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聂凡生期待与兄长感人相认的画面没有出现，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娘，她老大不高兴了。
　　“啧！娘啊！你看你！拦着我作甚？！”她皱着眉头撅着嘴，整张脸都写着“劳资很不爽”的表情。
　　教主梁玉墨老神在在地在手上涂着兰花香味的脂膏，瞥了聂凡生一眼，十分嫌弃：“你看你那嘴巴翘得，都能挂个酱油瓶了。不拦着你让你在那里打扰一对郎才女貌风花雪月吗？”
　　“哎呀你看柒柒那么怂！她真一个人面对师兄的时候根本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好吗！”
　　“哦？这么说来你很有经验？”梁玉墨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聂凡生，聂凡生没由来地一阵心虚。
　　她心虚的时候一个很明显的表现就是结巴，还喜欢梗着脖子死撑。“我、我哪、哪有什么经验啊！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为老不尊的？！”
　　梁玉墨不动声色，只在低头抬头的间隙里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旁翻看着五仙教草药集的穆靖书一眼。
　　“死丫头！怎么跟你娘说话的！”梁玉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拍了聂凡生的脑袋一下，“老娘这叫童心未泯！不懂事！出去！我有事要和你们宗主商量。”
　　聂凡生打量了两个人几番，不屑的看了自己老娘一眼，说了一句：“装神弄鬼，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聊人生聊志向吗？！”但是到底没敢大声说出来，只是嘟囔了两句。对梁玉墨她还是非常忌惮的，生怕不知不觉中身上就被放了什么恶心的虫子。
　　可是教主的耳朵也不是吃素的，她笑眯眯地看着聂凡生，然后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掉到聂凡生腿上，她定睛一看是一条红头大蜈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聂凡生飞速窜了出去，梁玉墨一手抓住被聂凡生无情甩飞的蜈蚣，一脸嗔怪：“啧，你看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爱护生灵。”
　　穆靖书“啪”地把书一合，微微一笑：“不知教主前辈有何指教？”
　　梁玉墨也不知把那蜈蚣收到了哪里去，整个人往软榻上一靠，下巴微抬，双手交叉抱胸，俨然一副傲慢丈母娘的样子。
　　“老娘也不跟你废话，说吧，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姑娘了？”
　　如此单刀直入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也没让穆靖书有一丝紧张。
　　“与其说看上，不如说，非她不可。”
　　“没看出来诺玛魅力这么大吗~居然让天下第一庄，云中观的大宗主如此上心~”梁玉墨调侃道，穆靖书眼神无奈又宠溺地道：“没办法，令媛之蠢让晚辈深表同情。”
　　“当着老娘的面说我闺女的坏话，小子，你很不错吗？”
　　穆靖书看着那张和聂凡生乍看一模一样，细看之下却又分明是两个人的脸，一挑眉：“那依前辈之见，我应如何作答。”
　　“当然是将我闺女夸得举世无双倾国倾城温婉贤淑聪敏过人，请求我同意将她嫁给你。”
　　穆靖书满脸“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沉默了一会：“恕难从命。”
　　“有多难？”
　　“难如登天。”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跟丈母娘说话是讨不到老婆的？”
　　“哦？这么说前辈同意了？”
　　梁玉墨梗了一下，“想得美！老娘十几年没见的闺女一见面就发现被拐跑了，咽不下这口气。”
　　唉……
　　穆靖书心中是崩溃的，这一对母女，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云中观叫做天下第一庄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里面皆是可称霸天下的人。而是因为……”他顿了一下，“而是因为，只有她才是我的天下第一。”
　　一片寂静。
　　许久，梁玉墨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诺玛还能见到姐姐的孩子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让那臭丫头受半点委屈我赔上整个五仙教也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穆靖书不温不火迎上梁玉墨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晚辈很惜得自己这条命。”
　　梁玉墨满意地笑笑，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女了，如今时过境迁，心境也变得多了，从前的她跟现在的聂凡生是一模一样，对万事皆怀疑，却又矛盾地相信着这个世界。这样的聂凡生她觉得太过天真，却又不忍心亲手捏碎，还好有这个人的出现。梁玉墨低头看了看腰间的腰间挂着的相思结，此生能得一人挡风避雨携手同游，便是胜却人间无数，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只可惜自己没那个福分，连仅有的幸福都是偷来的……现在想来也该是报应，聂凡生是个贼恐怕也是因了自己这么个娘，好在自己闺女侠肝义胆，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还积了不少阴德，也算是一点安慰。
