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请借过

　　「小安，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懂制管这一块?」星期一一大早的内勤会议上，管理部经理突然宣布这件事后，会议结束后在茶水间里她立刻就让内勤们给围住。
　　「我大学主修广告系。只是读得不太好，但对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所以上星期经理问我能不能暂时接替廖姐后，我就答应了。」
　　「喔~难怪你能帮那群设计部的修稿。」业务助理点点头。「不过有人知道廖姐毫无预警的请长假是为什么吗?」
　　安净耸耸肩，见她们投入的讨论休假原因，默默拿着杯子退出茶水间。走出茶水间门口本想绕进一旁的角落清静一会儿，又遇见独自喝咖啡的虞之遥。朝她礼貌笑了笑转身要离开。
　　「衣邵瑄还真是会打算，找不到人就用你顶上，省了不少麻烦。」虞之遥略带嘲讽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安净停下脚步。
　　「她是给了你多少好处收买你?才来公司没多久，你就这么对她言听计从?你不懂的什么叫拒绝吗?」
　　「我并不完全是为了她。」安净回过头，对上虞之遥因不悦而红润的神情。「公司短暂的人力空缺，暂时找其他人代替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如果今天是你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会同意。」瞧虞之遥微愣，安净抿住嘴角的笑。「之遥，我记得以前你和你的朋友提过很崇拜Avis。现在她成为虞夏的设计总监，难道你不高兴?更何况Avis很重视你的作品，对你的指导更下功夫。」
　　提到这，虞之遥又沉下脸色。「如果我不是姓虞，如果这间公司不叫虞夏，对于她的指导我会高兴一点。」
　　安净无奈一笑，低头看了表一眼后，缓缓的走到虞之遥身旁坐下。「我记得大学的时候，每次作业发表，你永远都是分组的领头，自信满满的带着所有人上讲台。从那时起你的作品就很出色、充满你想表达的意念却又不脱离广告的本质。怎么现在反而不信任自己了。」见虞之遥沉默不语，她也不甚在意的继续说:「我考上广告系之前，是个连苹果都画不好的普通高中生。比起像你们这样一直都朝广告发展的美术科学生，我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找不到目标。有书就念，没书找书念。但在高二那年，我看了一支广告后，却萌生了读广告系的念头。」

　　「那是一支鼓励减少用药的基金会广告，一个哥哥为了能让总是卧病在床的妹妹高兴，花了整晚的时间在妹妹房间唯一一扇窗户打开后会看见的公寓墙上喷上了色彩缤纷的花朵与“Be Brave“两个字。一开始这支广告的调色都是灰蒙阴暗的配置，却在最后的一刻亮起来。那种感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只是一个色彩的反差，就能让观赏者产生截然不同的心情，不觉得这是很厉害的事吗。」安净怀念的回想。「后来我就去报名学绘画，跟一群小朋友上课，一开始我还会被他们嘲笑画的没有他们好。不过跟他们一起上课真的很有趣，小朋友的想象力很丰富啊，都会跟我一起画很奇怪的东西。」想到这，安净笑瞇着眼。「再后来邻近术科考试前一年，我妈帮我请了一位美术系的老师专门指导我绘画。最初的半年，我差点就要放弃了进广告系的念头。绘画跟专门的美术毕竟是两回事，当时老师总是说我水平不够，术科方面上榜机率不高。负面的言语即使无视，长期累积久了，也会成为压力的来源。更别说画画本来就非我所擅长的事情，所以被讲的久了，我也很灰心。」
　　「怎么了?」虞之遥从最早的忿忿不平到后来的聆听，察觉到安净的停顿，她随即发问。
　　安净从顿点中回过神。「没有，我在整理记忆，你知道，又青姐说我们都是迈入初老的女人嘛。」拿起杯子喝了水才又说:「总之，后来有次我真的非常不想上课，根本就没做老师给的作业，所以就逃课去美术馆。不过很巧的是，当时美术馆的特展是某个广告系大学生的设计特展。本来是抱着无聊打发时间的心情，毕竟不觉得一个大学生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设计。可是当我走进去后，却从第一个作品大开眼界到最后一个。连出来后都无法忘怀展览的内容。」

　　「我觉得非常的不甘心啊。展览的作者也没大我多少，就已经让这么多人看见她的作品了。而我，却连开始都没有，就已经想要放弃。」安净将手中的马克杯放在一旁空的位置上，单手撑着下巴抵住大腿。「后来我就更加努力的画画。试过了不成功再说嘛。但如果我没有去试，一定没有成功的可能。结果我就运气很好的考上了。可怕的吸引力法则。」吐吐舌。
　　背靠着墙壁，令人有股踏实的安心感。虞之遥微闭上眼，想着自己第一次拿起彩色笔的模样。总算露出笑容。
　　「我知道大学的时候很多人喜欢跟我同组作业。可是啊...」安净露出微妙的神情。「其实大一刚开始，我的作业常被老师丢掉。」虞之遥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安净勾起嘴角露出梨涡。「因为我对自己的作品很没自信，而且我一直觉得考上术科是运气好的关系。所以我每次都会先提早做完请老师看。你知道那个王大刀啊...」她看向虞之遥，见她点头。「作业只要看不顺眼的都会直接撕掉或丢掉，不然就把我的计算机档案删掉。最初的几次，见到老师这么做我都马上哭了出来。可是擦干眼泪也还是要继续做，都念广告系了，我也不想半途而废。而且后来我都学乖了，家里的计算机也会存一份档案。」瞧安净苦大仇深的模样，虞之遥忍俊不住。
　　但想起王大刀...那可是后来整个系上最偏爱安净的教授。当时所有的学生还以为是因为安净总是一直得奖的关系，现在看来...他们都太肤浅了。
　　「反正丢一次我就重做一次，一直做到老师满意为止。我记得最高纪录是十次。很难相信吧。」安净哈哈大笑一阵。「后来分组作业，同学偷懒的话我也欣然接受。因为他们每一次的推诿，都是我学习的机会。」

　　「在学期间参加比赛会得到那么多肯定，我自己也始料未及。但我只是很想将自己的想法及设计传递出去。毕业后，我很轻易的得到了同学们羡慕的offer进了Bernard...我想起点太高，真的不是件好事。得了那么多奖的同时也养出了我的自以为是，所以最后会有那样的后果也是我自找的。」安净语气淡然，听不出悲喜。「所以之遥，其实你比我厉害多了。不自信可不太像你。」
　　虞之遥没答腔。她看过玻璃窗直视着对面大楼里头庸庸碌碌的上班族。半晌。「我只不过想说，虞这个姓对我来说是个累赘，没有它我一样能够被认同。总有一天，Z.Y.这两个字母会比我的姓氏更早被看见。」
　　安净笑了笑后觉得口干舌燥的拿起杯子喝水。

　　「哎，真没想到你的小女朋友这么会说话啊。你说是不是，表妹。竟然三言两语就能让我们心高气傲的千金想通。」休息区外头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调侃着似笑非笑的自家表妹。
　　「你废话太多了，表哥。再啰嗦我就跟姑妈告状你欺负我。」被打断思绪的衣邵瑄神色冷淡的说出小孩子的告状用语。
　　「衣邵瑄...你都几岁了还好意思告状吗?」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如果有空在这跟我说长道短的，还不如赶紧回你的办公室算账吧，表、哥!」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下气急败坏的男人独留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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