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倾城

　　“教主您可来了！呜……”西风刚刚避开狂怒少年喷涌的杀气，不期然撞上一串嚎啕的大哭，只见白虎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她身后躲，仍然惊魂不定，“他们是腥海派来的杀手，教主救我！”

　　少年刚被老者稳住，听到白虎的话再度火起：“你骂谁是杀手？我才不屑杀你这只菜虎！”

　　“腥海为什么要杀她？”西风推测腥海可能发现白虎对辰怒不忠心、或是担心她泄露什么秘密，想问个究竟。

　　少年甩出一张臭脸：“宫主的命令，我们无权过问。”

　　“你不知道？”西风有些失望。

　　“我不认识她，懒得管她为什么该死。”

　　锦瑟道：“你和她素不相识，只因一个命令就来灭口，不是杀手又是什么？”

　　少年似乎很看不起杀手，却被堵得哑口无言，憋得病脸发紫。

　　旁边老者微有埋怨：“狼大人，刚才若是依我的一刀结果了她，岂有这些波折？我们就不该听她的废话。 ”说完即拔刀，势如破竹，他蓄意不给猎物丝毫反应的时间。然而，没等弯刀落下，老者忽觉手腕剧痛发麻，凌厉的刀势被一股力量猝然阻断，他这才意识到，西风刚刚用剑尖拍了他的刀柄，那剑刃若是翻转角度，必会斩到握刀的手。老者先是庆幸西风无意伤人，然后懊悔自己没有谨慎戒备。等他转眼看向西风时，对方已把剑递给了白虎。那一送一收，迅疾如电又波平如镜，自始至终，老者仅看到剑的残影。

　　“好极致的‘剑影’！”老者忍痛挤笑。

　　“你们杀不了她，请回吧。”西风显露“剑影”，意为不诺则战；剑归原主，则表示本意止战。

　　少年冲冲不忿：“凭什么？”

　　“凭我在这。”

　　少年嗤笑：“西风，你在战武榜上排名第十二，便以为能横行江湖了吗？”

　　“我没打算横行，但会尽力保全自己的属下，即便你排名在我之上。”面对这个被称为“狼大人”的少年驯兽师，西风想到战武榜上一个名字。

　　白虎顿时中气十足，泪也不抹了，魂也不惊了：“你们看，我就说教主一定会保护我！”

　　“你真的保护她？她之前可是辰怒的亲信。”少年不可思议地望着西风，他知道逍遥神教最初的四大护法和十位长老都是辰怒的人，西风是不知真相还是过分仁慈？

　　锦瑟看出了端倪，笑道：“白姑娘，你们可是说定了，只要如你所说，西风出面保护你，他们就会放你走？”

　　白虎一脸正气凛然：“不。我说他们二打一有失江湖道义，如果被我说中，只求一对一的决斗。我，可以跟他们其中一个打！”

　　西风也猜到白虎被劫持后用某句话激得他们没有马上动手，刚有些宽心，却被白虎最后一句气到郁结：“你倒是胆气过人，可认得他们是谁？”

　　白虎以为受到夸奖，傲然一笑：“不管他们是谁，我可是得了教主您真传的剑法，如果悉数使出来，不论是对这位病弱少年，还是对那龙钟老者，我都有信心决一胜负。”她以为自己能欺负欺负老弱病残。

　　西风扭头不想看白虎。锦瑟掩口笑了一下，却也暗自发愁。

　　“你可真是跟了个好主人啊。”听到白虎的话，老者浑浊的双眼忽然闪现厉光，兴奋起来，“不久前，西风用‘剑鸣’处决了玄武——这是剑术九化之第五境界，玄武本来也练成了此技，只是还躁粝了些，而西风的‘剑鸣’空灵纯净，世所罕见。白虎，你可曾得此一剑真传？”

　　白虎得意非常：“教主对我是倾囊相授，你见了便知。”

　　“好！”老者迫不及待，“狼大人不屑对你出手，老夫我拿你做开胃菜刚刚好。”说完，又警惕地对西风道：“你不会干预我和白虎的决斗吧？这可是我们约定好的。”

