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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圆
“看来是忘说了。”易栾依旧还是刚才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他们以前就各自有自己的家庭了。”
“他们过,我自己过。”
江浔突然感觉心脏一阵刺痛,针扎了一般。
“对不起,我……我不该问的。我……”江浔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没事儿,都七八年了。”易栾嘴角牵起一抹笑,嘴上说着没事,却充满了苦涩与牵强。
七八年,那不就是他刚去国外那阵子……
“那你这么些年过年?”江浔小心翼翼地说道。
“和以前一样啊,一个人过。”易栾的视线还停留在电视上,但没有再笑了。
“我以前在国外也自己过,外国人也不过我们的节日,所以他们就该工作就工作呗。我就自己过或者找人出去玩。”
江浔把手臂搭在了易栾的肩上,紧紧地搂住。
我曾以为你的世界是热闹的,充满爱的,任意笑着的,可我时隔多年才知道,那原来都是给别人看的表象,你一直一直都是孤独的。
江浔把脑袋靠在了易栾的肩膀,“易栾。”
“嗯。”
“易栾,我后悔了。”
易栾终于回过头,垂眸看向靠在他肩膀的人,头发遮挡住,根本看不清脸,另一边的胳膊也被他紧紧搂住,“后悔什么?”
“后悔那一天说出那句话,我一直以为你的世界是很美好的,而我的世界太……是我太以为是了。”
易栾终于握住了江浔的手,低着头表示安慰,“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的,又不止你。连我都这样觉得的,又不缺钱,只是缺了点爱。亲情爱情友情,好像和我都没太大关系,反正结果都那样。”
“不是的,不是的。”江浔终于抬起头看他,眼里却满含泪水,“我会对你很好的,哪怕什么都没有,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易栾。”
易栾依旧是微笑着的,“现在这样不好吗?”
江浔又开始委屈起来,“不好。我对你不够好。”
易栾叹了口气,“你对我够好了江浔,真的。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我从来没怨过你,相反我很感谢你,让我感觉到了家的问题。所以你也别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
“我呢?我感觉可能是不太适合和人建立亲密关系吧。反正一旦过于亲密,我就会想着分开。”
“包括这么多年,我想着你。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那会儿正好最爱你,但分开太突然,让我念念不忘。”
江浔听着,心脏的刺痛更加严重了,“那现在呢?还爱我吗?”
易栾看了看江浔,又转了视线,“我也不知道。”
“我们从没说过爱不是吗?以前,现在,都没说过。所以这个答案没那么重要,江浔。”
“重要,怎么能不重要?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易栾,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那天在酒店没能看到哭泣的脸,此刻易栾看到了。
江浔的肩膀剧烈地颤动,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喉咙发出压抑的抽噎声,每一滴泪都带着绝望的破碎感和绝望。
易栾双手抚过江浔的脸,手指滑过那滴落的泪珠,想抹掉那所有的泪。
“你不是最坚强的吗?江浔。”
“不,我没有……你不要再一次推开我好吗?易栾。”江浔紧紧地抱住易栾,很怕一松开,这个人就真的完全离开他。
“江浔,算了吧。”易栾叹了叹气。
“怎么能算了呢,易栾,我不想算了。”
“如果说,我不爱你,能不能算了呢?”
