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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梅娆滟芳意阑(3)
刚至瑶影殿,见一守门的宫人欲要禀报,我急忙拦住了他,道:“本宫第一次来看念瑶公主,不知你家主子晚上有无空闲?倘若殿内有贵客,我们改日再来!”
“回瑾公主的话,我家主子今夜并未会客!”
说着,他似要在前为我们带路,我笑着阻止:“不必麻烦你了,多日未见念瑶公主,本宫想给她一个惊喜!”语罢,便向嬷嬷洒一个眼神,嬷嬷立刻心领神会的跟上。
走了几步,嬷嬷在我耳旁轻道:“公主这是在试探他?”
我淡淡点头,笑道:“看来鸢王并非光明正大的进来啊!”
“公主的‘询’可谓细处见真章!若守门宫人所说为真,那鸢王肯定是避开众人秘密来见念瑶公主……”
我低回:“也许是惜芜故意嘱咐宫人那般说,但不管哪一种说法,只要她有一丝的掩饰,便是借口!”
浅浅的说话间,正殿已近在眼底,我抬步方跨过门槛,身后便响起一宫女的声音:“见过瑾公主!”
我转过身,注着她道:“起吧,念瑶公主可在内殿?”
“哎呀,瑾儿妹妹,你来啦?”惜芜许是听到我们的讲话声,眨眼间,便疾步寻出,将我迎入殿内,嗔责道:“妹妹若想来,大可提前让奴才们通报声,我也好派顶轿子去接你,岚欣殿离我这,路程可不远呢!”
我笑回:“原就想着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惊喜,若瑾儿还未来,就劳烦姐姐兴师动众一番,哪还有一丝的‘惊’意,姐姐说可是?”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你呀,这张利嘴愈发的伶俐了,我可说不过你!”
我笑逐颜开的回道:“瑾儿知道姐姐心疼我!瞧,瑾儿带些好吃的给姐姐。”收敛了笑容,正言续道:“还有一些治疗胃疾的补药。”
微一侧首,嬷嬷上前,将东西放置桌上。
她轻洒了一眼,凝眸道:“劳烦妹妹还记着我的病…”
我关心的回说:“姐姐,这药是我向太子求来的,治疗你的胃疾绝对见效!瑾儿知道在月之时,你的胃疾便是月末发作,我担心姐姐,遂是趁夜赶来探望。”
惜芜的神色渐渐黯淡:“妹妹自个的身子还虚弱着,竟还想着我!我的胃疾怕是再好的补药也治不好了…”
我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姐姐,怎可如此悲观?想必总有法子的!”
片刻,我的眼眸腾地亮堂,又道:“姐姐,趁着胃疾未犯,这药得赶紧服用,太子说错了时日,效果不大好!”未待她接话,便自作主张的拿起一包草药,提音喊道“来人!”
刚才的那个宫女应声寻入,垂手道:“瑾公主有何吩咐?”
“快,将此包草药给你家公主熬成汤药,记住,用微火煨熬,约莫汤汁微沸,再往其中添些附子、高良姜、肉桂,还有…还有——”我颔首敲了敲脑袋,佯装记不起。
玉嬷嬷见机提示道:“公主,还有一味吴茱萸,待汤汁煨好,再缀些蜂王浆与参汁。不过,参汁的量定要拿捏好,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我欣喜的接道:“嗯,对,对!太子就是这般嘱咐的…”
惜芜听了,紧锁眉稍:“这什么方子?这般的磨煞人!”
我笑回:“太子的医术出自一位早已遁世的神医,治病纳方的法子定也与寻常名医不同!瞧瞧,光凭熬药的步骤都这般繁琐的与众不同,倒也让人心安几分!”顿了顿,眸光凝向玉嬷嬷:“嬷嬷,你懂得多,就陪着一起去熬药吧,定要仔细些,莫出了差错!”
“是,公主放心!”
宫女接过我递给她的草药,却略微迟疑的循了循一侧的惜芜,我佯装未见,端起一杯竹青茶,慵自品啜。
顷之,听惜芜道:“雨儿随玉嬷嬷去吧!”
此时,宫女才躬身应道着退出。
见二人出了殿,我轻轻放下茶盏,笑意盈盈的语道:“芜姐姐,瑾儿煞是怀念你泡制的‘万红一点’,不知姐姐今夜能否满足瑾儿的要求呢?”
她一改方才的黯然,眼角溢笑:“妹妹既是喜欢,又大老远的赶夜为我送药,这丁点的要求,芜儿怎有不予之理?”
