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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崖。
主仆二人穿过喧嚣的猎场外围,避开人群,最终在草场边缘寻到一处僻静的缓坡。绿草如茵,微风和煦,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将这一小片天地烘烤得暖洋洋的。
皇甫玉直接向后一仰,毫无形象地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凌霜,来,躺下。”
凌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依言躺下,只是姿态依旧带着护卫的警觉,没有完全放松。
“殿下,”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太女殿下和二殿下她们都在林中奋力狩猎,争夺头彩。您……真的不去吗?” 作为侍卫,她深知这种皇家场合表现的重要性。
皇甫玉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头顶那片湛蓝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晴空。
几缕白云悠闲地飘过,形状变幻不定。微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拂过面颊,有些痒,却很舒服。
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号角声和人们的欢呼,但在这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令人心安的宁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阳光和草木的味道,仿佛能将宫廷里带来的那些算计、压抑、血腥气都洗涤一空。
“比来比去的,多累啊。”她终于开口,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种难得的松弛。
“箭要射得比别人准,猎物要猎得比别人多,彩头要抢得比别人快……一刻不得闲,神经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她侧过头,对凌霜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纯粹,“你看现在,吹着风,晒着太阳,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争,就只是……存在。不好吗?这可比在树林里跟野兽、跟人心赛跑,舒服多了。”
“可是,殿下……”凌霜还想说什么,比如陛下的看法,比如其他皇女的竞争。
“停——”皇甫玉拉长了调子,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地晃了晃。
“我现在啊,命令你——凌霜侍卫长,暂时关闭你的‘职责提醒’功能。此刻,没有殿下,没有侍卫,只有两个偷懒晒太阳的闲人。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放松,还有一丝难得的任性。
(唉呀……)皇甫玉满足地喟叹,(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悠闲地躺着晒太阳,什么宫斗,什么权谋,什么债务,统统扔到一边……那该多好啊。)
她几乎要沉醉在这份偷来的宁静里。
然而,生活往往不会与人期盼的那般波澜不惊,水波不兴。
它更像这片看似平静的猎场,你以为找到了安全的角落,却不知下一刻,是会有迷途的鹿闯入,还是会有偏靶的流矢飞来,亦或是……更意想不到的“意外”,正在阴影中悄然酝酿。
就在主仆二人几乎要被暖阳和青草香气哄得昏昏欲睡时——
“唏律律——!!!”
一声凄厉绝望的马嘶如同裂帛,猛然撕裂了这片宁静!
紧接着是混乱沉重的马蹄狂奔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直冲这片缓坡而来!
皇甫玉和凌霜同时弹身坐起,只见不远处,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发疯般朝着她们的方向横冲直撞!
马背上,一道青色的身影被颠得东倒西歪,死死抓住缰绳却无法控制,正是宋鹤眠!他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已力竭,随时可能被甩飞。
“宋鹤眠!”皇甫玉瞳孔骤缩,失声喊道。
那疯马显然已完全失控,不仅冲她们而来,更可怕的是,缓坡的另一侧下方,隐约可见——是猎场边缘的一处断崖!虽然不高,但乱石嶙峋,摔下去非死即残!
“凌霜!拦下那马!”皇甫玉厉喝一声,自己已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了出去。她顾不上思考马为何发疯,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宋鹤眠掉下去!
凌霜反应更快,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试图从侧方靠近,抓住马辔头或绊马索。但那疯马速度太快,且毫无规律地左右乱撞,极难靠近。
眼看疯马驮着宋鹤眠,嘶鸣着就要冲过缓坡,直奔断崖方向!
“抓紧!别松手!”皇甫玉拼尽全力狂奔,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看准疯马掠过身边的一个瞬间,猛地纵身一跃,竟险险地扑到了马背上,落在宋鹤眠身后!
“殿……下?!”宋鹤眠感到身后一沉,熟悉的触感让他惊骇回头。
“抱紧我!低头!”皇甫玉来不及解释,双臂从他腋下穿过,死死环抱住他,同时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只手拼命去够那绷得笔直、几乎要勒进马嘴的缰绳!
疯马感受到额外的重量和束缚,更加狂躁,人立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断崖边缘猛冲!
“主子!”凌霜目眦欲裂,拼尽全力追赶,却已落后数个身位。
风声在耳边呼啸,草地在脚下飞掠,断崖的边缘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皇甫玉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扯缰绳,试图让马头调转。缰绳粗糙,瞬间将她手心磨得血肉模糊。
“不行……要掉下去了!”宋鹤眠看着近在咫尺的崖边碎石和下方令人眩晕的落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放心,男女主跳崖就没有死过的。
——
与皇甫玉那边阳光草坡的短暂宁静截然不同,猎场西侧密林深处,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枝桠切割得斑驳破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与某种无形的肃杀。
太女皇甫玥正策马深入。她身下是一匹矫健的棕红色骏马,马蹄踏过厚厚的落叶,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今日目标明确,不仅要猎获足够的猎物,更要寻觅可能出现的、象征祥瑞的大型猛兽,以巩固自己储君的威仪与吉兆。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林间,手指已然搭上了弓弦,箭头在叶缝透下的微光中泛着冰冷的寒芒。
就在她锁定前方灌木丛一阵异动,屏息凝神,弓弦将满未满的极致专注时刻——
异变陡生!
