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不卖身的

　　烛九阴一直跟着白辞霜，连心中修炼的心思都淡了，可面前的花妖一直不理他。

　　于是烛九阴变着法子地装可怜，包括但不限于装弱，有一次，烛九阴被一只生魂境初期的鬼追着打，看着可怜兮兮慌忙逃跑的烛九阴，白辞霜忍不住开口：“烛九阴，别装了，这不是你真正的修为。”

　　烛九阴闻言一笑，变成蛇形缠到白辞霜身上：“师尊为什么如此猜测于我？我才成丹境，确实是打不过的。”

　　白辞霜看着面前四处乱窜的鬼，忍不下去，一剑挥出，灼炎剑气将鬼魂彻底打散。

　　装弱是吧。

　　手中白剑好似缠着九根枯草，他握着白剑低看向扒在自己腰间的烛九阴，缓缓露出一个笑：“阿九。”

　　烛九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今日白辞霜竟然没有将他扔下去，但面前人难得温柔叫他，他果断答道：“嗯。”

　　白辞霜压根没在乎烛九阴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成丹境？既然你修为这么低，以后就喊我师尊吧。”

　　“徒弟。”

　　啊？烛九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多了个师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满脑袋的疑问还没出口就见白辞霜卡住自己脖子，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对上白辞霜带着令人不由自主打颤的笑脸，烛九阴收回蛇信点点头。

　　被收为徒弟以后烛九阴的待遇好上许多，具体表现为：在城中的客栈入住时，终于能睡在床上；和妖兽比斗时，白辞霜会在旁边给他喊加油；在街头卖艺时，他爬到白辞霜的腰上肩膀上，甚至蛇信偶尔划过白辞霜的脸也没有被拎下去......

　　他们在周行国游历的数年，路过金都的时候听说周行国皇帝病重将崩由二皇子继位。

　　不过，更让百姓在意的是十五岁出征西北的南朝将军大胜归来，这是自皇帝在位以来唯一一场大胜仗。
　　于是临死之前龙心大悦，觉得自己在位数年，也不算昏庸无能，从病床上挣扎起来给南朝拟了封号是为飞鸿，交代新皇诚心对他。

　　可惜新皇不是个良人，懦弱无能、穷奢极欲在他身上发挥到极致，对于这个与三皇子交好的飞鸿将军自认为不管不问已是仁慈。

　　皇宫中的暗流涌动却不关白辞霜他们二人的事。

　　在金都呆久也是无趣，白辞霜干脆带着烛九阴回到天行宗，三位大长老看到烛九阴有些惊讶但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认识我？”烛九阴走到白辞霜右侧偏身问道。

　　“不认识，认识我。”

　　“是吗？我觉得这里好像似曾相识。”

　　白辞霜没有管他，直接去了蓝湖旁边。

　　又过了几十年，蓝湖之上和周围浑然一体，难以分辨，丛生的杂草又深又密，甚至长出几棵小树。

　　从后山的竹林里砍下合适的竹子，白辞霜就地搭出一间竹屋，打开窗户一眼望去就是蓝湖。

　　“师尊，你为什么住这里？”

　　“没有为什么，等你到入劫境巅峰就知道了。”白辞霜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哀伤。

　　从遇到烛九阴开始，白辞霜就捡起自己落下几十年的修炼，回到天行宗后他更是整日在竹林里打坐，只有在天行宗有事需要他时，他才会出现在空明殿。

　　至于烛九阴，他在见到白辞霜之前生活就只有厮杀与修炼。

　　滚烫的兽血、刚剖出的妖丹与几可见骨的伤让他只用八十多年就修到入劫境大成，即使如此，在冥冥之中，他心中仍然在想着要更快速地修炼。

　　前些日子见到白辞霜时他正在舔舐身上的伤口，白蓝色的长发滑进烛九阴眼里，那双覆雪似的蓝眼里包含着一些烛九阴从没见过的情感，让他感觉到自己被在乎。

　　面前的人在乎这条一无所有的蛇。

　　他在找我，烛九阴回想着白辞霜面上表情，笃定地想着。

　　“师尊！”烛九阴踏进竹林里站在屋前喊道。

　　白辞霜继续修炼没有睁眼，在烛九阴即将敲响他的门时开口道：“什么事？”

