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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投石舆海
“资方重压下,迫使剧组‘走钢丝’,《盲舞》拍摄事故恐致项目流产。一味追求真实效果,不顾演员安危,违背…”
网上铺满小演员后背鞭伤的图片,结合拍摄时痛苦哭泣的表情,很难不让人动容。另有匿名人士爆料,女演员在剧组的非人遭遇——让其在冰水中反复拍摄洗澡的戏份,暗指有人为追求票房,毫无底线牺牲演员隐私。又指剧组管理混乱,火灾当日毫无应急预案。
结尾配几张模糊不清的火场图片,试图把人们的目光从意外转向人祸。几家大型媒体罕见集体发难,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随之沸腾。
一篇署名“雀婵”的文章,以干练的文笔,犀利言辞,从众多报道中脱颖而出。风头一时盖过之前的报道,被转载到各大平台,阅读量暴增。
文章把这次事件,与季柏峥早年经手的某项目强行联系,指责其参与项目事故率频发,和他不择手段追求暴利不无关系,毫不客气直呼其“业界灾星”。
意图把所有矛头,都指向剧组和其背后的出资人。
这两日郑荟电话就没停过,记者明里暗里想要打探梁写林的状况。但他们哪是郑荟的对手,只三两句,就被不着痕迹挡了回去,一丝风声也不漏。有行动派,连夜赶去拍摄地,在附近几家医院轮流蹲点,也没得到一丁点有用的消息。
陈予蔓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干脆把工作号彻底关机,只留私人号做必要的联系。
“文章瞧见了?”她问。
“你找的人自然不错,很有煽动性。既然他们想利用舆论,那就帮他们添一把火。”季柏峥点开免提。
“他们只想让你拍不成,也拿小梁恐吓你。你倒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不把焦点聚在我身上,怎么引出下一步棋。”
“管虹说她总写四平八稳的东西,都腻烦了,这种才有意思,让我尽管放心交给她,绝对写出彩头,她这次算是又立一功。”陈予蔓颇有些得意。
“只是聂溿那里,需要出面安抚。”
陈予蔓忙接话:“欸,你可别让孔老头去,他那破嘴,一句话说不对,又得罪人。我又不是第一次帮他擦屁股,就我去合适。”
她扣着指甲,笑说:“现在是仰仗老头名气,等拍完,你的宝贝也不压在他手里了,看我怎么治他。”
季柏峥轻笑起来:“以你的脾气,要忍那么久,难为你了。”
陈予蔓回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事别食言。”
“那是自然。协议已经拟好,等我回去找你。”
陈予蔓不置可否,只说:“对了,孙智连夜回老家了,躲在车站附近一个旅馆。”
“盯紧了,先别报警,他们以为得手,肯定还有动作。”季柏峥挂断电话,停下了车。
网络时代新闻层出不穷,人们的目光从一个热点瞬移到另一个,打水漂一样,在讯息的河面跳动。
不到两日,热度便潮水般消退。而孙智一场直播,把几乎沉底的巨石又拋向当空。
“大家好,我是《盲舞》剧组里负责道具的孙智。首先,在这里向受伤演员说一声抱歉,他确实伤得很重,我当时就在现场,应急措施可以说没有,他能活着出来就是运气。
“这一次根本不是意外,不对,应该说就是剧组为了追求真实效果,和演员们生理上的真实反应,瞒着演员,搞这种违规的危险操作,给玩儿砸了。我是也…也有参与,但这绝不是我个人的意愿!我干这行也不少年头了,这事儿它违背职业道德,这个我不可能不知道,对不对?
“不说职业道德这么…呃,这么书面吧,它压根儿就是违法啊…但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和道具打交道的,抗不过他们上头定规矩的。
“现在真的出事了,我也没有想到,是真没想到…哎,实在是因为良心上它过不去,让我不得不站出来,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向有关部门举报,自发抵制无良剧组…”
孙智晒出一份录音和几张聊天记录,上面清楚的表明是有人让他更换道具。又贴出当天现场混乱的照片。
从开播起,他指甲在脸颊和指缝里不停扣弄,言语偶尔会颠三倒四,似乎是这种场合会有的紧张。他手边像是有稿子,眼神会时不时飘过去。
即便有滤镜加持,也没法掩盖孙智眼窝凹陷暗沉和一口褐黄的牙。每说上几句,他面部肌肉也随之不自觉抽搐。
直播间人数几何倍增长,评论区刷得极快,留言各式各样,对剧组的谴责占大多数。有人赞赏他直面资本的勇气,有人担忧他的安危,也有的推测剧组以火灾为噱头,是一种极其无耻的宣传手段…
期间穿插着少许理性质疑。
“追求效果,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吧,这是想将演员置于死地,剧组和投资方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导演可是孔奔啊,他不至于,这名字一出来就多少人看了…”
“第二张聊天记录是p的?我拉大对比看到边上有框框欸。”
“这年头视频都能ai,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网上发有毛用?!报警啊,顺便给个报警回执哈。”
“欧厚,这货还开打赏,6啊,别明儿你就开始带货了吧…”
有匿名用户刷屏——
“为什么要更换柴房门锁?”