“所以,算了,就到这吧江浔。和当年一样,我们从没说过开始,也就不用说再见。”
“嘭”,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江浔还是离开了,电视里的小品还在播放着,只是又换了一个,易栾还是坐在原地,看了会儿,已经笑不出来了。
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人的心境判若两人。
易栾感觉浑身都疼,整个身体像被扯开好几部分,碎的到处都是。
我不爱你,多么残忍的话。连我爱你这种话都没说过,我不爱你,他有一天居然也能说出来了。
身体此刻像得到了反噬,心脏疼到他喘息都有些困难,易栾就一直看着电视,眼睛却完全没有聚焦。就这么愣着呆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双臂抱着膝盖,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品也早就播放结束了。
终于,易栾强撑着身体,整个瘫在了沙发上,目光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只留下地毯那一片深色的痕迹。
走吧,都走吧,就让他一个人,反正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直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持续响起,易栾的意识才缓缓回神,他着实不想动,可这“咚咚咚”的敲门声没完没了一样,江浔已经走了,小周也没给他打电话,想到电话易栾翻出自己手机,发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易栾撑起身体,整个人都颓着,往门口走着,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感觉。
机械性扭开门把,易栾刚开口:“小周……”
看到来人,易栾目光瞬间呆滞,整个人愣在原地,血液都凝固了,瞳孔中只剩下深深的震惊。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此刻在看到来人时如断线的珍珠般疯狂地涌出。
下一秒他被拥入宽厚的怀抱,带着丝丝寒意,空气中隐约能闻到烟草的味道。
“你……不是……走了吗?”易栾的肩膀颤抖着,说话都结巴起来,差点不成句子。想要挣脱开来,却又被抱得更紧。
“别动,让我好好抱会儿。”他听到江浔说,终于不再动弹。
“易栾,我今年二十八岁了。思想也成熟了,不再是二十岁那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了。我在外能挣钱给你随便花,在内能给你做饭,能给你洗衣服,能给你吹头发,能好好照顾你,只要你说的我都能做,只要我有的我都能给。”
“我一直是个很普通的人,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我依旧在那个小城里挣扎,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走出去的那一天。可因为遇见你,我见识到了更大的世界,我也重新拥有了好好生活的力量。这个世界真的很大,美国也好远好远,我曾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可命运再一次送你到我身边了。”
江浔终于松开,两人面对着面,四目相对着。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以前总觉得做比说更重要,要用行动去表现,可现在我很后悔以前没有对你说过这些话。哪怕你说你不爱我,但我爱你就够了。爱本来不就是能单方面的事吗?但正因为我们没说开始,所以永远不会结束。你不知道,我其实能见到你,就已经感觉到很幸福很幸福了。”
江浔体内憋着一口气,这些年所有汹涌的想念在一瞬间都要迸发出来。
而眼前这个人,他只要看着他,他就高兴。
易栾无声地抽泣着,明明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却恍若隔世。江浔的话语却在他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冲击到他当场都有些站不稳。
“江浔,我们再了解了解吧。你要知道,七八年了,那不是七八天,我对我自己都陌生了,我都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江浔的视线仍然落在他脸上,易栾低下头说出这些话后就不再吭声,一直沉默着。
江浔无声地注视着易栾,伸出大拇指,用指腹轻柔地擦掉了他眼角残余的泪。
“我那天是不是和你重新介绍过我自己了?还要重新再介绍一遍吗?”
“我叫江浔,长江的江,浔城的浔。这位帅哥,你叫什么?”
易栾抬头,看向那双一直想要躲避的眼睛,终于破涕为笑。
“我叫易栾,容易的易,栾树的栾。”
江浔也笑了起来,“你好,易栾。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正说着,江浔的声音又有些抖起来,满满的紧张,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年吗?”
两个大男人在寒风中抱头痛哭的结果就是,易栾洗完脸了还觉得眼睛疼疼的,而江浔则是在寒风里吹的有点头痛。
“我以为你走了。”易栾躺在床上,依旧睡在里侧。
外侧睡着江浔,因为只有一个枕头,暂时枕着自己的胳膊。
“没,我只是太难受了,想出门抽根烟吹会儿风清醒一下,谁知道刚出门,风就把门带上了。”倒是真让江浔在外面吹得清醒了。
抽了好几根烟,总算缓解了不少,他给易栾打电话没接,最后只能敲门。他一直都没想走,哪怕被风吹得脑子痛,知道自己可能进不了门,但江浔还是决定死皮赖脸一回,好在是幸运地成功了。
只是他看到易栾哭红的眼睛的时候还是心抽了一下。
一整个晚上他的心都在被不断地捶打,好在最后告诉他是健康的,起伏都很正常。
“怎么惨兮兮的,又有点搞笑。”易栾笑出声。
江浔突然转头,朝易栾看过去,“确实惨兮兮的,所以今晚我能不能抱着睡?”
“不能。”易栾果断地说道。
“为什么?”明明上次哭就能有老婆抱。
“不为什么。”易栾拒绝。
“那分我一半枕头可以吗?胳膊枕久了真的痛。”江浔可怜兮兮地说道,任谁都知道是装的。
“那好吧。”易栾的枕头大,往中间挪了挪,他人也往床中间靠了靠。
果不其然,下一秒身子被抱住。
“犯规。我说不行了的,江浔。”易栾气哄哄地说道,想要挣扎出来,却被抱得铁臂箍得更紧。
“我就抱一会儿,睡觉我就不抱了。”
此刻,易栾彻底懂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过年回浔城还是在北京?”易栾人在江浔怀里,声音都闷闷的。
“看你。你要是假期够久,想回浔城我们就回浔城过,如果不想回浔城,留在北京的话,我就给双双买票让她过来过年。”江浔说着,随即想到什么,“双双你还记得吗?”