　　“我没跟你约定什么。”西风不被他的话术牵引，但经过一路的追逐和短暂的较量，猜得出这老者必定也是榜上高手，再加上那个少年驯兽师，贸然死战绝非上策，便道，“我要她按照我的指示与你对战。此外，你们只较量输赢，她若有性命之危，我还是会出手。”

　　老者喜出望外：“好极了，我想领教的正是你的剑法。如果我赢了，你怎么说？”

　　“没有那种可能！”白虎截断老者的话，“你该问的是，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老者犹豫不定，毕竟他奉命要除掉白虎。少年却十分爽直：“你若是赢了他，我就放过你。当然，腥海再派杀手亦与我无关。”

　　“好，就这么说定了！”白虎信心满满，昂首挺立拔剑挥出，颇有大家风范。

　　老者不及多想，拔刀迎战。刀光剑影带起了积雪，一片白茫之中一老一青两个身影打得有来无往——白虎被刀势逼得狼狈不堪。就在弯刀即将扫到白虎肩膀的刹那，一段细竹带着一股绵力将白虎向旁边拨开。

　　白虎保住了手臂，余惊还未平定，就看见西风一张严肃的脸，吓得她大气不敢出：“怎、怎么了教主……”

　　“你使的什么？谁教你这样用剑的？”西风打断她，冰冷的语气显得冷酷严苛。

　　“都是您教我的啊。”白虎一脸无辜，战战兢兢。

　　老者一头雾水。他为了多看几招剑法已经下手很宽松了，没想到白虎还是节节败退。假如这就是西风的剑法，那么她在战武榜上第十二的排名实在德不配位。

　　少年催促道：“不够看，快接着打！”

　　西风对白虎吩咐了几句，白虎一副豁然领悟的表情，重拾信心挺剑再战。

　　老者将信将疑地舞刀迎战，却再次失望。他想逼出白虎的绝招，攻势越来越凶猛，白虎不但没显露什么杀手锏，反而惊慌失措，只把“教主救我”喊得山响。

　　“握紧了。”西风提醒，以竹代手，托、按、推、转地控制白虎与老者对战，她没有用真气向对方发出攻击，只以出神入化的招式破解老者迅猛翻飞的刀法。

　　面对提线木偶似的白虎，老者却有些应接不暇。

　　“这还有些意思！”少年拍手叫好，他见老者形容狼狈，很是幸灾乐祸，“西风好一把羞辱人的手段，如果一个人这样都能被你打败，必然再无老脸活着。”

　　老者受激，猛然加强攻势，恨不能立刻将白虎砍成两段。又过了三四十招，白虎晕头转向，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只听“铮”地一声厉响，她手抓不牢，长剑被震飞出去。与此同时，刀光如一道闪电，向白虎的脖颈劈落，又是一声巨响，锋利的刀刃深深砍进冰冻的土地，而白虎却不在原处。老者抬目找寻，看到西风早拎着白虎的后衣领闪开两丈远，前者气定神闲，而后者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逍遥神教的白虎护法必有过人之处，真想不明白腥海宫主为什么要除掉这种废物！”老者恶言挖苦着，对西风道，“我劝你别费力气保护这种没用的属下，她死了对你没有损失，不如送给我去交差。”

　　“教主！老大！别丢下我，我对您忠心耿耿定有用处！”白虎求生欲爆发，向西风飞扑过去，挡住她的是一根细细的竹茎，顶稍轻飘飘地点在她的面前，却使她左突右进都无法靠近。

　　“哈哈哈，终于嫌弃这个累赘了吗？”老者大笑，“白虎连剑都拿不稳，你要不要试试手把手地带她演练？”

　　“我真不想杀你。”大笑撞上了冷漠，西风似乎叹了一声，“她不喜欢血腥气。”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她又是谁？”

　　西风看向老者的弯刀：“你的刀法和唐然很像，并且远在其上，必定榜上有名。”

　　“算你有眼力。”

　　“你叫什么？”

　　“呵，你现在才想起来询问对手的大名。我姓老，名叫……”

　　“老不死，”西风对上了战武榜上那个奇特的名字，他的排名比锦瑟还高两位，“你真想领教‘剑鸣’？”

