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妻归

　　众私兵见机立刻擒住陆昭侯，远处陆兵见陆昭侯被擒，纷纷缴解投降。

　　利剑在喉，陆昭侯无奈收手，他面部被利剑划伤，血痕与罗鲜兵的鲜血相融，拧眉撇嘴，不甘又无可奈何。

　　“成王终是生了帝王之心吗？”

　　陆昭侯凝眸看向无常，声音低沉道。

　　“主上的事，我一下人怎敢代回？”

　　无常挑眉回道。

　　“无常！”

　　声出，穆棱抱着叶芷飞速赶来，从宫墙一跃而下，霸气落于陆昭侯前方。

　　“属下在。”

　　无常立即收剑回道。

　　穆棱轻放下叶芷，缓慢转身，严寒目光紧落于陆昭侯身上。

　　魏非长行也紧跟其后，降落于穆棱身旁。

　　“将这附近尸体移至别处，场面过于血腥，莫要引得王妃不适。”

　　穆棱吩咐道，目光落于叶芷身上，眸中透出些许自责。

　　（芷儿本可不必见这血腥，皆是因为孤……是孤让芷儿受苦了……）

　　“哈哈，没事没事，不用管我。”

　　叶芷屏住呼吸，眉眼弯弯回道，她真觉没必要，血腥场景不看就好了，味臭不闻便好，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无妨，让无常去吧。”

　　穆棱眼底透出柔情，轻抚两下叶芷左脸脸蛋道。有了这些陆兵死尸体的对比，穆棱真觉叶芷貌美超俗。

　　“……”

　　众人在旁不语，只是一味地磕cp，无常则默默在边上搬弄尸体。

　　“哈！魏……这位可是魏……魏尚书之子？”

　　陆昭侯难以置信问道，死死盯着魏非，瞳孔微颤，震惊又错愕，表情僵硬不动。

　　众人闻言一齐将目光投向魏非。

　　“……”

　　这是魏非六年来，首次以真实身份出现于陆昭侯面前。

　　“呵～”

　　魏非神色阴沉，以冷笑掩盖眼中的杀意与仇恨，他步子沉重，逐步向陆昭侯靠近，冷冷问道。

　　“怎么？时隔多年，陆侯竟还认得我？”

　　“你！你竟真的没死？！”

　　陆昭侯惊讶间又好似松了一口气，他垂头道。

　　“没死也好，当年追出的人说你摔下山谷，我与太师便当你已故，以此向上呈报……”

　　“！”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此言何意？！”

　　魏非代替大家问道。

　　“当年，魏大人上书恳请先皇废除殉葬一法，引得先皇不满，暗中命我除掉魏府……”

　　陆昭侯说来愧疚不已，连连叹气。

　　众人听得又是一惊，当年之事竟这么多反转？！

　　叶芷最为震惊，眉头挑了又挑。

　　（殉葬！我天！这里这么落后的吗？不会养奶牛就算了，还殉葬！）

　　“休要胡言！若真如你所言，陛下常伴先皇左右，岂会不知！”

　　魏非不愿相信，搬出穆霄说事，穆霄与之感情深厚，若知先皇此事定会暗中告知魏非，也好以此来减轻魏非对自己的仇恨。

　　陆昭侯闻言瞬觉诧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什么，这与穆霄何干？穆霄与先皇是亲父子，就算知晓又为何一定会告知魏非？

　　这一行人里皆知魏非与穆霄的过往情史，唯独陆昭侯不知，觉得奇怪倒也正常。

　　“哼～先皇生性多疑，连跟随多年的王公公都时刻防备，又怎会将此事告知太子？”

　　陆昭侯回想先皇往事，满脸不屑。

　　“先皇那老头，愚钝多疑又残暴，枉为天子！”

　　“……”

　　魏非一时语塞，皱眉不语，僵直后退，靠于长行怀中，他嘴里小声喃喃道。

　　“我就知道，我魏家世代忠臣，怎会结党营私……怎会结党营私……”

　　魏非与陆昭侯之仇已解，接下来是穆棱与陆昭侯的灭府之仇。

　　穆棱嘴角略微抽搐，冷眼瞥了眼魏非，随即将视线移至陆昭侯身上，他上前压低嗓音，语气满是压迫道。

　　“陆昭侯自认聪明，为何要屠杀我孤的王府？”

　　“切，明知故问，你杀了沈兄明目张胆地挑衅我，我屠杀你府有何不妥！”

　　陆昭侯不屑一顾，将死之人，无所畏惧。

　　“当真愚不可及！孤何时杀过沈实平？”

　　“啪——”

　　一记清脆巴掌声响起，陆昭侯受下穆棱一掌，嘴角鲜血渗出。

　　“！”

　　叶芷看得呆愣。

　　（原来电视里，一掌把人打得吐血是真的哈……）

　　“呸——”

