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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娜塔莉娅·阿尔洛夫斯卡娅,当然,在这里,那些和蔼的大婶们都喜欢在不那么正式的场合叫她娜塔莎,裹着及膝的军服坐在长椅上。【注一】耳边是浓浓苏/联风情的乐曲,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军乐排成员们鼓起面颊吹着号,人们在场地中搂着舞伴的腰转着圈,尽是一番祥和景象。
这里是布/列/斯/特城市公园,娜塔莎嘴上不会明说,但其实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原本她近几年时常从明/斯/克到这儿来只是因为一九三九年前它还是波/兰的领土,但几次之后,她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里的城市公园,这里的人们。
有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军官上前来请她跳舞,娜塔莎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跳舞,至少是不喜欢和伊万·布拉金斯基以外的人跳舞。军官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向她轻轻鞠了躬,便走出场地向大婶讨饮料去了。
娜塔莎和许多的年轻姑娘们不一样,她不喜欢跳舞,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这美丽的公园里听着他们的号声与琴声。她清楚地记得伊万从前是会拉手风琴的,以他的身材拉动风箱一点都不吃力,但近两年却很少碰它了。
她踩着高筒的军靴站起身来,经过的地方都有人冲她微笑,虽然只是得到了娜塔莎简单地点头回应,但每个人都很高兴。他们明白娜塔莎是爱着他们的,她是他们美丽的祖国,的一部分。
娜塔莎穿过红砖墙之间的小门,在路过一座有些像沙/俄时代城堡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里边大嗓门军官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能够隐隐约约听见,又不知道是哪个没经验的新兵让他不满了。一群戴着深色帽子套着白衬衣的孩子们追逐着一辆军用卡车,大声地笑着。
她走在金黄色麦田边的路上,一辆卡车在近些时减慢了速度,司机小伙向她俏皮地敬了个礼:“要不要搭车,娜塔莎同志?”娜塔莎看了看她,瞥见方向盘的旁边夹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她答道:“不了,谢谢。我想一个人慢慢走回去。”
“那一路顺风,娜塔莎同志!我得去送货了!”小伙子挥了挥手便踩下了油门,却没有开得很快,他可不想把路边的尘土扬到他们美丽的姑娘身上。娜塔莎慢慢地走回她在这里的住处,她回想起她认识的几个军官还有这里的政委,他们都没有买到最近的火车票。
但布/列/斯/特看起来是那么宁静,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却是一个时常被战争光顾的地方。
夜幕降临了,这里唯一的影院门口亮着昏黄的灯光。娜塔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里边黑白的画面有些模糊,观众们(从两三岁到七十岁不等)却看得津津有味。娜塔莎转身跑出了影院,她还是决定赶紧回自己的家去,毕竟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星期已经有十几个从波/兰跑过来的人了,通俗点儿的称呼是“叛逃者”,在娜塔莎这儿是第十个。他们无外乎说些“战争要开始了,德/国人要打过来了”之类的话,可问他们具体时间却没一个说得清楚。
这次这个说是明天凌晨战争就会打响,上次那个说是八月,再上次说是秋天。大多数人不相信他们的话,但娜塔莎认为应该保持警觉。因为上回那个人死死抓着她的衣摆不放,痛哭流涕地说的话不像是假的。
她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娜塔莎开始想念起她的哥哥,如果战争爆发了,那么她与他将感觉到同样的痛楚。伊万绝大多数时候待在莫/斯/科,总有点躲着她的感觉,如果他主动找她一定是因为国家事务。但就算在那个时候,伊万微笑着叫她“娜塔莎”的样子,也依然能让她欣喜若狂。
如果战争爆发了,娜塔莎想,如果在这里的话。她至少也能帮伊万挡下德/国人的进攻,不让那东方的广阔疆域受到德/国战车的碾压。
“啪嚓”一声,灯忽然灭了。
娜塔莎在战争中培养出来的直觉让她立刻抓起了手枪。没有感觉到有人潜入这屋子,其他人家似乎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难道只是普通的停电吗?