　　“空明殿灵力不足，我也想在竹林里修炼。”

　　整个孤岛上灵力都很充沛，没有哪里匮乏的，他在说谎。

　　但白辞霜没有拆穿他：“随你。”

　　屋外没有声音，想必烛九阴已经走了，白辞霜收回神识继续修炼。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未等白辞霜放出神识，就听见烛九阴喊道：“师尊！我修为不高住在你附近方便你随时照看我。”

　　一座相同样式的竹屋拔地而起离白辞霜的住所不过十米。

　　白辞霜打开竹门，看到解了外衫绑在腰间正热火朝天地砍竹子的烛九阴有些疑惑，问道：“你不用灵力？”

　　“不用，”烛九阴胳膊上肌肉微微绷紧一刀砍下，竹子落地，他抬头看着白辞霜，“听闻人修就是这样练刀的，我也试试。”

　　他没说遇到白辞霜后自己就不太想修炼，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心中总有一个驱之不去的声音逼着他。

　　尽管烛九阴没有多努力，他也发现修为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地增长，再过两三年怕是就要到入劫境巅峰。

　　他知道白辞霜提到修为有些难过，肯定是和以前的事有关。

　　一边想解决办法一边砍竹子，不到半个月竹林就被烛九阴砍完了。

　　之后他将竹子劈成粗细各异的竹片，在空地前坐着，时不时翻动从交易阁换来的《竹艺大全》。

　　在失败几百次后，烛九阴敲响了白辞霜的门。

　　“师尊！我送你一件礼物。”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架竹屏风，上面浮着一条奇异的长条生物。

　　有点丑，但隐约能看出是自己徒弟，白辞霜选择闭嘴。

　　烛九阴走到到石几后将屏风安放下来，背对着白辞霜露出一个笑：“以后师尊若是不想见人或者被人看见，就坐在屏风后面说话，有我在，不会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放出神识窥探。”

　　他怎么知道我不想见天行宗的三位大长老？

　　白辞霜沉默着将屏风收下了。

　　又过了几日，烛九阴扛着锄头跑到蓝湖上开始挖坑。

　　白辞霜拉住烛九阴的手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种妖果，”烛九阴掏出一把种子，“宗门交易阁里各种妖果的价格都很高，我吃不起。”

　　“先种上，这片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些有用的事。反正我和师尊要在这里住很久，总有一日它们会成熟的。”

　　“没有用的。”白辞霜松开手。

　　烛九阴定定地看着白辞霜的眼睛：“有用，实在不行我就去丹阁弄些灵液。”

　　种子刚栽下去烛九阴就倒下十几瓶灵液，十几年才能成熟的妖果几天之内开花结果。

　　一颗果子砸进竹屋，白辞霜伸手接下，烛九阴兜着各色妖果倚在窗户上，口中有东西说话不太清楚：“哼哼，嗯尝尝。”

　　师尊，你尝尝。

　　白辞霜看向手中乳白色的果子，拿到鼻尖嗅嗅，发觉没什么味道，他试探着咬了一口，脆甜多汁，灵气逼人。

　　一抬头烛九阴又不见了，白辞霜听他远远地喊：“师尊！潭水离我们太远等我挖个渠引过来，您沐浴也容易些！”