“嗯。”易栾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小姑娘长得还漂亮,性格还乖,“她的眼睛怎么样了?”
易栾和江浔平时也不聊两人以前的事,今天还是第一次。
“做了角膜移植手术,能正常看到了。她现在在读高中,平时我工作,对门邻居阿姨帮我照顾着,也就是我那个朋友寇准的妈妈。”江浔说着又叹了叹气,“上回你音乐节,我和双双还去看了。但小姑娘好像不记得你了。”
易栾笑笑,“小孩子嘛,正常。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且那会儿她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他刚说完又顿住,整个人一僵,“上次音乐节你去了?”
江浔点了点头,“对。”
“原本我只是送双双和她同学去场地,结果快到了她才告诉我,给我也买了票。我就进去帮她们拍照,提东西。然后后面就看到台上的你了。但是我站的远,看不太清。”
易栾又问道,“那你听到庐山恋了吗?”
江浔点点头,“听到了。”
“那是写给我们的歌。”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江浔抱着易栾,亲亲了他的发顶。
“我其实不想唱的,我经纪人说在庐山就得唱庐山恋。”
江浔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天,那时说在庐山就得看庐山恋。
而在庐山,再一次因为庐山恋,他们又重新相见了。
“可我听到了,也见到你了。”
犹记再次见到你那天,人潮汹涌人声鼎沸我只看到你听到你。
“见到我什么感觉?”
江浔想了想,唇角一弯,“你要听吗?”
“嗯?不能说吗?”易栾小声地嘟囔道。
“心脏怦怦跳。看到大屏上你的脸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完了,栽易栾手里了。”
江浔把脑袋放在易栾头顶上,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那天也见到你了。”
江浔意外,“嗯?什么时候?”
“你半夜回家的时候,旁边还跟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现在想想应该是双双。”
“那你怎么……?”江浔震惊,他一直以为他们回来的第一面是在北京,所以其实在浔城吗?
“怎么不叫你吗?”易栾接过了下半句,“那会儿谁能想到现在呢?我都没想过会在那个时间点见到你。更何况我那时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易栾的声音越说越小声,满满的委屈。
江浔已经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口气了。
“那你打我电话那会儿人就在旁边?”
易栾惊讶,“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没说清楚,易栾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打电话了?”
“那看来就是了。在上海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无意间看到了有个一秒的通话记录,就在那天。”江浔感到有些心酸。
“所以那天你哭是?”易栾一直不清楚江浔那天为什么哭那么厉害,此刻却突然都明白了。
江浔摸了摸鼻子,“那天看到的时候,眼泪就止不住了。”
一直以来,都是你先朝我走出第一步的。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那天快把我吓死了,我一直都不敢问。”
易栾心里有些苦涩,他知道江浔一直都是很强大的人。江浔心里有股劲,一直支撑他,做什么都会努力做好。可就是这般内心强大的人,居然也会哭成那个模样,包括几小时前看到的满眼泪痕的脸。
“我那时候觉得太丢人了,没想到会哭成那样,所以根本不敢让你看到。”
“那你今天还哭了呢?”易栾又笑。
“今天不一样,今天哭差点就没人哄了。”
易栾试着想要挣扎开,“今天也没人哄了,我要睡觉了。”
“再抱会再抱会,再让我抱会。”江浔像个癞皮狗一样死死地箍紧了他,易栾想动也没挣脱开。
“对不起啊,易栾。”过了好一会儿,易栾感觉都快要在他怀里睡着了,倏地听到耳边的动静。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易栾嘟囔着表示疑惑,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
“今天又让你哭了,让你难受了。对不起。”江浔的声音里满是羞愧,“我以前对自己说,要永远永远对你好,不会让你哭的。”
“那你以后别让我哭就是了。”
江浔低头望去,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轻柔,好看的眉眼,搭在他腰腹的手臂。而此刻就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地睡着了,睡姿很好,很乖很乖。
江浔又亲了亲他的发顶,也不再想其他,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窗外车流涌动,纷纷扰扰与此无关,这偌大的城市,终于有了他的心安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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