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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巧舌青竹退群人
见她开门见山一语道尽,众人不由惊了一惊,实是没想到这玉惜到了此刻竟然还能如此态度,毕竟刚刚众人都抱着幸灾乐祸地心理,想看看这个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嫡长女今日该是如何哭泣跪求众家,如何卑微地剥掉她那一身傲骨向他们这些旁支求饶的。
却没料到这玉惜仍然如凌霄青竹一般,姿态傲然独立,态度从容沉稳,竟没有一些一毫的浮躁与惊慌,即使一人面对这一厅的男女老少,也丝毫不落下风,而且她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像嘲讽。
于是,这一众人一个个或坐或立在原地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私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一言。
玉老太爷也没想到玉青竹坦诚,沉默半晌之后又作为玉氏一族最顶端的人物开启了话题——
“惜儿,玉氏一族也算名门旺族,江南世家,”玉老太爷向天抱拳行礼,以示尊重,“圣上下江南都会亲临我玉氏,而你是玉氏一族嫡系嫡女,身份自是贵重,而今你因何轻慢自己,去做那杏林堂的大夫?”
“是啊!惜丫头,”左侧位上坐着的其中一位堂婶是个直性子,按耐不住,接着玉老太爷的话责备道,“家里这些姐妹都已及笄,我听说你在杏林堂当了大夫可是吓了一跳,你的身份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可让家里的女儿如何是好!日后还怎么相看人家!你不顾及你自己的名声,倒是也顾及顾及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啊!”
“住口!”堂婶身侧的堂叔玉常松厉声喝止,“堂父在上,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那位堂婶嘴角撇了几撇,悻悻然住了口,面上却满是愤懑不平。
玉青竹看着众人的脸色随着她的话、祖父的话和那位堂婶的话几经变化——先是震惊,接着是不耻,再然后被这位堂婶的话带的气愤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她只觉有趣地挑挑眉。
玉氏这些旁系的族亲说到底不是嫡系,有些只是店铺里的掌柜,有些甚至只靠玉氏嫡系,但人嘛,总是忘了嫡系给了他们什么,而他们在常州府能够横行的原因又是什么,他们心里想着这玉氏的福气他们没怎么跟着享,难不成还要因为玉青竹一人赔上整族姑娘的亲事?一旦东窗事发,玉氏的姑娘们都会被指指点点,冠上教女无方、抛头露面的恶名,被她拖累。
玉青竹倒还算理解这位堂婶爱女心切,也不怪罪。只是杏林堂坐诊这件事情,她已打定主意,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
看向主位上的父亲和长嫂,用眼神示意他二人安心,而后眸光扫过右侧坐着的邢氏以及侍立在她身侧的玉芷柔,二人面色仿若事不关已,可是眼中异常的光亮还是暴露了她们的幸灾乐祸。
玉青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玉老太爷和堂婶,而是说起了一些似乎与现下话题无关的事:“四月初七孟夏日,蓝剑山庄的大小姐蓝幻月还在府上——想必在座都知道她是谁,我与她相邀共游凌湖,傍晚时打算去安溪楼用膳,却不想当日听到隔壁房间的一些谈话,一男一女交谈声虽不高,奈何那屋子委实不隔音——”
她故意拉长尾音,眸光中扫过邢氏那突然几变的脸,话题一转接着道:“哦,对了,六月十九那天也是个不错的日子,说来也巧,那日我还是带着幻月去瑞芳斋买龙须酥,谁曾想竟在对面绸缎庄里看到了一位极其粉嫩的小娃娃,那模样长得真是惹人怜爱,若说小娃娃,倒不新奇,新奇的是这小娃娃竟被我一位至亲抱着,而他旁边,还拥着一位五官清秀的妇人……。”
玉青竹环视一周,嘴角带着清晰可见的冷意,一字一句道:“众位长辈和兄弟姐妹猜一猜,这妇人,可在我玉氏族谱之上么?”
满意的看到左侧那位堂伯神色变得紧张却还想继续维持沉稳的样子,玉青竹冷笑着扬起嘴角:“还有刘通判那个姨娘养大的庶子究竟约了我哪位至亲、江东刘氏家的纨绔子又瞧上了谁,又是谁厚着脸皮约武家的姐姐……哦对……向主簿倒是个好的,但只怕不入流的手段人家瞧不上吧……”
玉青竹顿了顿,再次话题一转,“灯下黑的道理大家都懂,若要说为家里女儿着想,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体面上,咱们玉氏一族,只有我祖父这一支不得入朝堂,其余族人皆可为官,家中或有兄弟高中进士,自是一门显赫,身份贵重,如若有幸成为天子门生,那公侯王府之家亦不算高攀;女儿多修身养性,勤俭持家,乐善好施,广修福缘,何愁亲事?很多事我从没向人透露,包括祖父和父亲,只因顾着我玉氏脸面,但我不说,不代表旁人不说,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各位长辈觉得可是这道理么?不如花时间想想如何善后?青竹虽为女儿身,志在行医救人,一没坑蒙拐骗,二没恃强凌弱,三没嫉贤妒能,而俗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竟不知医者身份有何不妥,值得合族耆老今日来此?”
