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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
第三十五章
五日后,包大人一行起程回京,陈州事宜暂由田丰主持,原知州蒋完革职查办,一干涉案人等按罪责大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陈州百姓跪送青天包大人,至此,陈州案告一段落。
临别时,路平和我们相处的久了,拽着我和赵虎哭得是稀里哗啦,我再三保证将来一定回来看他,赵虎也嘱他要好好练功,认真读书,学好本事,就去开封府投考,路平方才依依作别。
我和娘坐在马车里,看着道旁跪着的百姓,对展昭的入仕又添几分理解。
陈州渐渐的抛在身后,我放下窗帘,心中五味杂陈,陈州的几年,是平静的,如今,我再也做不回叶玉晗了,是否,这也意味着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听公孙先生之意,娘的眼睛复明大约只是时间问题,至于娘所说的要告状申冤,为什么到今日还不曾对包大人提过只言片语,倒底是什么案子,我也无从猜起,但我相信,包大人一定会还娘一个公道,到那时,我又何去何从?
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风轻轻的扬起帘子,一袭红衣就那么撞入眼底,痴痴的看着他带着一丝微笑,听着身边的张龙比手划脚的说着什么,间或回上一句,惹得身边的人都笑。
收回眼神,心里满满的全是苦涩,自那晚过后,我和他不曾再说过话,偶而遇见,我先自有些慌了,总是避开,怕他再说些什么,也怕我再说些什么,还是不见的好。
正自乱想,不防身子往前一倾,我忙稳住身子,原本睡着了的娘也醒了“怎么了?”
我探头看看“没事,是打尖了。”
“哦,扶我下去透透气。”
“是,娘。”
我先跳下车,又接了娘下来,扶着她进了茶棚坐下,娘伸手捶着腰“老了,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我笑笑,并不答话,一边替娘捶背,一边游目四看,见过去大约几十步的地方有条河,好些随从都过去了,也想去洗洗,回过头道“娘,那边有条河,我想过去洗洗手,您去吗?”
娘摇摇头“我老了,没你们年轻人那么多讲究,你自己去吧。”
我一笑“您又拿我打趣了,那我先过去了。”
我趁着转身的机会,偷偷扫了一眼,他没有进茶棚,反倒一个人靠在树上,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我不敢多看,匆匆向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洗罢手,看看大队似乎没有即刻要走的意思,便又向上游走了几步,估计那边看不到了,才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突然和这么多人在一起,我还是不习惯。
这些日子,凡在人前,我依旧没有取下面纱,娘也没有再提过,我的确一直在逃避,逃避的不仅仅是现实,还有我自己。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如果娘的眼睛复明,冤情得以昭雪,或许就是我离开的时候,这几年来,从不敢或忘另一个对我恩重如山的人还沉冤莫白。
也想过找包大人帮忙,可是,无凭无据,仅是猜测,包大人便是有心,怕也是无能为力。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靠自己,就是要找人帮忙,也总要先有些眉目才是。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展昭正朝这边走来,我不由得苦笑,这下,可是避无可避了。
罢了,避不过便不避了吧,我站起身,等着他过来。
展昭在我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也不说话。
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也没说话,好吧,我承认我没你厉害,这种无形的压力实在让人受不了,清清嗓子“找我有事?”
半天没听到回答,不理我?行,那我一个人说好了“没事?那我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我绕过他,就要走回去,却听得他低低的声音“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站住脚苦笑道“怎么会呢,我虽愚钝,却也知道你原是好意,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做不到罢了。”
他微微摇头“也不知怎么,一见你去摸,心里的火就上来了,说话就重了些,你不要介意。”
我一笑“都说了不会。”
展昭指指我刚坐过的地方“为表示你说的真话,可否聊聊?”
我无奈的走回原处“聊什么?”
他也挑了地方坐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先不说那个,前日里捡了一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他拿出一柄匕首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正是原来五哥送我那把,当日追击庞昱时被打晕,醒来后再也找不见,以为丢了,很是心痛了许久,哪想竟会失而复得,不由得满心高兴“这是我的,以为丢了呢,没想到在你这里。”
“我看这把匕首虽然锋利了些,却也不是什么名品,怎么你就宝贝成这样了。”展昭口气有点怪。
我一心的欢喜,也不去理他“这里面自然是有缘故的,你哪里晓得。”
“是否方便说来听听。”展昭的声音有丝暗哑。
我瞄了他一眼,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打听这些,不过,这个缘故却是怎么都不能说的。
当日,白玉堂正迷上了陈州富商宋家的二小姐,偏这宋二小姐任他百般殷勤讨好,仍是冷若冰霜,这白玉堂自命风流,哪里被人如此冷落过,越发的日夜惦记,一口气在陈州呆了一个多月。
那些日子我过的是生不如死,白日里要去“天然居”上工,好容易晚上回来想好好睡一觉,往往是不能如愿。
这该死的白耗子从宋二小姐那里吃了瘪回来,就跑来发酒疯,不是要拉着喝酒,就是要拉着比剑,和他比这两样,我不如找根绳子上吊还来得快些。
可跟受了伤的耗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也曾郑重向他指出男女有别,这么三更半夜的来找我一个大姑娘,甚是不妥,他却抱了酒坛,看也不看我一眼,满脸的不屑,一句话就把我堵回来了“当日你要我教你武功的时候,怎么不提这个!”