她向我笑笑,便起身寻入内殿,我亦是稍迟了两步,也尾随她而去。
撩开两重羽蓝色的及地帷幔,一抹浅淡幽雅的清香油然萦绕鼻翼,随之便一眼瞥见梳妆桌两头各自摆放着一瓶插满紫色花串的白玉瓶,不觉道:“姐姐也喜欢星辰花?”
未料她的身子一震,目光深深锁着紫色的花束,淡淡回道:“是啊!”
在紫晶苑时,她看到星辰花的表情就是那般的不自然,而蓝弋离说过‘星辰花’是木棉姑姑起的名,惜芜又怎会知晓?想此,我不由多问一句:“姐姐怎么知道这种花叫星辰花呢?”
惜芜转身去拿一个紫檀木的花盒,道:“在月之时,偶然从一个男子的口中得知!”
我一惊,急问:“那个男子是谁?”
她回眸,对我淡淡一笑:“只是跟随父亲做生意时,与他有一面之缘,并未问及他的名姓。”
我低吟道:“是吗?”
真是这样吗?那个男子会不会是蓝弋离?
我满腹惴惴的踱到花束前,漫不经心的轻抚着玲珑的小花,凑鼻嗅了嗅,无香无味!
眸子腾然一亮,那方才嗅到的那抹淡淡的清香由何而来?记得惜芜并不喜欢熏香,况且她身上的香气也不是这般。
我又仔细的在脑海中搜索一番,一个念头忽而闪过——兰香!对,那抹淡无缥缈的幽香是兰香,是鸢王身上所带!看来,鸢王确实与惜芜会过面!
“妹妹?瑾儿妹妹?”
我冷不丁的一怔:“嗯?哦——芜姐姐!”
惜芜掩嘴笑问:“妹妹想什么呢?那般出神!我喊了你两声,都未听见…”
我干巴巴的笑两声,挽着她的胳臂道:“芜姐姐拿好了,咱们出去吧!瑾儿都等不及了呢!”
“好,走吧!”
出了内殿,惜芜便为我仔细的泡一杯‘万红一点’,花茶还是那般的香醇,可我已然无了兴致,只是失魂落魄的品茶,时不时的接一句惜芜的话语。
不知多久,只听道:“公主,汤药好了!”
“好,端给本宫吧!”
雨儿小心的将一碗琥珀色的汤药端给惜芜,惜芜当着我们的面,毫无迟疑的喝下。
玉嬷嬷重新站到我身边,与我对视的瞬间,微微丢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一会儿,惜芜将药碗放下,叹一声:“好苦啊!”
我笑语:“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希望太子的药方能治好芜姐姐的胃疾!”
她泯然苦笑:“但愿吧!不过,芜儿倒是期望太子殿下能治好妹妹的染疾,芜儿还期待着能一睹妹妹的芳颜呢!”
我笑呵了两声,沉吟不语。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谈笑间,又半个时辰过去,我轻快的扫了惜芜一眼,未见她有任何的不适,倒是脸色比刚来时更要红润些。
难道我的猜测出错了?不过,除去‘观’这一条,其他的一‘嗅’、一‘询’皆已证明鸢王今夜确实来过这,倘若他不是来给惜芜送解药,那她现在肯定是暗暗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时,我竟有些同情她,她亦是活得不易……
“妹妹的神情不大好,是否哪里不舒服?”
我慌忙掩饰道:“无碍,想来身子有些乏了!天不早了,芜姐姐,瑾儿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看姐姐!”
她拉着我的手,忖道:“妹妹身子刚好,多多休息才是,芜儿也不多留妹妹了,这就派顶轿子送妹妹回宫!”
“好,多谢芜姐姐!”
“咱们姐妹,客气什么!”
她笑的异常和煦,可笑中又藏有几分真意呢?‘姐妹’?从她害死我父王的那一刻,我与她便注定一辈子做不成姐妹!
轿帘微卷,鼻翼狠狠的嗅到一股万物枯朽的死寂气息,看来,冬天真的来了!
回到岚欣殿,我便挥退了众人,单留玉嬷嬷在跟前,起码在这件事上,我绝对可以信任她!
良久,我开口道:“嬷嬷,你真的看清了?”
“是的,熬药时,老奴就在一旁目睹着雨儿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她在汤药中做任何的手脚!”