左右两侧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中,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窜出两道黑影! 他们身着与林木色彩相近的灰绿劲装,脸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嗜杀的眼睛。
动作迅捷如捕食的猎豹,显然已在此埋伏多时,对太女的行进路线和节奏了如指掌!
更致命的是,他们手中并非直接挥向太女的兵刃,而是猛地向上一扯!
“绷——!”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紧绷绳索弹起的轻响!
太女胯下骏马的前蹄正好踏入一片看似平常的落叶地,地面之下,竟预先埋设了坚韧的绊马索! 此刻被刺客精准拉紧!
“唏律律——!”
骏马凄厉长嘶,前蹄被索套猛地别住,巨大的惯性之下,整个马身瞬间失去平衡,轰然向前栽倒!
马背上的皇甫玥瞳孔骤然收缩,她全部心神都在猎物上,对这来自脚下和侧翼的联合袭击毫无防备!电光石火间,她只来得及松开弓矢,双手本能地试图抓住缰绳或马鞍,但为时已晚。
天旋地转!
她被巨大的甩脱力狠狠抛离马背,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前方地面滚落!沉重的甲胄与地面、树干猛烈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金冠歪斜,脸上、手上瞬间被枯枝碎石划出道道血痕,尘土满面,前所未有的狼狈与剧痛席卷全身!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绊马索弹起到太女坠地,不过呼吸之间。远处跟随的护卫甚至还未完全进入这片预设的伏击区,或者……其中是否有人早已被调开或阻隔?
精心策划,时机精准,一击必杀!
这绝非寻常盗匪或偶然冲突,而是一场针对大晋储君的、冷酷而专业的刺杀!
皇甫玥摔得头晕目眩,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但求生本能和多年储君训练出的坚韧让她在剧痛中强行保持着一丝清醒。她看着那迅速逼近的死亡寒光,心中骇浪滔天:
(是谁?!母皇的政敌?前朝余孽?还是……朝中已然有人如此迫不及待?!)
然而,此刻已无暇细思。
刺客的利刃,带着呼啸的风声,已至面前!
生死一瞬,求生的本能与储君刻入骨髓的武训同时爆发!皇甫玥强忍浑身剧痛,腰腹猛地发力,在地上就势一滚!
“锵——!”
火星迸溅!
刺客志在必得的一击,狠狠刺在了她原本头颅所在的地面,深入腐土。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皇甫玥翻滚的右手已闪电般抽出一直暗藏在腰后软鞘中的精钢软剑!剑身窄细柔韧,在她腕力一抖之下,倏然弹直,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反向撩向刺客持刃的手腕!
刺客显然没料到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女在如此劣势下竟还有反击之力,且动作如此刁钻狠辣,惊愕之下急忙撤腕,却仍被剑锋划破臂甲,带出一溜血珠。
“呃!” 刺客闷哼一声。
皇甫玥抓住这毫厘空隙,双腿蜷缩蓄力,借着翻滚余势,腰背如同绷紧的弓弦猛然弹开,灌注全身残余力气的一脚,如同铁锤般狠狠踹在刺客的胸腹之间!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刺客被这猝不及防的猛力一踹,下盘不稳,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一脚踏在湿滑苔藓上,竟真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皇甫玥自己也因这竭尽全力的一击而气血翻腾,眼前阵阵发黑。她以剑拄地,指甲死死抠进剑柄缠绕的皮革中,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咬着牙,摇晃着、极其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
发丝凌乱粘在汗血交织的脸颊,甲胄沾染污泥与草叶,手臂、额角都在渗血,模样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死死锁定眼前两名刺客,嘶声质问,声音因疼痛和喘息而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储君威压:
“尔等……究竟是何人指使?可知刺杀当朝储君……是诛灭九族、万死难赎之滔天大罪!”
“杀的就是你皇甫氏!受死吧,太女殿下!”
“皇甫氏”……不是单指她,而是整个皇族!
这绝非普通的政治暗杀或利益清除,其背后所蕴含的仇恨与矛头指向,让皇甫玥心底瞬间冰寒!
——
草场的大营驻扎地。
凌霜骑着马向女皇汇报情况:“陛下,三殿下和宋公子坠崖现下不知所踪!”
“什么!那还不快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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