　　原来她问名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杀的是谁，老不死感觉到危险，不敢接话，他是想一睹“剑鸣”，但不想体验“剑鸣”。

　　少年却在一旁起哄：“我想看！西风，你的剑鸣真能震碎心脏而不破伤皮肉吗？”

　　“狼大人！莫忘我们此行的目的，您可玩笑不得。”老不死急忙劝少年，回头又对西风道：“你可以手把手地教白虎，但不能帮她运用真气，她若能接满我一百招，我今天就不杀她。”

　　少年毫不掩饰对老不死的鄙夷：“老东西真狡猾，你知道西风亲自使出的剑法是无法看清楚的，想用这法子偷师。”

　　老不死脸色难看得要死，却不敢顶撞这个口快心直且对自己一点也看不起的少年。

　　“不行。”谁也没料到，西风会断然拒绝，她抬起那根细竹，正对老不死，“我会让你不痛苦也不流血。”

　　“慢！”老不死忙叫，手指少年，“你一定也猜到了他是谁。你若出手，应该知道后果！真打将起来对谁都不好。难道你害怕，手把手地教她也接不下我一百招吗？”

　　“我知道能，”西风淡淡道，“可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再教别人了。所以还是杀了你省事。而且，你刚才只是说‘今天’不杀她。”

　　“明天后天大后天也不杀！”老不死害怕了。

　　“你这么胆小，真的敢违抗腥海的命令吗？”西风再次点破老不死的心思。

　　老不死求助：“狼大人！”

　　少年露出嫌恶的神情，完全没有保护他的意思：“你不是想领教西风的剑法吗？放心，你死了我帮你报仇。”

　　听到这句话，白虎飞快地把剑捡回来，哭着向老不死刺去，边哭边道：“教主，不用您为难，我这就证明我不是废物！”

　　老不死完全没把白虎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她此刻又怒又愧，反而爆发了超常的剑技，竟然隐约可见西风剑法的影子。老不死一边提防西风，一边与白虎对战，过了十来招，白虎剑技衰竭。

　　西风预计白虎再撑三回合就会命丧刀下，无奈地准备把她拎回来，忽然间，横空飞来一道身影，灵巧地把白虎从老不死的面前掠走，然后倏地闪到西风背后。

　　“什么人？”老不死下意识地叫道，定睛一看，才发现西风身后多了一个女子，探出的半张脸如同粉雕玉琢似的耀眼，却有着与西风相似的清冷气韵，正是先前同在长庆楼上的雪千寻。

　　“好快的身法？这是哪路轻功？”少年好奇心大起，紧接着又被头顶飞掠的灵禽吸引，“好威风的金雕！我想要！”说着，卷舌吹起了尖利的口哨。

　　金雕在空中轻微抖了一下，却终未转变方向，驮着背上的乘客，稳稳落在锦瑟身边。

　　“小伊姐姐，你们怎么没回去？”锦瑟扶了伊心慈一把。

　　伊心慈笑：“雪妹妹定要来找你们。”

　　少年一下子没唤来金雕乌雅，似乎有些意外，动也不动地凝视锦瑟，似有所思。

　　老不死仔细回忆刚才所见，忽然认了出来，惊呼：“是踏波！这里怎么会有踏波？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雪千寻肃着一张脸，“现在让西风教我剑法，如果我接了你一百招，你从此不许伤害白虎。你敢答应吗？”

　　老不死十分谨慎：“你也是剑门出身？”

　　“不是。”

　　白虎担忧：“雪姑娘，你不会武功，不要为我犯险。”

　　老不死闻言暗笑了一下，立即道：“好！我保证不伤你性命，且看你能不能在我面前使出一百招剑法。”

　　“你休想！我白虎再愚笨，也绝不让别人替我挨刀！”白虎领教了老不死的狠辣，再怕死也不愿让雪千寻冒险，一边说着，一边拔剑冲出。

　　西风将她提了回来：“把剑借给雪千寻。”

　　白虎泫然欲泣：“教主，您是不是嫌弃我没用？”

　　西风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我不需要你有什么用，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永远别说我教过你剑法。”转身，把剑送到雪千寻手上，语气瞬间柔和，“来，我们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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