手不自觉的绞着衣角,低喃道:“这就怪了!惜芜中的是虹毒,并非胃疾。虽说胃疾犯病时与虹毒发作的症状极其相似,可两者的性状却完全相反!胃疾不耐寒,发作时只能饮服热性的草药,而虹毒发作时胃腹灼热,然而任何凉性的草药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并不能减少中毒人的痛苦。按说,今夜鸢王应是去给她送解药的,服了解药的话,暂时腑脏会冷热均衡,随之时间推移,腹内会渐渐热胀,直至月末,灼烧感达至顶峰!听太子说,中了虹毒的人吞服解药后,脾脏原已达到恒温,倘若再服用热性草药的话,就会发生一刻钟的呼吸不畅之症状,可是惜芜并未出现此种症状,除非——”
我细缩了瞳子,缓道:“除非她今夜并未吞服解药!”
玉嬷嬷也微微皱眉,轻吟:“是啊!按说惜芜如今身为西圣国的念瑶公主,对鸢王来说,还有利用价值!若今夜不送去解药,明日便是月末了,难道鸢王就不怕她熬不过,断了命?或许——”
见她顿住,我道:“或许什么?”
“这也是老奴的猜疑吧了,不值当一提的!”
“说出来,也无妨!”
她缓了缓,才道:“或许她做了什么忤逆鸢王的事,鸢王不惜拿她的命惩罚她吧了!不过,老奴又觉着既然她已经被鸢王控制,又怎会做违背鸢王的事呢?也许,老奴瞎想了!”
我沉吟一番,眸光洒向远处:“嬷嬷所猜测的,并非无由!尽管皇宫遍布阴谋与利用,不过,我始终认为每个人的心底都藏有一份单纯明净的东西,它高洁、神圣,犹如亭立于仙界的瑶池白莲,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守护它,不遗余力,即使丢了性命,也容不得它遭受半点的荼害!”
“公主所说的是何物?”
我收回了视线,径自斟了一杯茶,不答反问:“我一直有个疑问,嬷嬷为何会对母后一直忠心耿耿,即使母后走了,您对她的遗言已然谨尊不已,这,为何呢?”
她黯然失色,顿了半晌,忽而跪在我面前,哽咽道:“太后她,她是为了救老奴才,才——”
我一震,难以置信的询道:“你是说母后是为了你?这——”
雾气渐渐涨满了她的眼眸,只听她戚淡的叙道:“是的,公主!那晚,宣王来求见太后,老奴就让他先在外候着,便寻进佛堂禀报太后。谁知,老奴刚寻入堂内,宣王却持着剑不顾一切的闪进。老奴一见,急忙大喊堂外的侍卫,宣王见状,便要挥剑杀我,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太后突然扑到剑前,为我挡下一剑…恰好侍卫们匆忙赶到,宣王一见败露,便跳窗跑走,唯落下了玉佩…老奴在宫里待了三十几年,从未见过哪个主子为救奴才不惜性命,何况她还是一国之尊的太后!老奴这条贱命即使死了百回,也抵不了太后的恩情啊!原本太后走后,老奴亦想随太后而去,只因,因太后说要我好好的照顾公主,老奴才,才——”
见她这般,我急忙扶起她,动容道:“嬷嬷,这时你知道我方才说的是何物了吧?”
她的眸子微微晃动,一时凝着我不语。
虽不知她的一番话中有多少真,多少假,但她眸中的情意却真真切切。
忽而,我意识到那夜亦是木之然将我掳到英谷的那一晚,遂又问:“嬷嬷,可知母后被宣王害时,大约什么时辰?”
她认真的想了片刻,回道:“老奴记得是子时,因为老奴总是在那时为太后准备些夜宵。”
心头一颤,又忙道:“嬷嬷确实看清楚了,真是宣王?”
“是,这点绝对不会错,确确真真的是宣王!”她答的满是坚决。
我淡淡点下头,道:“好了,嬷嬷下去歇着吧!”
“是,公主!”
玉嬷嬷走后,我倚坐在玉塌上,心中疑云匝绕。
照嬷嬷所说,子时,正是木之然将我携入御书房之时,当时他正与我一起,哪有时机去刺杀母后?可玉嬷嬷坚持说看到了宣王,这又怎会出现两个宣王?除非其中一个为假!再说,我见识过木之然的武功,况且他也曾扬言天下能拿得住他的未有几人,既然如此,又怎会大意的将玉佩掉到案发现场呢?对,刺杀母后的那个宣王肯定是假的,易了容的!
不过,记得当时我也不信是木之然杀了母后,要为他作证洗涮冤情,可为何他要默认呢?甚至还故意让所有人误为凶手,并将我掳走,这又是为何呢?
思绪浮游间,忽听一抹细微的启门声,随即落响轻渺窸窣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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