我哑口无言,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谁让我欠了他的呢。
一天晚上,他兴冲冲的来找我,说是宋二小姐有些上火,又不想吃药,让快点想办法,我只得熬了一碗冰糖雪梨,让他送去,我想看看这白耗子吃瘪的模样,便也跟着去了。
到了绣楼之下,白玉堂一手持扇,一手端碗,一身白衣,也不见他做势,轻轻跃上,端得是身法曼妙,姿势潇洒,宛如天外之仙。
我也跟着跃上,当然,这身法与白玉堂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满是不屑的扫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知道那是在笑我呢,回了他一个白眼,心中不由得万分期待,希望那宋二小姐一会把他连人带碗的扔出来,看他还神气不。
刚刚靠近门口,白玉堂整了整了衣衫,堆出满脸的笑,就要举手敲门,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实在是看不得他那副满脸讨好的样子,他这是什么时候学会敲门的啊?!
半天没听见声音,我纳闷的回头,却看见白玉堂举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由红转白,由白转黑,最后变成铁青,我正要动问,却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呻吟声,似是极度痛苦,偏又杂着些快乐兴奋。
我听了一会,还是不明所以,扯扯白玉堂“她是不是病得厉害,你不是专程来的吗,怎么不进去?”
白玉堂也不答话,扭头就走,我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倒底怎么了?”
他走了两步,又站住脚,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我倒要看看这人是谁!”
走到门口抬脚就想踹,却又硬生生忍住,纵身上了房顶,到得后檐,一个“倒卷珠帘”,勾住屋檐,倒下身去,把窗纸戳了一个洞,眯了眼细瞧。
也不晓得瞧见了什么,就见他身子一晃,差点摔下去,等翻身上来,那脸色都没法形容了,反正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实在是好奇“你看见什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他居然一副想吐的样子,拔腿就跑,我追了两步,抵不过心中的好奇,也学了他的样子,倒下身去看,这一看,也吓了一跳,只见两个裸女正抱在一起做那不堪之事,方才明白,刚才那阵声音是由何而来。
后来,见了白玉堂,好一阵取笑“堂堂风流倜傥的锦毛鼠白玉堂输给男人也就罢了,却被个女人抢了心上人!还谈什么笑傲江湖,不如趁早一头撞死算了!”
为封了我的嘴,白玉堂便给了我这个,这原本是他的贴身之物,我已眼馋许久,偏他小气,就是不给,这次却也只能割爱了。
此事虽然已过去好几年,此刻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有些害羞脸红却又忍俊不禁,不过却是万万不能跟展昭说明的。
我一抬头,展昭正满脸复杂的看着我,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没什么,”展昭垂目“这个匕首是泽琰送你的?”
“是啊”这匕首柄上刻着一个白字,见过白玉堂的人都知道,他的东西都刻着这样一个字。
“果然如此。”展昭声音低低的。
“你说什么?”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果然如此?”
“没什么”展昭闭上眼,好一阵才睁开“我和泽琰是朋友。”
“我知道。”不知道的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却不好问出口。
“虽然在外人眼里,泽琰和我是鼠猫不两立,但我心里明白,他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所以,”他说的很慢,似是在斟酌字句“我们也是朋友,你不必拿我当外人......”
这是什么意思?原来拿我当朋友是因为白玉堂?!我霍然起身,气极而笑,打断他的话“展大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是何等身份,我又是什么人?你是侠,也是官,我乃江湖末流,升斗小民,岂敢高攀为展大人的朋友?!”
我一抱拳“展大侠,告辞!”
我走了几步,站住脚,也不回头“还有一事,白玉堂与展大侠是不是朋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大可不必看他的面子而对我如何,白玉堂是白玉堂,叶无双是叶无双,还请以后不要扯在一起!”
我正要举步,身边人影一闪,展昭已到我身边,一把握住我的手,捏得我手生痛“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使劲要把手抽出来,哪里抽得动,也顾不上多想,左手一挥,一耳光就上去了“放手!”
展昭脚步微微一滑,头略偏,动作也不大,却让我这一耳光落了空,手腕一翻,连着我的左手也给抓住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你个大头鬼!展昭,我跟你没完!我咬着牙不理他,手一沉,往外边一带,曲肘击向他的腰腹,他一吸气,生生缩进去半寸,我这一肘又落了空。
不过,他也不能再扣着我的手,我刚才这两下动作极大,如果他再扣着不放,只怕是我的手腕便要折了,我原本就没指望能打着他,赌得就是他怎么都不会伤我——不是不会伤我,是不会这么伤任何一个人!他是展大侠,展大人,不是吗?
双手一旦脱困,我更是半点都不迟疑,扭头就跑,心中止不住的委屈,我努力让自己不要掉泪,展昭,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我不要再见他,不要!!
“唉哟!”也不知把谁撞了一个踉跄,顾不上多看,一头扎进马车里,眼泪终是落了下来,耳边回响着他的话
“我和泽琰是朋友”
“所以,我们也是朋友,你不必拿我当外人。”
我从不敢有过多的奢望,原以为,我们是朋友,这就已让我满足,没有想到,原来竟是沾了五哥的光!
我的心被重重的揪了一把,抬手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打你个无知的人,早该知道有些事情,原本没有人可以看的破!!为何还要心存希望?!
车帘被人挑起,阳光照了进来,我下意识的向里缩了缩,赵虎的大嗓门“叶姑娘,你怎么了?”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什么,突然有点不舒服。”
“那我请公孙先生来给你看看。”赵虎转身就走。
我忙叫住他“不用麻烦先生了,可能是这两天路上太劳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真的没事?”他有些疑惑“展大人,你来看看叶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一掌击向赵虎打帘的手,赵虎手一缩“你干什么啊?”
车帘“啪”的一声放下,我冷声道“不许过来!”
“我有话跟你说。”是展昭的声音。
我心头一痛“走开!”
“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还是展昭的声音。
一阵烦躁,我抓起身边的靠枕狠狠的扔出去“滚!”
车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听着渐渐走开的脚步,我终于哭出来。
我用力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实在忍不住,狠狠的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硬生生的把哭声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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