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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停车!”把守城门的卫士长枪冲外,尽职地拦下飞驰而来的马车。忍足勒紧缰绳,两匹马嘶叫着停下脚步。车门被推开,手冢从车中探出头来。青色的城墙每一块砖都透出坚不可摧的气势来,城门之上,“殷支”两个大字分外庄严。
忍足回头冲手冢笑笑,手冢脸上也洋溢起一丝喜悦。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他们终于回来了。
“什么人?”后赶来的这人看似比两个卫士的职位更高,他看了忍足一眼,眼睛突然睁大,然后赶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忍足公子,失敬。”说完,赶紧喝退两个卫士,“还不快让路,让公子的车进去!”两个卫士收了长枪闪到两边,领头的那个也站在一边恭敬地目送忍足的马车跑进城去。
“先去哪?”手冢将车门推开一点,探出头来问忍足。忍足依然注视着前方,“先回家。”说着,马匹拐了个弯朝东边奔去,“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宫去。”
“嗯。”手冢点了点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夕阳的光芒稍微减弱了秋日的凄寒,七月出发,十月回来,这三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如今,总算要回家了。
“老爷!少爷们回来了!”家仆听到叫门声,开门一看,竟是两位少爷,喜出望外之余,一边直朝忍足苑囿的书房跑一边高声叫着。正在写奏章的忍足苑囿听说忍足和手冢回来,立刻放下毛笔,快步从屋里来到中庭。忍足和手冢已经从车上下来,虚弱不已的切原被下人们带走,忍足苑囿一到中庭就看见自己两个儿子,欣慰的笑容立刻爬上了眼角眉梢。
“父亲。”忍足和手冢见到忍足苑囿也是心情大好,立刻拱手问安。忍足苑囿用关切的目光打量着忍足和手冢,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好,这就是最令他开心的事。
“瘦了。”相比手冢,忍足的疲惫似乎更加明显。忍足苑囿的话中有对手冢平安归来的欣慰也有对忍足尽好兄长之责的赞许。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忍足苑囿赶紧让两人进屋,“我这就叫他们烧水做饭,你们先回房好好休息。”
“我先去向夫人问安,再回去休息。”说话的是手冢,忍足也笑着应和,“国光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先去见过母亲。”
忍足苑囿的眼神中透出了欣慰和喜悦,手冢是个好孩子,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无比宽慰和自豪。
“你们有这份心很好,但这些天雍贵妃一直失眠头痛,奈支进宫和她同住,明天去四皇子那里复命之后再去见她不迟。”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
忍足往自己的房间去,手冢也往偏院那里走。他刚叮嘱过下人把切原送到偏院的空房里去,一路上大多数时间切原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吃喝都少得可怜,手冢看见他的脸颊明显消瘦下去,但又不知道怎样能帮上他。明天去见了迹部,就要把切原交出去了,还不知道他会经受怎样的对待,一想到这里,手冢就觉得心绪不佳。
想到迹部,担忧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把他回家的喜悦之情冲得一干二净。迹部交代他毒杀切原,他没有办到,忍足将破坏迹部计划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肩上,还不知道迹部会作何反应。
如果迹部追究责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忍足替他承担,手冢如此想着。
晚餐因为忍足和手冢的归来而丰盛了许多,父子三人围坐在圆桌边,整个饭厅都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气氛。
“这一路顺利吗?”忍足苑囿一直非常惦记两个儿子,忍足还好,没有心机也没有武功的手冢着实让他寝食难安,生怕他有一点闪失,不然叫他怎么对得起过世的雪溪。
“精彩不断。”忍足故意吊父亲的胃口,用狡黠的眼神看了手冢一眼,便开始笑说一路的经历。比如真田纠正他骑马的姿势,比如他嚼了兔子的屁股肉,又比如他在觞国抚琴技惊四座。忍足话不多,却说得有声有色,忍足苑囿兴趣颇浓地听着,不时地发出笑声。手冢听见忍足一直说自己的糗事,冷着脸狠狠地瞪忍足,忍足却全当不知道,继续给忍足苑囿讲着故事。
“无论如何,平安回来就好。”听完忍足的话,忍足苑囿露出慈父的笑容,“你们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父亲。”出门在外的时候有人在家中惦念,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幸福的么?手冢心想,如果母亲还在世,也会对自己日夜思念吧。
“侑士,跟我来书房一下。”忍足苑囿的话宣告了晚餐的结束,“国光,我已经叫人烧好了水也备好了换洗衣物,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跟侑士一起进宫。”
“嗯。”手冢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说完,手冢的视线转向忍足,“明早见。”
“去吧。”忍足笑了笑,看着手冢转身出了饭厅,往偏院的方向走去。
忍足苑囿这才敛了笑意,转头看着忍足。忍足猜到父亲要问什么,也只是沉默。
回到偏院,手冢特别吩咐厨房准备的饭菜已经送到了房里。手冢拿了碗盘,去了切原所在的屋子。两个下人守在门口,手冢推门进屋,看见切原还被捆得结实,缩在床角。
