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韩冬以为日子会一如既往的在忙碌中平淡地走，他们几个会朝着自己的目标，不断地前进，直到快到学期末的又一个惊雷。
　　那天关睿回来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一脸的丧，混合着悲伤和愤怒，回到宿舍谁也没理，径直地走向他的床，然后盖上被子蒙住头。
　　宿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猜是可能又跟齐心吵架了。但是看他不想理人的样子，谁也没问什么。直到晚饭后，韩冬回来，看见他还是原封不动的躺在那——连鞋子摆放的位置都没变，他看了看他对铺的周烨，对方朝他摇了摇头，韩冬下楼去给关睿买了饭，坐在他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吃点东西吧。”被子里的人没反应，“关睿……”韩冬轻声喊了一句。
　　“别烦我！”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
　　韩冬没再继续喊，而是坐在他床边，静静看着他，一直过了很久，久到韩冬手里的饭都凉了，关睿才动了动，他掀起被子的一角，直直的对上韩冬的眼睛，本来还一股不爽的感觉顿时泄了一大半，关睿的眼睛红肿，头发也乱糟糟的，他坐起来看着韩冬手里的饭，
　　“凉了，我给你热热？”韩冬顺着他的眼神，意会的问。
　　关睿顿了顿，点了点头。韩冬把小桌给他展开，把饭给他放好，还给他倒了杯水。
　　关睿夹起一口米饭放在嘴里，机械的嚼着，韩冬的手想帮他捋顺乱乱的头发，举到半空又默默放下。
　　“她要跟我分手……”关睿的声音闷闷地想起，里面有一丝的委屈，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
　　“为什么？”
　　关睿把他俩的对话跟韩冬讲了，大概就是因为最近齐心逼得严，关睿说了类似不想考公、考研的话，于是齐心也崩了，本来父母的不支持就让她如履薄冰地维持着他俩的关系，但是关睿总是给她一种拽不动的感觉，她骂关睿幼稚不靠谱，还说了果然父母看的没错之类的话，关睿既屈辱又愤怒，俩人就说了类似分手的话。
　　听完他的讲述，韩冬没急着说话，先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关睿眼眶里的泪没掉下来，却红得发肿，睫毛上还挂着点湿意。他伸手把关睿戳得乱七八糟的米饭轻轻拨回碗里，动作慢，声音也沉，像怕碰碎了他此刻绷得紧紧的情绪：
　　“你俩先冷静下，情绪激动的时候说的话都不好听。”
　　周烨也走过来，倚在一边一脸关切，“对，你俩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
　　关睿感觉现在也是不如之前那个气冲冲的样子了，低着头一边吃一边思考。“别想了先把饭吃了吧！一会儿又凉了！”韩冬把饭往他那边推推。
　　关睿点了点头。
　　后面的几天他就像没事了一样，上课、吃饭、睡觉，顺便思考自己和齐心的关系，终于有天把所有心结都解开了——既然选择了她，那就去争取吧，他还是不习惯没她的生活，也许跟她说说她会理解呢。
　　于是，他约了齐心出来，两个人在校园的小路上走着，关睿先打破沉默：“心心，我想了，之前咱俩吵，我确实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咱，好好谈谈。”
　　齐心低下头，似乎想了什么，抬起头，站定了转身看向关睿，眼神平静中还透着坚定：“关睿，我们分手吧，这次我说真的。”
　　“为什么心心？”关睿语气中有疑惑，有不甘。“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去考公考研，我会认真想的。”
　　齐心无力的笑了笑：“你总是这样，‘都是我们让你去干嘛’，我累了，我不想再拽着你了。”
　　“可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关睿的眼眶发酸，声音也有些抖：“你舍得吗？”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关睿，未来你能靠着感情生活吗？”
　　“可是……可是……”关睿感觉胸口被什么堵住。
　　“本来我妈就不看好我们，算了吧！”齐心的声音很轻，好像快被风吹散了，“而且，我妈已经给我物色了一个在规划局上班的对象。”齐心说的平静，关睿听着心里像被钝物垂过。
　　“齐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齐心抬起头，轻轻的抱了抱关睿，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就这样吧，祝你以后幸福。”
　　齐心径直离开了，她的脚步坚决，没有丝毫为关睿停下的样子。就像她此刻终于把他从她的未来里删除了。
