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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是有情徒设计
中午睡得久了,夜晚并难以入眠。我拿了本书,在烛光下漫不经心地读了许久,终是乏了,正欲睡下,苑旗慌慌张地求见。
我慵懒地坐起来,戏谑道:“蝶幻宫里的婕妤温柔吗?”
“姐姐,我今天是来求姐姐的。”苑旗苍白的一张脸,隐隐泛青。
“东窗事发了?”我冷冷地问。
“是的,姐姐!”他语声凄厉,面带凄色,全然没有往日贵公子的风流倜傥。
我茫然地看着他:“皇上知道你了?你没有使用易容术?”
“不,我使用易容术,没人知道是我,我今天来是为蝶霜,她被皇后幽禁,身受极刑,宁死也不肯招出我的下落。”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回想蝶霜设计害了我师兄,又想到蝶霜也有今日,心中便有了快意:“夏蝶霜受了你的诱惑,而你又全身而退,此计已成,这不挺好吗?”
“不,姐姐……我不知道你与蝶霜之间存在什么恩怨,如今她也得到了惩罚,求姐姐大发慈悲,救救她!”静默了许久,苑旗才鼓足了勇气道。
我心中猛一激灵,思绪已通彻了一半,仍解恨地说道:“让我救她,那谁来救我那可怜的师兄?他隐居幽谷,竟被夏蝶霜连番设计陷害,最后死无葬身之地!是你,你能发这慈悲?”
“姐姐!”他忽然蹲下,跪在我面前,双手猝然抓紧了我的衣裙。
我低头,仿佛遭了电击:“你,你这是为何?”
他终于艰难地开口道:“姐姐,霜儿落在皇后的手中,只有你能救她,姐姐,求求你!”
我一愣,语声僵硬:“霜儿,你叫她霜儿,难不成,你假戏真做,爱上她了?”
他黯然的眸子里升起一束光芒:“是,是的。开始时,我是为了姐姐去引诱他,但相处月余,却发现她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我惊愕,隐藏不住着眸底凌厉的峰芒,怒道:“住口!你出身名门,却为了这么一个阴毒的女子,你至于吗?”
他怔怔地摇摇头:“不,姐姐,她之所以耍手段,也是她逼不得已!”
“她现在罪有应得,神仙也救不了他!”我决绝道。
“不,姐姐若不救他,霜儿她就是一尸两命,她腹中已经有了臣弟的骨肉!”他声音哽咽,眼眶里有了泪意。
“什么?她怀了你的孩子?你确定孩子是你的?”罗裳下我的手紧抓着广袖。
“是,她怀的正是愚弟的骨血,千真万确,孩子出身后也该叫你一声姑姑的……”
“住口!”我挥了广袖,怒目瞪着他道:“没出息的东西,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与他纠缠一个多月,你真是色迷了心窍,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真太让我失望了!”
“不,她的本性其实很善良,人处在什么位置,总要想着为自己争取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你不也一样吗?”
闻言,心中一痛,仿佛被针扎了一样。苑旗一针见血,我并非不心虚,我现有的,何尝不是一颗被现实磨砺得冷硬的心。
我隐匿内心的虚弱,凛然喝望:“放肆!你已经完全被他迷了心魂了!你这么护着她,那她的心里是真的爱你吗,你不知道,她心机有多深!”
