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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文人再布局
赵光义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亲信周琼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卷明黄奏折,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殿下,大理寺那边回话了,王侍郎私设刑堂、构陷宗室的罪证已录,陛下准了您的奏请,褫夺他礼部侍郎之职,打入天牢待审,大理寺联合户部已将家产抄没充公,这是清单,请殿下过目。”
赵光义接过扫了一眼,指尖顿了顿:“抄没的家产里,若有江南的物件,挑些雅致的送过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没离开李从宁的侧脸,见她耳尖微动,又补充道,“他欠你的,总得补些回来。”
她垂着眼,没接话,却也知道了原来赵光义之前所说的有事情需要处理,是去处理王侍郎。
李从宁轻轻咬了咬下唇,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殿下为何总是如此帮我?”
赵光义目光温柔,注视着她:“或许,是因为在阿宁身上,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坚韧、聪慧,与我所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同。阿宁,我早说过……愿意护你一生周全。”
李从宁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故作镇定。
她望着案上那卷奏折的边角,明黄绫子上绣着缠枝莲,是宋廷的制式,却让她想起南唐宫里母亲的旧物。原来除了自己的家人,在这深渊之中也还有人会护着她。
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受刑后的沙哑:“殿下,王侍郎虽有错,可是这般处置,会不会惹来非议?”
“非议?本王护着的人,轮不到旁人置喙。再说,他私设刑堂时,怎没想过非议二字?你若觉得不妥,回头本王让大理寺放缓审案节奏,给朝臣留些台阶。”
李从宁心里却清明起来 ,赵光义的护短,既是真心,也是做给旁人看的。她要借的,正是这份 “特殊”。
“阿宁,何时如此在意被人非议?”他目光逼近,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她怕他接下来的话会乱了她的心思,连忙岔开了话题,“殿下,阿宁想要稍微休息一会。”
“那阿宁好好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
三日后,汴京的晨光刚漫过晋王府的朱漆大门,窅娘刚好捧了食盒进来,里面是嫂嫂周嘉敏托侍卫从侯府送来的莲子羹,还裹着余温。
李从宁猜想,嫂嫂托人特地从侯府送来的莲子羹,并不是晋王府缺少这碗莲子羹,她一定是有事相告。
“窅娘,今日你找借口,回侯府一趟,想来是有什么消息了。”
“主子放心,奴婢早想好了借口,就说您有伤在身胃口差,侯府厨房炖的莲子羹是夫人按金陵旧法做的,您喝着顺口,奴婢得回去再取些,顺便把您伤口渐好的消息带给侯爷和夫人,省得他们日夜牵挂。”
李从宁点头,指尖轻轻划过高脚瓷碗的边缘。
“这借既合情理,又能避开晋王府眼线的疑心。另外你回去后,悄悄告诉夫人,让她叮嘱侯爷,把之前抄写的诗词,也都想办法传出去,但是不要再写新词。”
窅娘一去就是大半日,直至晚间才带着东西回来。
“主子,王侍郎实为赵德昭心腹,此前借反诗构陷,是受赵德昭暗中授意,其意在借处置南唐宗室试探陛下对晋王的信任。只是这王侍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一己私欲下了狠手。不过王侍郎被抄家的事,江南文人都在传。”
李从宁点头,“文人若是有了动作,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对了,松雪书馆的柳先生还写了首《伤梅赋》,暗指您是寒梅遭霜打,连带着侯爷的《浪淘沙》好多文人都在抄录,如今已经传到宫里了。”
“很好!你再回侯府时,顺便去把消息传给刘掌柜,让他借着文人的势头,悄悄放话出去,就说王侍郎构陷宗室,再添一句王侍郎年私吞南唐宫瓷。另外想办法把关于赵德昭和王侍郎的计划也散播出去。”
窅娘愣了愣,连忙追问:“主子,这私吞宫瓷的事…… 是真的吗?”
“真假不重要。” 李从宁摇头,目光落在案上那碗莲子羹上。
瓷碗映着她的侧脸,带着几分冷静的算计。
“重要的是要让人知道,王侍郎针对我们,不是奉旨查案,是私怨加贪念。只有把他的罪名从构陷宗室往贪慕亡国之物上引,宋廷对我们的‘优待’才更站得住脚,陛下要的是善待降臣的名声,绝不会让王侍郎的贪念毁了这份体面。”
窅娘瞬间懂了,攥着纸条的手紧了紧:“奴婢明白了!”
晋王府耳房的烛火已燃到过半,灯花 “噼啪” 炸了一声,落在素色锦缎桌布上,留下一点焦痕。
李从宁靠在软榻上,后背的鞭伤经过这几日的修养虽已结痂,稍一动作仍牵扯着皮肉发紧,她却浑然不觉。
徐铉传来的消息说,今日早朝,赵匡胤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只是责备赵德昭‘识人不清,乱托差事’,连罚俸都没提。倒是转头就下了旨,把周海从大理寺天牢放了,只是削了将军职,贬回晋王府当了护卫。
窅娘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解,“这处置也太偏了,明摆着是安抚晋王殿下,却半点不罚赵德昭。”
李从宁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哪里是偏,是在平衡。一边是嫡子,一边是手握京畿兵权的晋王,他既舍不得罚赵德昭太重,又不能让赵光义觉得委屈,丢了宗室重臣的颜面。放了周海,就是给赵光义递台阶,安抚人心——你看,你要保的人,朕给你放了,这才是帝王心术。”
李从宁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枝朱砂梅上,花瓣上沾着夜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汴京朝堂上的人心。
“再说,王侍郎虽是赵德昭心腹,可他绕过大理寺私设刑堂,终究是坏了大宋‘优待降臣’的体面和律法流程,陛下不罚赵德昭,是不想把事闹大,让赵德昭难做人;放周海,是告诉赵光义‘朕信你’,顺带堵上朝臣的嘴。一举三得,倒是打得好算盘。”
窅娘点头,又想起一事,连忙补充:“对了,方才回侯府时,见晋王府的侍卫抬着个食盒往偏院去,听说是周海刚从大理寺出来,晋王殿下亲自去接的,还把他领去了书房,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周海是赵光义的死忠,当年在战场上替他挡过箭,这次替他顶罪入狱,赵光义自然要亲自安抚。” 李从宁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贬为王府护卫是假,让他继续留在身边办事才是真。赵光义素来护短,这次周海受了委屈,他定会加倍补偿,说不定,还会借着周海的事,再给赵德昭添些麻烦。”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是赵光义的亲信周琼。
“县主,殿下请您去前院书房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李从宁心头微凛,却没露半分异样,只让窅娘扶着自己起身,理了理素色襦裙的领口,后背的伤口仍疼,她却刻意挺直脊背,“知道了,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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