“为什么要更换柴房门锁?”
“为什么要更换柴房门锁?”
这句一出,下面讨论就炸开了锅。不多久,五花八门的质疑声就占据上风。
面对质问,孙智先是不理会,又颠三倒四解释,眼看留言被讥讽覆盖,他突然失控,大叫着猛锤桌面,屏幕在晃动中断联。
梁写林关了页面,用手指勾着窗帘拨开一牙小缝。视线扫过街对面,又去看近处树下行人。
他在酒店已经藏了两三天。当初苗喜趁乱收好面罩隔热毯,金虎驾着空车在医院周围转悠好几圈,才甩脱尾巴,让梁写林金蝉脱壳。
自从他住进来,就总感觉被人盯着,却不见什么异动。也许是精神太紧张,又睡不踏实,才会疑神疑鬼。
乍一闲下来,原本奢侈的时间,变得作呕般充裕。被特意压下的思念,就趁机偷偷冒出来。梁写林被折磨得想要大叫,想要奔跑,却又绝不可以发出引人注意的动静。
可他太想和季柏峥说话了,想摸着那只外人眼里不完美的手,想让交谈都清晰在耳边,想让温热的吐字都笼罩在眉眼,想被包裹…
隔着屏幕,隔着电话,怎么够?
手机又嗡嗡震起来,震得梁写林恼火。
何荆今天已经打来第七通,梁写林一次也没接。他唯一打了招呼的是姜蓬,但这小子还是不放心,一天三次,非要和梁写林视频。
苗喜每天变着花样乔装打扮,两人一个送饭一个吃饭,好似地下党接头。今天她一身外卖服,买错了尺寸大小不合身,穿起来像个伪军。
梁写林接过手提袋,把苗喜让进屋。她脚后跟顶上门,边走边摘头盔。
“小林哥!看了吗看了吗?孙智直播!我挺好奇啊,你说孙智他到底拿了什么好处,咋啥都敢干,多好的工作啊,还干了那么些年了,下辈子都废了…”
“你不觉得他气色特差吗?”梁写林扒拉几口就放下筷子,他这一阵胃口都不算好。
“还真是,每天见他都顶着一个大黑眼圈,脸还没啥血色。我记得上次搬东西吧,他拿的还没金虎拿的重,累得一直出虚汗,这大冷天,我看他汗都顺着脖子流…”
“小动作特别多。”梁写林说。
“对!平时也没怎么注意,直播里特明显,动不动就在那儿扣,也不知道扣啥呢,播到一半突然就怒了,砸桌子那一下吓我一跳…”
梁写林支着额头,看一眼苗喜的裤角。那里因为太长太肥,只得团成一团,鼓鼓囊囊塞在靴子里,想必不可能舒服。他又不动声色捡起筷子,一点一点吃起来。
“而且他和至少比瘦了好多啊!我差点没认出来,问他怎么减肥的,他支支吾吾也不肯告诉我,”苗喜盘着盘着觉出不对味了,眼睛睁得滚圆,“他不…不会是!吸那个吧?!”
直播过后,剧组依旧没有回应,只是照计划按时复工,梁写林出现在片场,还引起了不小骚动。剧组上下心领神会,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也没问。
网友一瞧这个架势,都兴致盎然坐等吃瓜。
这场闹剧却以孙智被捕草草收场。蓝底白字说他拍摄时与剧方产生纠纷,心怀记恨才伺机报复,其他不了了之。
自始至终剧方毫无回应。
乌泱泱一片瓜田,没吃上一个果子。巨大的心里落差,倒是激起不少好奇。
“咱们这次这么折腾,也没见有什么好处,净挨骂了。”苗喜撇撇嘴。
梁写林抖抖剧本纸没抬头,笑说:“怎么会没收获,关注的人多了,他们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了。还有官号,活粉涨了二百多万,要是个有名的主角,估计能涨更多。”
不消几日,一篇帖子悄悄出现在某论坛的首页推送。一个自称是当年工作人员的网友,猜测这次“事故”和当年那次一样,是有人恶意构陷。当年的幕后工作者也头一次出现在镜头前,接受了媒体的独家专访。
至此,牵扯出季家陈年的兄弟积怨,父子纠葛,以及血缘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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