布/列/斯/特的夜晚太过短暂,大概还是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天色就已经蒙蒙亮了。她靠在窗边向窗外看去,没有人,没有她想象中的德/国军队。但娜塔莎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是在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敌人已经踏上了她的土地,已经侵入了伊万的国度。
她立刻站起来,带上自己的两把手枪和一把匕首之后就轻声走出了屋子。她要到中心堡垒去,不管怎样那里都是布/列/斯/特/要/塞的必攻之地。然而就在中心堡垒近在眼前的时候,天空中却传来了轰炸机的嘶鸣。
第一颗炸弹并没有落在中心堡垒,而是狠狠地炸上了要塞的大桥。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接连不断地袭击着要塞的城门,仓库。娜塔莎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扶着还没有被炸塌的墙壁缓了一下,抬头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自家的房屋。
他们之中有原本以为这只是演习的普通居民,也有匆匆忙忙套上军装的士兵。
战争,真的爆发了。
娜塔莎在间歇的疼痛中敏锐地意识到,不仅有轰炸机,还有德/国人的重炮正在轰击着布/列/斯/特/要/塞的外围。她没有时间惊慌失措,冲上前去拎起一个摔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把她交到她父亲怀里,不顾自己白皙的小腿上沾满了泥灰。
前方一座浅色砖瓦砌成的房屋在一瞬间半边变成了碎片,娜塔莎眼睁睁地看见两个手忙脚乱,刚拿起仅有的一把枪的年轻士兵被碎砖碎瓦所埋没。而另一个,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穿着军装连枪都没有的男孩——娜塔莎猜想他可能是乐队的成员,跪坐在地上,双眼里是无尽的茫然。
他一定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他不知道战争是这样的,武器的巨大优势决定了战争的进程,一秒钟就有无数的人死在炮火中,才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年纪。这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预见到在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战争。但是,没想到那么快。
娜塔莎顾不上许多,跑到已成废墟的房屋边。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娜塔莎看见是一个被压在墙砖下的年轻士兵。他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而他的战友却只能看见一条僵硬的腿。
他看着娜塔莎,喉咙里“咕噜咕噜”地说不出话来,正在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把枪往前送。娜塔莎看着他,那年轻人清澈的蓝眼睛湿润了,她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捡起他掉在一边的步枪,手指按上枪身上鲜明的纹路。
她转过头,看见那男孩子还在那里。他很幸运,没有被密集的炸弹当作目标。娜塔莎咬了咬牙,跑到他跟前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那男孩盯着身边一具只剩下半个身体的尸体出神,震撼到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行动。
“阿尔洛夫斯卡娅同志……”
娜塔莎把自己的一把手枪塞到他怀里,嘴上毫不留情:“拿好它。要么跟着其他人躲起来,要么拿起枪战斗。这是战争,而你是士兵。不战斗只会死。”
激烈的轰炸声终于停了下来。娜塔莎倚靠在墙边。不管轰炸声停不停都不是好事,一枚炸弹可以夺取数十人的生命,但轰炸停止却意味着……她看见,在并不那么遥远的草坪的地方,一队戴着钢盔,举着先进的步枪,步伐整齐的军队,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不,那已经不是进攻或者推进了。他们在清理战场。看见没有被炸弹炸死的人,就补上一枪。
这就是战争。而战争爆发了,在今天,1941年的6月22日。
娜塔莎的手指按上了扳机。她的怒火简直要将整片德/国军队都燃烧殆尽,他们竟敢肆无忌惮地践踏她与他哥哥的土地,他们竟敢这样残酷地屠杀她与他哥哥的人民!但她不能这样,她只有一把步枪和一把手枪,子弹太少了,得省着用。
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步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娜塔莎条件反射地作出举枪的动作,却发现枪口对上的是一个她的军官——是的,她见过他,昨天还见过,是那个请她跳舞的人。
他用口型作出“守卫堡垒”的样子,然后拽过她的胳膊,向中心堡垒的方向撤去。
苏/联,莫/斯/科。
伊万的手指被尖锐的红星扎破,殷红的血液顺着红星的轮廓汇进中央的红色。他愣了愣,鲜血沿着他的手指静静流淌。他猛地抬头,望向莫/斯/科平静的天空,望向天空的西方。
他的喉间慢慢涌出几个音节——
“娜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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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①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露家人的名字问题,拿娜塔来举例,她的正式名字是娜塔莉娅·阿尔洛夫斯卡娅,娜塔莉娅的昵称是娜塔莎,还有娜塔申卡之类的也都是昵称,通常会这么称呼。又比如伊万的昵称是万尼亚,亚历山大的昵称是萨沙一样。露家人的名字通常是名字+父名+姓,他们正式的时候一般会有名字+父名来称呼对方,不知道本家是不是因为伊万和娜塔是国家而没有写父名,后文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物。
②关于娜塔的军服:当时是6月底应该不会穿长款的,不过本家有娜塔的军服装确实是长的,本文里以本家图和人设优先。就比如宅菊家军服应该是土黄那种颜色但本家给的是白色和黑色一样= =
苏/联卫国战争终于正式打响了(虽然我个人认为苏德战争这个名字更加妥当一点不过其实我私心以为卫国战争四个字很帅……不要拍我),这一场战争会持续很久,同时文章里情节性的东西也会比较多。
前三章是布/列/斯/特/要/塞保卫战,在此注明文章的部分情节和灵感来自于电影《兵临城下之决战要塞》,是一部很典型的俄/罗/斯战争片,虽然我不知道它的部分时间为什么会和我查的资料不一样……不过如果想了解这段历史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当年是去电影院看的,最后政委同志出来的那个样子瞬间就飙泪……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