手冢皱起眉头,把饭菜放在床边桌上,自己坐到床边,伸手拍了拍切原的脸。“切原,醒醒。”昏迷之中的切原表情平静,秀气的眉眼分明显示出这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手冢觉得心疼,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和家人分离的痛苦,亡命市井的艰辛,现在又要被当作权力之争的牺牲品,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
作为害他到如此境地的帮凶之一,手冢无法说服自己不自责。
切原终于醒来,仁王留下的药太过猛烈,每次只用一点,切原就要很久很久才能醒来一次,醒来之后也是满眼疲惫,像是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一样。
看见眼前的人是手冢,切原马上开始向后躲,身后已经是死角没有退路,切原便尽可能地蜷起身体离手冢远一些。
切原第一次醒来看见手冢时就是这样,手冢和忍足都非常疑惑,仁王猜测,也许是因为手冢腰间那把匕首吓到了他,说不定是幼时有过什么过于恐怖的记忆。虽然不知原因,但忍足和仁王都认为这样多少可以保证一路上切原不会对三人发起攻击,这也正是忍足敢让手冢单独和切原呆在车厢里的原因。
明明已经把匕首留在房里了,切原却还是这么怕他,难道是记住了手冢的脸所以觉得恐惧吗。
“我给你带来了饭菜,你趁热吃,不够的话,我叫厨房再做给你。”见切原躲避自己的视线,手冢叹了口气起身,“我这就走,你别害怕。”
说完,手冢果真走了出去。切原看着手冢走远,蜷在一起的身体慢慢打开。下人听了手冢的吩咐进屋来喂切原吃饭,手冢一个人站在门外,胸口越发地闷痛起来。
手冢看着窗纸上的影子,切原好像在乖乖地吃东西,这多少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些。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扑上来,左手从后面抱住了手冢的腰,右手掩住了手冢的嘴。
手冢刚想挣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太傅?”手冢带着柳闪到一间废弃的空屋里,这才说出自己的疑问,“您怎么在这里?”
柳无心寒暄,开口便问,“赤也怎么样了?”
手冢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想起迹部的命令:一定要抢在柳莲二之前把切原的“尸首”带回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站到了和柳相悖的立场。
“身体很虚弱,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沉默一下,手冢还是照实说了,柳紧张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点,但依然凝重。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柳看着手冢的眼睛,手冢感受到了他的担忧,“送到四皇子那里?”
“是,”手冢犹豫着该不该说,但柳莲二的神情让他不忍欺瞒,“明天一早我们就带他去四皇子那里。之后如何,我不知道。”
柳莲二对手冢的话深信不疑,否则他也不会潜到这里来找手冢。
“六皇子生日礼宴那天起就再没见过太傅,”现在轮到手冢发问,“太傅一直在哪里?”
“我没有找到赤也,就回到殷支附近等你们回来。”看着手冢露出些许疑惑,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听说你和忍足在回陌辽的途中和队伍分开行动,就猜想到你们是去找赤也了。”
“是谁告诉太傅我和侑士的行踪的?”他和忍足中途离开队伍的事情应该只有凤等几个人知道才对,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这个我不方便告知,总之我今天来,是想请你放了赤也。”
“……”听到柳莲二的话,手冢的脸色变了。
早就预想到手冢会有这样的反应,柳为手冢没有立刻拒绝而感到些许希望。柳的语气里满是恳切,“请你让我带赤也走。”
“不行。”手冢拒绝了柳的请求,切原是迹部要的人,他不能擅做主张把忍足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人放走。
“赤也是我父亲拼上全家人的性命才救下来的孩子,我不能眼看着他陷入危险之中。”柳的脸上写着急切,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带切原离开。“我要带他离开,绝不让他再卷入纷争之中。”
“……”手冢看着柳的眼睛,平素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如今竟盈了焦躁和恳求,理智提醒他不能答应,但感情又不允许他拒绝。
“赤也一旦落入四皇子手里,定会被当作牵制觞国的手段,利用之后,又会杀掉灭口。我必须阻止这一切,因为保护好切原赤也是柳莲二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对得起父亲的嘱托。”柳在手冢的脸上看到了动容,他无论如何也要拜托手冢放人,“你已经看到了赤也的痛苦,请不要亲手把他送到更加痛苦的境地去。”
柳的话打动了手冢,要他亲手把切原推进深渊里去,他办得到吗?切原会被用来威胁真田,他又忍心与真田为敌吗?
“要我怎么做。”一百个声音在脑中喊着不可以,手冢却还是答应了柳的请求。他实在不忍心让一个无辜的少年沦为阴谋的牺牲品,后果如何,他无心去想。他不想让自己的良心背负太沉重的后悔。
“我无法公然从丞相府把赤也带走,请帮我支开把守的人,并帮我拖延尽可能多的时间。”手冢的点头让柳的声音透出些惊喜,他就知道只有手冢才帮得了并且愿意帮助他。“我会立刻带赤也离开,绝不耽搁一点时间。”柳看着手冢的眼睛,郑重地低了头,“拜托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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