　　陆昭侯吐一口鲜血，错愕道。

　　“不是你？！那是谁？！”

　　“本王怎知！陆昭侯自以成熟稳重，治国有道，怎么连一太师都护不住？反将罪名加至本王头上？！”

　　穆棱冷嘲热讽道，脖间青筋暴起。

　　“可恶……又是奸细……”

　　陆昭侯咬牙沉眸，很快明白是内部奸人所为。

　　（严五身在鹿城，短期无法入京，刺杀沈兄之人定另有其人，奸细竟不止一人……）

　　陆昭侯无能气恼，自知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精，兵败如山倒，视死如归又极其愤怒，他大肆扬言道。

　　“我陆百川今世是败了！与皇位无缘！但我定要拉上京城百官！与我陪葬！”

　　“哼～你的确是败了，败给了你的无知，败给了魏大人的智谋——”

　　穆棱背身笑道，回到叶芷身边。

　　“此言何意？！这一切，难道都是魏非在后谋划？”

　　陆昭侯见穆棱如此平静，又夸赞起魏非，瞬觉不对，惊愣问道。

　　“正是。魏大人说服沙国与罗鲜国出兵，京城百官已被沙国援兵解救，不知陆昭侯是要拉谁陪葬呢？膝下儿女吗？”

　　穆棱阴阳道。

　　“什么！沙国援兵？沙国竟愿出兵插手大庆政事？多少援兵？！”

　　陆昭侯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

　　“二十万。”

　　魏非冷声回道。

　　这一庞大数额彻底击破了陆昭侯心中的最后一根防线，他神色慌张问道。

　　“你们把和儿媛儿怎么了？！”

　　“……”

　　无人回应，众人也确实不知，不论是穆棱叶芷，还是长行魏非，皆不知晓沙兵此刻状况，故而无法答复。

　　但众人越是沉默，陆昭侯就越是激动，他拼命挣扎，嘶声质问道。

　　“你们把和儿媛儿怎么了！！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陆昭侯着实不曾想到沙国也愿出兵，且兵力庞大，两国兵力相加，强势镇压陆昭侯，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我已嘱咐过，生擒不杀。”

　　魏非面带忧伤，轻声回道。

　　“生擒……”

　　陆昭侯闻言松气，可心头却好似被巨石压着，心情沉重，怎么也释怀不了。

　　（败了……终是败了……谋反之罪，当诛九族，和儿媛儿……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既无力回天，怎的还不提刀自裁？”

　　此言冷峻讥讽，自揽政殿东边而来，众人闻言瞬间警惕，皆朝后方东道看去。

　　这声音着实熟悉，显然是穆霄独特的音色，陆昭侯闻声惊颤，直勾勾地盯着那未被火光照亮的东道。

　　脚步声愈来愈近，陆昭侯瞳孔收缩，身子愈来愈僵。

　　在众人的视线下，穆霄迈着帝王的龙行虎步渐渐从黑暗中显现，他步伐沉稳，上身挺直双肩平稳，目光平视却自带不容忤逆的威严。

　　穆霄身后跟着的是夏权与夏苒苒，以及数名夏府侍卫，以此保证穆霄安危。

　　“穆霄！”

　　陆昭侯目瞪口呆，惊得根本说不出话。

　　“臣弟参见皇兄。”

　　“魏非参见陛下。”

　　“夏权参见成王殿下。”

　　“夏苒苒参见成王殿下。”

　　穆棱魏非见状纷纷行礼道，夏权夏苒苒则像穆棱行礼参拜。

　　叶芷首次见到穆霄，礼仪什么的还不太熟，为不露马脚只得有模学样地俯身行礼，待穆棱起身便也跟着起身。

　　叶芷好奇地在后打量穆霄，真觉穆霄与穆棱相像，就是气质不太一样，穆霄明着威严，穆棱暗的压迫。

　　穆霄也略带好奇地扫了叶芷一眼，心中暗想。

　　（这就是传闻中令穆棱无心政事的成王妃？倒是有几分姿色……）

　　但很快，穆霄便将目光移至魏非身上，双目放光，诧异又欣喜，却不得不克制情绪道。

　　“非儿！你怎么在此？！你的腿……好了？！”

　　“……”

　　魏非不予回复，单是视线回避，身子不自觉像长行这边偏。

　　身后的长行则是一脸不悦，直盯着穆霄，眼中暗含挑衅。

　　（情敌修罗场？！）

　　叶芷不自觉露出姨母笑，与夏苒苒对视间又紧急压制嘴角，相视一笑，随后继续磕cp。

　　穆棱则与长行一同黑脸，他最不喜龙阳之好，对穆霄也没什么好感，又见叶芷一直盯着穆霄，顿时醋意大发。

　　夏苒苒暗暗瞧着穆棱与叶芷二人，内心直觉有趣。

　　（哼～姐姐当真感受不到成王的视线吗……）

　　一行人视线交织而不重叠，各有各的看点，情感也各不相同，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有情人撞车的尴尬，有磕cp的愉悦，也有对爱妻紧盯自己兄长的醋意，以及脚踏数船的夏权面对陆昭侯的局促不安……

