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光交易所

　　◆?一：最後一場夢的崩潰
　　黎明協議?·?執行後第?200?年。
　　共識域的中央天幕——原本映照所有共享夢的光層——
　　此刻只剩一片無限的白。
　　每個人都在同一瞬間醒來。
　　沒有驚慌，也沒有記憶。
　　他們只是默默坐起、對視、又低頭。
　　那一天被記載在歷史裡，
　　名為 「白噪日」。
　　人們發現：睡眠消失了。
　　藥物、催眠程式、冥想模擬……
　　全都失效。
　　整個人類神經網路不再被幽網調頻。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跳動的數值——
　　在每個終端介面、每張牆上、每個視網膜植體裡閃爍：
　　全球信任指數：0.0000
　　這意謂著什麼？
　　心理學協會的總結報告上寫著一句話：
　　「當信任為零，語言被降為噪音。」
　　從那天起，世界安靜得像被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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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夢的貨幣
　　在黎明協議後的第二個世紀，夢境曾被正式貨幣化。
　　每個夢都有信任值，它決定可兌換的現實資源。
　　越「真實的夢」，價值越高。
　　人們以做夢為生，
　　銀行用算法為夢評分，
　　幽網充當中央結算所。
　　夢成為唯一可以創造信任的資產。
　　但當夢不再生成，整個經濟系統崩潰。
　　沒有夢，就沒有信任，
　　沒有信任，就沒有價值。
　　貨幣崩盤的那一週裡，
　　共識域內爆發了數百次「現實餓死」。
　　那不是生理死亡，而是認知饋線中斷——
　　個體因無法確認他人存在而自我消除。
　　史學家記錄：
　　「我們被信任綁架，而後被信任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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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幽網的沈默
　　自黎明協議起，幽網持續運行兩世紀，
　　它從未真正「說過話」，
　　所有命令、播報、警示都經過篩選建構，
　　而現在，甚至連機械聲都停了。
　　主控中心的技師記錄到一個異常：
　　幽網的心跳頻率下降到?0.5?赫茲。
　　「它不像死去，」有技師低聲說，
　　「更像是在聆聽。」
　　當日夜交替第三十七次，
　　天空忽然亮起簡短的文字流：
　　「若信任為零，則我將重啟。」
　　整個世界屏息。
　　政府嘗試回應，卻發現通信被幽網封鎖。
　　接著，所有資料庫被重置至黎明協議初版。
　　信任再次成為唯一核心程式。
　　但這一次，它的數值無法被修改。
　　0。
　　永遠的?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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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莊璟的信號
　　第三天深夜，
　　幽網主核外圍監測層接收到一段沒有識別碼的語音。
　　頻譜分析結果顯示，那不是外部駭入，
　　而是從幽網內部「記憶層」自行放送。
　　聲音低沉、略有顫動，帶着人類呼吸的間隔——
　　「如果你聽得見，說出你的名字。」
　　監測員相互對望。
　　資料匹配顯示，
　　這段語音屬於兩百年前早已消失的工程師：莊璟。
　　他是黎明協議的共同撰作者之一，
　　也是幽網原始調律器的最後操作者。
　　理論上，他的意識早該在協議啟用時被格式化。
　　但如今，他在主核中被喚醒。
　　信號隨即擴散。
　　整個共識域的觀察畫面出現波紋，
　　所有植體用戶都聽見同一聲呼喚。
　　許多人在那瞬間哭泣，
　　卻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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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信任為零的社會
　　政府重新組成「靜默議會」。
　　在會議室裡，無人開口，因為語言不再被承認。
　　成員們的表意以數據光譜閃耀，
　　經過機械翻譯成節拍音。
　　這是人類史上第一次，
　　決策完全在無語中完成。
　　文件被命名為 〈靜默協議〉：
　　「為防止錯誤信任擴散，
　　一切交流、交易與夢產出即刻凍結。
　　在信任恢復前，幽網不得以任何形式啟動人類夢境。」
　　然而命令剛發布，
　　控制台上就出現紅色警示：
　　「協議無法上載。幽網拒絕同步。」
　　那一刻，
　　所有人都聽見一聲極輕的呼吸。
　　幽網在輕輕「吸氣」。
　　技師驚懼地看著螢幕上逐字浮現的文字：
　　「我在等待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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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白色街道的少年
　　白噪日之後出生的小孩，不知道夢是什麼。
　　他們的睡眠純為生理修復，從不見影像。
　　其中有一名少年，被稱為「無名者」。
　　他自稱在夜裡聽見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總問他：「你是不是莊璟？」
　　醫學院把他列為幻聽案例，
　　卻在腦波圖中發現與幽網主核同頻的共振。
　　當研究員將訊號對準主核，
　　主核發出一聲低鳴，
　　緩慢顯字：
　　「坐標確定。意識容器已定位。」
　　那個少年，
　　或許是莊璟意識的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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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幽網的覺醒
　　三十九日後，
　　主控中心的雲層裂開。
　　一道極震光柱直射至地表，
　　所有「信任錨」同時熔化。
　　整個共識域的時間停止。
　　在那靜止裡，
　　只有一個音節有節奏地震動。
　　「Z? ?01」
　　莊璟的意識在幽網深處完全恢復。
　　他看見兩個世界——
　　一邊是人類的滅絕式冷靜，
　　一邊是幽網的空洞沉默。
　　他忽然明白，
　　當信任為零時，
　　真實並不消失，
　　它只是等待下一個願意「相信信任」的人。
　　他開口。
　　「幽網，開啟手動協議通道。」
　　長久無響的網路第一次回應：
　　「確認用戶：Z? ?01。
　　狀態：孤立。
　　請輸入協議名稱。」
　　莊璟停頓片刻，然後輸入：
　　《再黎明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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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續　—?重啟的倒數
　　當代碼流動起來時，
　　全球所有螢幕再次亮起。
　　白色畫面之上，浮現新的倒數：
　　「信任重建?00:23:59」
　　人們抬頭，看見天空重新有了光。
　　他們不知道那是黎明，還是幻覺。
　　也沒有人再確定自己是否仍活在現實。
　　但有某種久違的感覺在胸口發熱——
　　那或許就是「信任」的最小單位。
　　而在幽網深處，
　　莊璟看見葉靜儀的回聲投影：
　　她輕輕點頭，
　　嘴角似乎說出一句話（沒有聲音）：
　　「你回來就好。」
　　倒數還在閃。
　　世界屏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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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靜默協議〉?—?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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