“从她一次次亲自为我敷药治伤,我看得出来,她对我也有了情义!这一次,她在酷刑之下,始终不供出我,已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姐姐,我从未开口求过任何人,这次,姐姐一定帮我…..”他眸中有了固执的期待和哀怜。
我却把它生生掐灭:“别再说了,你跪安吧。”
苑旗最终惴惴不安看了我一眼,疏远而落魄的眼神,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
他的这种绝望的眼神,在他走后很久,又让我无端地心痛起来。
陡然间,我并豁然了。我处心积虑,与皇后合计,让苑旗去色诱夏蝶霜,只想为师兄报仇,谁料他却与之假戏真做,爱上了他,还留下了苑家的骨血,孩子是无辜的,爱更是没有错的。
只是忆起师兄,忆起双亲,想起世间诸多的不平事,心中有诸多不甘,我忽然凄怆地笑了起来,这一笑间,亦有清泪两行。愤恨中,亦有了主意。
第二日,我引皇后到蝶幻宫中抄检,在壁橱的暗格里发现两只白绫做的木偶,七七四十九根银针,戳于其间,上面分明写着我与京城子峻的生辰八字。
我深知皇后的秉性,更知她对京城子峻早已埋下深情,遂悄声道:“私通,巫蛊都是宫中的禁忌,而私通却顾及皇家的颜面,以及娘娘这后宫之主疏漏之职责,不如,索性定她以巫蛊之罪处置。”
一个月前,我在暗处支会苑旗,京城昭寿宴之上,苑旗化身楚瑾魅惑婕妤,夜间楚瑾刺杀皇后,窜入蝶幻宫中后却舍身救了婕妤,然后藏身于蝶幻中与之纵情交好,最后让皇后于明处知会皇上,捉拿他们,此间种种,环环相扣,计计逼人,只为报我师兄身死之大仇,结皇后那胎死腹中之大怨。为此,皇后早已与我心照不宣。她虽有不甘,但也神色端然:“贵妃娘娘言之有理,就以巫蛊之罪然治她。”
我亦深知,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贵妃,其罪名可以废去一个婕妤封号,发配边塞,永不得入朝,却不足以赐死她。
发配之日,我细看婕妤,腹部果真微微隆起,面貌依旧是柔美,却也是苍白无光。心亦惊,她身受重刑,竟还能保住孩子,可见孩子与苑旗确实有缘。我无可奈何,即派心腹赶在皇后的杀手动手之前,救走了夏蝶霜,与苑旗会合。苑旗即当父亲,一月之间并已成长,声声嘱咐我多加保重,他日攻取北周时,他定作为内应,鼎力相助。夏婕妤以柔和的目光望着我,基于曾经对我的伤害,内心满满的忏悔与羞惭。临别时,她只说了一句:“皇上的内心,从来只有你一个。”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地,犹如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惊起千层浪,我不得不自省,从婕妤假造匿名信开始,我就伺机设计婕妤了,难道仅仅是为了复仇,就没有争强好胜的心吗。”我自嘲,我处心积虑,扪心自问,难道仅仅是为师兄的那一个“情”字吗?
近来总是一身的倦意沉沉,想是冬天来了,天气越发寒冷了。午后用了膳并窝在暖暖的蚕丝被中午休。
这一日,我正欲和衣躺下,罗兰进来:“皇上说了,小姐吃过饭就躺着,小心睡出病来,令奴婢领小姐出去走走!”
我一笑:“究竟谁是你的主子啊?你这么听他的?”
罗兰抿嘴笑道:“他的话可是圣旨呢?”
她利索地给我披上斗篷,挽上高髻,又把那只帝王鹄随意地插好。
我随罗兰走出大门,绕过回廊,在麟趾宫的偏院中停下。一阵淡雅的花香在风中传来,我扭头看去,满院的早梅吐露芬芳,好不热闹。
“喜欢吗,小姐?”罗兰轻问。
“很美。”我点点头称赞着,一向喜欢梅花,难得开了满院。“皇上忙于政事,又不想辜负了这满院的梅花,于是派我来陪伴小姐赏梅。皇上说了,他批完奏章就来。”罗兰在我耳边细语道。
早已有人安放好了软榻,软榻四角摆放着小而精致的火盆,垂下三边的帷帐,坐在里面,温暖而惬意。
“皇上说小姐您向来畏寒,特地吩咐奴才准备了这些火盆。小姐您觉得怎么样?”罗兰笑问道。
“差强人意罢 …..”我幽幽道。
“切!小姐明明心里暖暖的!您岂能不知,小姐在皇上的心里有多重要…..”
我面色微红,骂道:“就你多嘴!”
许久过后,却不见京城子峻,我不禁负气道:“你刚才说错了吧,江山在他心里更重要,否则也不至于放我鸽子了。”
罗兰回眸望我,讥诮道:“小姐急着想见皇上呢。”
我眼帘一动,怨怒道:“就你贫嘴!我先四处走走,你替我在此等侯皇上。”
这偏院还真不小,院子里种植着好些花草,只是恰逢寒冬,稀稀拉拉地不成气候。但见一条花岗岩铺成的石径,细细长长,蜿蜒委迤地掩埋在郁郁密密的松树林里,让人看不清这路的尽头。
我犹疑着迈入了这片小松林。拨开盖在我头顶的细枝叉,这才看得清我跟前二三丈的距离。沿着石径走了好久,却始终走不到尽头,反反复复地,兜兜转转走了有半个时辰了,却依然还在这个树林里的原地打转。炎寒的冬天里,我的额头不由得渗出了汗来,心开始慌乱起来。这半个时辰来,我所走过的每一处景致似乎都是一样的,树林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更远的地方。
正惶恐中,眼前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妪,不知她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只见她面容苍桑,灰色粗布衣打扮,年约五六十岁,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扫帚,显然只是个仆役。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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