　　然而，这熟人见面的沉浸感受，皆被陆昭侯一嗓子拉回正轨。

　　“你不是死了吗？！”

　　陆昭侯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喊道。

　　又看看穆霄身后的夏权，陆昭侯马上明白了其中缘由，顷刻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

　　“夏权你个两面三刀的老狐狸！竟背信弃义欺诈于我！你见风使舵！误导我将杀害沈太师的罪名怪于穆棱头上，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简直不得好死！”

　　“笑话！我何时真心与你为伍？我夏权一生只忠于大庆！怎会与你一卑劣反臣合作！”

　　夏权早就猜到陆昭侯的反应，早有应对，不慌不忙站出来撇清关系道，他神情波澜不惊，眼神坚定，声情并茂，言谈举止间就是一活脱脱的忠骨老臣。

　　“……”

　　夏苒苒默默后退，在后抿嘴不语，静观夏权深情演绎。为避免自己笑出声，她暗中紧握小蝶的右手，以此分散注意力。

　　“一派胡言！你这狼心狗肺的小人！是不是你杀了沈兄！”

　　陆昭侯自知自己无能，用人不精，营下朝秦暮楚之人甚多，被夏权骗得惨不忍睹。

　　但大局已定，陆昭侯也不想与夏权多费口舌，他一武将，若真吵起来，他定是敌不过夏权这狐狸。

　　故而，陆昭侯只奔主题，询问起沈实平的死因。

　　“沈兄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暗杀于他！”

　　陆昭侯掷地有声地问道。

　　“休要胡言！夏某一介文臣，哪有手段射杀沈太师？”

　　夏权再次否认道。他只是利用沈实平的死游说陆昭侯对穆棱动手，真没参与杀害沈实平一事。

　　“当真不是你所为？”

　　陆昭侯闻言诧异，半信半疑质问道。

　　仔细想来，夏权的确没必要撒谎。此事若真是夏权所为，那他当着穆霄的面认下，只会是大功一件。既然夏权不认，兴许真是另有其人。

　　“不是！”

　　夏权不假思索回道。

　　“若不是你，那是谁？莫不是……又是严五……”

　　陆昭侯闷声暗自思索，越想越气。

　　（严五！我真是小看你了！一区区鹿城郡守，竟能在宫中安插眼线！真是人不可貌相，官微不可轻……）

　　短短一夜，陆昭侯惊了又惊，被上了一课又一课，实在屈辱。

　　陆昭侯沉重举头望月，沉痛感慨道。

　　“苍天于我，对立无情，为何偏要玩弄我陆百川啊！大庆荒诞百年，为何就是要袒护他穆家啊——”

　　“放肆！”

　　穆霄怒声骂道，上前制止陆昭侯道。

　　“天神圣明，庇护我大庆苍生，岂容尔等乱臣贼子评语！”

　　“呵～”

　　陆昭侯缓缓垂眸，斜视穆霄，眼中竟是不满与轻蔑，他冷笑一声道。

　　“穆家小儿，不过尔尔，若不是魏公子这一本该入土之人在后谋划，天下兴许早已改朝换代！”

　　“你！”

　　穆霄愤怒至极，却又觉陆昭侯此言不无道理，无力反驳。

　　陆昭侯歇息已久，力气已渐渐恢复，他垂眸黯然失色。

　　（此生唯一遗憾，就是没有查清杀害沈兄的凶手，是我陆百川无能……待我赴下黄泉，定给沈兄赔罪。）

　　陆昭侯暗自聚力，佯装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地上染血的长枪，叹气道。

　　“哎——老夫自知智谋不足，兵败于此，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得……”

　　说着，陆昭侯倾尽全力挣脱穆棱私兵的压制，迅速俯身捡起长枪，枪尾抵在脚边，枪尖朝上，猛地朝脖颈刺去。

　　“以……以死谢罪……”

　　陆昭侯脖间鲜血顺着长枪留下，这陪伴陆昭侯已久的老枪，终是与其血肉相融，一代名将就此，带着遗憾倒下。

　　“哈！”

　　穆棱紧急挥袖于叶芷眼前，不忍其见这血腥场景。

　　魏非下意识上前，因陆昭侯对他有救命之恩，魏非难免心情复杂。

　　但无可奈何，陆昭侯终究是大庆的反贼，也是魏非一步步将陆昭侯置于死地，他既不能为其悲痛，也不能替其惋惜，冥冥命定，何去何从皆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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