　　“恕晚辈直言。”穆靖书开口，梁玉墨疑惑地看他。“我想知道，究竟是宋珏不知道生生的存在，还是全天下都不知道？”
　　梁玉墨脸上划过转瞬即逝的诧异和痛楚、懊悔，最后变成一贯地嬉笑：“小子，诺玛怎么说也在我五仙教呆了五年，在我肚子里还呆了十个月，你是当我五仙教的人都瞎吗？”
　　穆靖书又笑了一下，梁玉墨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的深不可测之处，他将情绪控制得极好，他想告诉你他生气的时候，哪怕是笑得完美无缺没有一点破绽你都能感受到怒气；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心情的时候，你就是把他那张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脸看穿了也猜不出来；而且他身上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你在他的面前情不自禁就会感觉有压力。
　　“前辈知道在下说的是何意。”穆靖书没再用晚辈自称，两人对视良久，眼神在空气中一番厮杀过后，梁玉墨转过身，走向门口，果断地拉开了门，侧头低声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多问，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诺玛就好，我欠她的，我会补偿。”
　　然后踏出了一步又停住，顿了顿才说：“你们是幸运的，好好珍惜。”
　　你们是幸运的，彼此都爱慕着对方，虽然那傻姑娘不开窍或者说不愿意开窍，但是旁观者清，她有多喜欢穆靖书，一目了然。
　　有些事既然注定是错，那么就永远都不该开始；可是有些事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那就抓紧了不要放手，以免漫长岁月最终落得个路荒遗叹的下场。
　　比如她和沈啸云，比如穆靖书和聂凡生。

　　玄渊和程柒柒在房间里两个人“你啊我啊嗯啊阿啊”半天也没说到什么重点的时候，被赶出门无所事事跑来偷听的聂凡生急得都要疯了。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磨磨蹭蹭的你们倒是有什么话说啊！哎呦我这急脾气！
　　聂凡生蹲在窗台下面腿都要麻了，她手指戳着墙，满脸狰狞，嘴巴无声地骂骂咧咧。
　　程柒柒你这没出息的！我平时给你看的戏本子小人书都白看了！早知道就不浪费我那些珍藏版的存货了！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看你看遍了整个江湖的书都不会有长进！
　　还有师兄你也是个让人操碎心的！你说你这外冷内热的，到了你该热的时候你倒是热给人家姑娘看看啊！到底是姑娘家脸皮儿薄，人家都那么主动跟你亲亲了你这会还这么别别扭扭给谁看呢！真该多带你去几趟青楼ji院，让你好好学学人家小伙子是怎么跟姑娘调/情的！
　　“那个……你没事了的话，我、我就、就先去找凡凡了……”
　　“……嗯。”
　　聂凡生已经气得没脾气了坐在墙根那里随手摘了一根草叼在嘴里，听到程柒柒这句话终于受不了了。
　　“找找找，找你奶奶个腿啊！聂凡生死了！你别找她！你就在里面待着！”
　　屋里两人皆是一惊，竟然都没有发现有人偷听？！程柒柒一把推开窗户，没看到聂凡生，一低头看到聂凡生黑着脸翻眼抬头看她。
　　“凡凡？！你、你在这里听了多久了……”
　　聂凡生嘴欠打得不行：“从你们嗯嗯啊啊的时候开始。”
　　程柒柒脸迅速涨红，娇斥道：“你、你怎么说话这么没羞没臊的？”
　　“哼，你要有我一半的没羞没臊我师兄现在早就温香软玉在怀了。”她说说来劲了，一把扯出嘴里的草，站起来也不管玄渊还在，噼里啪啦放鞭炮一样说了一大串：“你说你们俩怎么这么烦人呢？程柒柒你不是之前挺勇敢的吗，不是把我师兄逼得到处跑吗？怎么好不容易他不跑了你又怂了呢？还有师兄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别老是这样跟个闷葫芦一样行吗，平时闷我当你是深沉，这时候是个男人赶紧的上啊！你看她现在这怂的你就不能主动点儿吗？我看着你们都快急死了！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这么拖拖拉拉的猴年马月我才能逗小侄子啊？！我这要是怀着都能给你们气流产！”
　　程柒柒已经想一头撞死了，而玄渊此刻也是尴尬得不行。
　　真想让她赶紧消失！
　　两个人第一次无比心意相通。
　　然后救世主就来了。
　　“哦？是吗？”聂凡生表情瞬间僵硬，穆靖书冷着一张脸站在聂凡生身后，他刚才远远听到聂凡生这番豪言壮语，这其中可圈可点之处实在太多，若是真要一条条算聂凡生得有几个月连粒米都沾不上，啧真是为难，不好好治治她这家伙要反了天了。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如此粗俗，还被她说得理直气壮行云流水，可想而知他不在的时候聂凡生有多嚣张。
　　他一把扯过聂凡生的后衣领，伴随着某个熟悉的哀嚎，淡淡地对程柒柒说：“你们继续。”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了一句：“适才有人求见，说是岭南萧家的人，带话给程柒柒，我想，许是你师父寻来了。”
　　程柒柒脸上的红一点点褪去，渐渐白了起来。
　　师父……到底还是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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