　　好吵啊，白辞霜心想，当初的自己还要吵闹，所以烛九阴以前也是这样想白辞霜的吗？

　　白辞霜觉得他怕是闲得慌，这样下去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修炼。

　　正巧两日后宗门传来任务说是东陆有一个明道境的鬼，他想起容苛，干脆扔给烛九阴让他去解决。

　　“师尊，我说实话吧，”烛九阴等宗门长老离去后说完后单膝跪在空明殿中，对着方上坐着的人道，“其实我的修为是生魂境，所以这次任务有一定危险。”

　　屏风后的人端坐着身形透出来显得影影绰绰的。
　　“你想如何？”

　　“师尊和我一起。”烛九阴面含期待。

　　白辞霜想着自己落下的修为心中愈发急躁，他必须要尽快突破到入劫境，灵力运转忽然一滞，神识剧痛紧随而至，他声音低下来：“为师要修炼。”

　　“是吗？”烛九阴察觉到不对。

　　他站起来飞身落到台上，一把拉开屏风就看到白辞霜面色惨白，整个人似乎都是飘忽的，他将白辞霜压在怀里，强硬地送进神识扫过白辞霜全身。

　　“灵力反噬，你的修为混乱到这种地步还想继续修炼？”探清情况后烛九阴压不住气，眼中充斥着怒火。

　　白辞霜推开烛九阴：“我没事。”

　　他想了想又安抚道：“你去做任务吧，为师今天会休息。”

　　“我不信。”

　　烛九阴一掌拍向白辞霜的背，等白辞霜反应过来抬手去挡时才发现自己动不了灵力。

　　他刚开始有些惊慌，不过须臾后想到什么面上带着苦笑：“你的修为是入劫大成吧。”

　　烛九阴没有回答。

　　“这就是天道气运......”当真让人望尘莫及，白辞霜喃喃自语，“我这几日不会妄动修为的，你去吧。”

　　烛九阴看着白辞霜迈步走出空明殿，孤寂的背影透出无力感，只留下他和穿堂而过的风。

　　确认白辞霜躺在竹屋的床上休息后，烛九阴一把撕开空间奔向东陆，不到半日就抵达落霞城，城中被红雾笼着，不是落日余晖而是作恶的鬼。

　　那鬼是生魂境巅峰，几个月前任务被报上来后，竟然悄无声息地杀了几千个凡人和修士，现在是合道境。

　　烛九阴原先不理解知道这些人怎么死的，直到见到那鬼修的招式，她修炼的是情，爱欲、仇恨、遗憾等等这些都能被她引动。

　　几千个人只有极少数是她亲手杀的，有不少是受蛊惑后自杀，剩下的全是自相残杀。

　　在满天的红色雾气里，烛九阴看到白辞霜被击飞出去，他惨白的面色，嘴角挂着血，修为崩碎状若凡人。

　　烛九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谁给你我师尊柔弱无力的错觉？”

　　面前的景象变成一朵纯白的花，风雨和泥水摧掉了它的花瓣，看起来可怜极了。

　　烛九阴哼笑一声：“你也就能从我这里知道师尊是花妖了，他的真身我都没见过，你这幻象太假。”

　　“如果没有别的招式我就动手了。”没等烛九阴出手，画面又是一转。

　　白辞霜被金红色的蛇缠住的身体微微颤抖，瓷白的皮肤被压上红痕，白蓝色眼睛溺在水里，他看向烛九阴口中喃喃道：“救救我，阿九。”

　　烛九阴浑身一震，继而涌上一股所有之物被别人觊觎的愤怒，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刀：“你想死了。”

　　霸道的刀气一刹间冲开满城的红雾，雾中传来阵阵哀嚎，片刻间红雾便被消磨尽了，藏在雾中的鬼死得彻底。

　　可白辞霜沉迷欲色中的神情却在他脑海里久久地停留，挥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

　　烛九阴在空中呆愣着，心跳剧烈慢不下来。

　　“我怎么可能怀有这种心思。”

　　“不，不是我的，肯定是情鬼......”

　　“白辞霜……”

　　他言语毫无逻辑，面上神色复杂，先是摇头而后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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