　　给“心灵”喝饱了“鸡汤”以后，从精神世界里走出来，嗅觉紧跟着变得灵敏了，姚沛吸了吸鼻子，冲安然疑惑道：“哎，你有没有闻到食物的味道？”
　　“当然有，你要吗？”
　　“嗯。”姚沛忙不迭地点头，“我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饭了！”
　　“喏，在那边，再放着就快凉透了。”
　　姚沛松开拥抱安然的手臂看向床边的移动方桌，上面放着布丁、海螺、叉烧、鸽子蛋、牛皮菜和南瓜粥，下层还备着水果和罐饮，口味总体偏清淡，但饥饿是一种神奇的调味料，能让普通的食物散发出最诱惑的香气，姚沛眼睛一亮，色眯眯地朝移动方桌爬去。
　　安然则赶紧扣上衣服扣子，整理好抱枕和空调被，回过头来，一枚剥掉壳的鸽子蛋就被塞进了嘴里，姚沛甜蜜地笑着，把另一只手捏着的大块叉烧肉吞下，眉眼弯弯地凝望他，就像个得到了彩色糖果的孩子。安然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移动方桌是床上床下两用的，两个人滑开方桌的延展臂，把桌面架在床上，然后互相依偎着靠在床头用餐。安然胃口原本并不好，无奈姚沛兴冲冲地吃什么都想着他，他只得以逆来顺受的姿态作陪，不时抬手抹去她嘴角边残留的酱汁。
　　吃饱喝足以后，推开一片狼藉的移动方桌，姚沛抹抹嘴像小动物那样偎回安然怀里，一点点试探着搂住他的腰。
　　黄昏将近了，蜜色的阳光铺满东墙，南方反而陷入相对的晦暗里，姚沛懒懒地捏着安然的手指头，望着明暗交界处随口道：“你看我们像不像在忘川河里，这头是尘世的阴影，这头呢，是彼岸的阳光。”
　　不成想姚沛突然冒出这么诡异的一句话，安然哭笑不得地戳戳她的眉心：“胡说什么。”
　　“原来你也会忌讳这个！”姚沛笑着躲闪，余光流转间，心里突地一动，“对了安然，为什么说21克是灵魂的重量？”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说法？”
　　“我随口问问，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安然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紧缩了下，随即淡笑着解释说，“这种说法出自一个名叫邓肯的医生。邓肯认为人是有灵魂的，灵魂的重量可以称量，为了测得这个数值，他专门设计了一张安装在灵敏秤上的灵床来放置将死的人，结果发现人在死亡的瞬间体重会减轻21克，邓肯觉得那就是逃逸的灵魂的重量。1907年，《美国医学》杂志发表了邓肯的论文，灵魂重21克的说法开始流传起来。”
　　“那……人死后体重真的会减少21克吗？”
　　“你觉得呢？”安然笑了笑，不答反问，“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灵异事件存在？”
　　姚沛微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秋水眸子凝视着他：“我原本不信。但每到这样的时候，我都希望冥冥中有双上帝之手，能像剪切电影胶片一样，帮我剪下这段时光，好好地珍藏。”
　　安然眼里的霾随姚沛温暖的臆想淡去。遇见她以后，轻易就能得到的幸福感像是比磷凡更厉害的麻.醉.品，让人觉得就这样简单地在一起，其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沛沛，你曾经问过我，爱上一个人，求不得、又放不下，该怎么办。”
　　“嗯。你那时的回答是，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现在……”
　　“嘀嘀嘀嗒嗒嘀嗒嘀嗒——”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铃声像不速之客闯进本来孤立而和谐的桃花源，姚沛轻抿了下唇，从床头柜的手包里掏出手机，又缩回靠枕里，滑动接听：“生哥，你忙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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