　　初冬的冷风把关睿从望着齐心离开的背影里吹醒，他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两年，他从对感情的懵懵懂懂到慢慢习惯齐心的存在，甚至他这么风风火火的人都想着以后要跟她携手走过一生，他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还是抵挡不住现实的重击，一切都错位了，也许真的不该在这个时间遇见她，他一个人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直到头被风吹得隐隐作痛，才慢慢离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只是这次影子的旁边再也没有齐心。
　　于是回到宿舍关睿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这次没有愤怒和悲伤，倒是有一种脑子空空的麻木，好像什么思绪都装不下，不想上课，不想吃饭，不想做任何事，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是真实的，其他的都不存在。这次连韩冬叫他的声音都像隔着什么，他听不清，也没反应，买来的饭放在一边，也没有动，汤汁撒了一地，韩冬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把地上的汤汁擦干净，整整两天，关睿都没下床，终于在第三天，韩冬爆发了，他掀起来关睿的被子，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跟我出来！”
　　关睿没动，韩冬拉着他的胳膊，一字一顿：“跟我出来！”
　　于是楼道里的人都看着一向好脾气的韩冬阴沉着脸，后面拉着一个脸色比鬼还难看的关睿，穿过楼道，来到顶楼的天台。
　　“你他妈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分个手就不活了吗？”关睿耷拉着脸，一脸的面无表情，头发凌乱，那双闪着光的眼睛此刻暗淡无关布满血丝。看的韩冬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打起精神来！你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呢！”韩冬两只手紧抓着他胳膊，骨节泛白。
　　“我舍不得……两年了……”他终于抬起头，脸颊挂着两行泪，“我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
　　看着他的眼泪，韩冬刚刚还高涨的气焰突然被浇灭，此时像被扎了气的皮球，他下意识抬手想帮他擦去他的眼泪，意识到什么又硬生生地收回，只是用手拍拍他的背。
　　“真的挽回不了了？”韩冬小心翼翼地问。
　　关睿摇摇头，“难道两个人的感情真的抵不过现实吗？难道一定要按照那样的轨迹走才正确？”他的眼神里充满着不甘又闪过一丝迷茫，“你告诉我，未来，一定有标准答案吗？”
　　韩冬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天，“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那条路好，”然后转头坚定的望着关睿，“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要选啊！如果你真的不开心，那坚持又有意义呢？”
　　“那万一以后，后悔怎么办？”
　　“那就后悔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为什么要替未来做决定呢？什么是正确，没有标准答案。”
　　关睿望着韩冬柔软又坚定的眼睛，他突然读懂了他平时谨慎下的勇敢。忽然觉得心里自己压抑了很久、藏起来的东西好像被唤醒了。
　　韩冬拍拍关睿的肩膀，“两年的感情，确实不好戒断，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向前看吧，我相信你！”他的眼神坚定。
　　韩冬手心的热量透过衣服传到关睿的身上，他笃定的眼神突然驱散了关睿心里的阴霾，“我知道了冬冬，谢谢你，我会振作起来！”
　　“你赶紧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子比鬼都难看！”
　　“好，我什么都听冬哥的！”
　　夕阳柔和的光线下，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又一起望向远方。
　　成长的路上，总有过来人劝我们少走弯路，可是那些可能布满荆棘的路，才是让我们生命变得鲜活的东西啊！
　　那天晚上关睿吃了两碗煮方便面，一个手抓饼还有一堆的烤串，看的韩冬都担心他消化不良，结果他生命力顽强地挺过去了，洗了澡，刮了胡子，剪了头发，带着一种重新出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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