一番说辞欲扬先抑,玉青竹冷冷扫过两侧众人,看着他们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幻,呵!幸好有白修远给的这条信息网,玉氏几支的事她也算是有把柄握在手里,整天盯着她说什么女儿行医自贬身份,她要是把这几家干的龌龊事抖出来,还不知道是谁拖累他们的儿女婚事呢!有这个时间不说考个功名封妻荫子,天天想着怎么对付大房拿捏大房,用幻月的话说就是,吃太饱了,撑的。
这些人看着玉青竹,仿佛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眼中震惊已是无处可掩——这大姑娘平常虽带着眼高于顶的清冷,可也不失闺秀的文静,虽有傲骨,却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淡淡的样子,今日这是疯了吗?竟然如此慷慨激昂、义正言辞!
玉老太爷眼神微眯,盯着玉青竹不动声色,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而玉常润眼中却含了笑意,只是那笑意一闪而过。
就在此时,门外一声沉稳内敛却不失浑厚的声音传来:“不知各位伯祖父、叔伯婶子和兄弟大驾光临,倒是青峰有失远迎了。”
玉青峰回来了!
赵静莲听到这个声音,一口气松了下来,竟觉有些腿软,好在一只手扶着玉常润的椅背,才没至于摔倒。
看着玉青峰从门外迈进屋子,玉氏众人几不可察的退缩了一下。
玉常润见状向最前面跪着的二人道:“玉嫣玉容,你二人还不扶着大夫人坐下,大夫人若有三长两短只怕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句暗含威压的帽子,听得众人有些心虚——这赵氏大着肚子,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只怕今天来这里讨说法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此刻他们不禁后悔听了邢氏怂恿,竟真以为能因为玉青竹女扮男装在外行医而拿到大房把柄,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是。”玉嫣玉容跪了这半晌,不顾早已酸麻的双腿,强撑着抬了椅子扶着挺着孕肚站的腰酸腿疼的赵静莲在玉常润下方坐了下来,顺势给她捏腿揉背。
玉青峰每日忙得旰食宵衣,今天这个时候回来,只可能是听说了各房来玉府问罪,因此特意赶回来给玉青竹撑场面。几房玉氏旁系很快想清楚个中因由,态度明显不如刚开始那般硬气,大家彼此互看一番,不知如何开口。
要知道,玉青峰,玉府实际的掌权人,可不是个有名无实的掌权人,他管理玉府产业这几年,狠厉的手腕大家也心知肚明,更何况那一旁几位真正属于他管着的人,很有些露怯,尽量往后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就连原本分坐两旁的一些长辈也变得坐立不安,想起身又怕失了长辈的身份,不起身又如坐针毡。
更有之前被玉青竹提到的那几位已经下意识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玉青峰的护卫玉鹰亲自为玉青峰搬了太师椅摆在众位玉氏旁支下方,却正对着玉老太爷和玉常润。
玉青峰不苟言笑,直接坐了下来,他随意地理了理衣摆,接过玉鹰递过来的茶杯,一只手拿起杯盖轻轻拨去杯中浮叶,然后轻抿一口,复递到玉鹰手中,然后缓缓开口:“难得不是新岁,各位竟也能齐聚一堂,甚至比新岁来的还齐全,想来必有大事,不如说与青峰听听。”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听在他人耳中却像是暗含威压一般,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不喘,一言不发。
一阵沉默之后,玉青峰见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再道:“怎么,难得来了,众位长辈也不趁机说些什么?”
左侧堂叔玉常松坐直身子,轻咳一声,率先开口:“既然忱儿回来了,自会主持大局,我想我等不必在此,更何况惜儿言之有理,我也觉得行医救人并无不妥,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此事说白了也无须我等过问,既如此,”玉常松语气一顿,站起身来,向玉老太爷一揖,“伯父,侄儿先行告退。”
之前发声的堂婶见玉常松起身也连忙随着站起来告退,左侧玉氏旁支的族人见状都有些松动,更有些玉青峰手下的人想马上遁逃,纷纷起身想找个人挡着自己离开,右侧常泽府邢氏等估计是见众人似乎是无心再问这件事,再加上自己竟然被这小贱货抓到一些把柄,不知道这小贱蹄子具体知道些什么,只怕再追究下去会被反咬一口,也不情不愿却无可奈何的起身告退。
玉青峰面色冷峻,仍然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一揖,轻哼一声:“诸位,慢走不送。”
几乎只是几瞬,这一众人就纷纷退潮般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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