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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五皇子沈琢丰这年十七,即将建府的年纪,由礼部牵头,各部早早地开始准备建府前的各项事宜。
柳絮不必再做沈琢丰的伴读,去年皇上做主,指派他去翰林院做翰林待诏,今年夏又提拔到了翰林供奉。
质子入朝为官,百年来还未有过先例,一来身份敏感,二来没有科考,谁知道有几斤几两。
担个翰林供奉的职务恰恰好。
为着沈琢丰建府的事,翰林院也忙碌了起来,柳絮案上堆了公文,自然与沈琢丰无关,是些不甚紧要的诏拟批文。
临到午间,柳絮搁下笔,梁休送来了食盒,他进不来,差内使给柳絮送来。
柳絮搁了笔,对内使道:“放着吧,多谢。”
内使照做,而后退下。
柳絮虽供职翰林院,但鲜少有公务繁忙的时候。当年他在御前说一天到外待在质子府,没什么事可做,自请了这份差事,整日写写文章,其实也清闲得很。
初秋,天气凉爽。柳絮出了翰林院打道回府时,外边的天色还是明朗的。
翰林院离宫门很近,不需要轿撵,这条路柳絮走得熟了,偶尔也喜欢多转转再出去。
今日方出了翰林院,便碰上了沈琢丰。
柳絮走出了几步,才发觉一人站在树下,阳光刺眼,竟是过了几息才认出来,他道:“成王殿下。”
和前世一样,沈琢丰的封号拟了“成王”,宫人臣子们早早改了口,柳絮也不例外。
宫外成王府几年前就选了址,工部年初交了工,这会儿府上该有的物件都已制备上了,沈琢丰这些日子歇在宫外,只等再过段时日,择吉日入府开灶。
沈琢丰也没带侍从,缓缓踱步过来,相比从前,他的身量快要比柳絮高出半个脑袋了,柳絮静静地望着,每回都在心中松口气。
——沈琢丰没有喝下那碗下了毒的炖盅。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柳絮不答反问:“殿下这会儿是要入宫,还是出宫?”
沈琢丰道:“出宫。”
柳絮便往宫外的方向走,“殿下已成年,即将入仕,想必是皇上召你入宫论政呢。”
沈琢丰放慢步伐,跟上柳絮的步调,笑道:“那是我入宫的原因,不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瞧殿下也不入翰林院,是找我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到我府上坐坐。”
沈琢丰的样貌与幼年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非要说的话,少年老成,长大后反而开朗活泼了许多。邀他去府上,还和孩童献宝似的。
“笑什么?”沈琢丰也微微一笑,“最近抽不开身吗?”
“不是抽不开身。”柳絮道,“殿下忘了?前几日我才去过成王府。”
“这有什么关系?你曾是我的陪读,没人会说什么的。”沈琢丰垂眸,“还是说,你腻了?”
柳絮拿他没办法,说着正好到了宫门,柳絮让梁休先回去,转身对沈琢丰道:“这才几日不见,撒娇的功夫又见长了。”
沈琢丰安然地受了,带柳絮到自己的马车前,又将人扶了进去。
原先沈琢丰入府,柳絮就来过,宫外还是比宫中方便,没那么多规矩,沈琢丰隔三差五邀请柳絮过来。
他们二人,一个是无权无势的别国质子,一个是羽翼未丰又事事中立的王爷,还有同窗的情分在,交往起来倒不像和太子、瑞王那般,不留神就是站了队的性质。
成王府的下人也是从宫中调来的,门头高大庄严,较之前世记忆中的府邸,柳絮总觉得似乎还要再气派些。
思索良久,许是前世柳絮有如风中残烛,见什么都好似蒙了层纱,灰扑扑的。
柳絮不爱喝酒,沈琢丰命人备了清茶。府中还未开灶,吃食是从食鼎楼送来的,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了晚间,沈琢丰才让人备车送柳絮回府。
“我一道送你。”沈琢丰道。
柳絮知晓沈琢丰的脾性:犟。
于是也不推脱,安之若素地让沈琢丰亲自送他到质子府,待梁休提着盏灯相迎,这才放下马车上的帘子。
“公子,热水备好了,要不要现在沐浴?”
柳絮点点头,进了寝殿,对梁休道:“你先出去吧。”
他来鹊京快要五年了,这个假质子也当了五年,这些年也没能习惯让人服侍沐浴。
柳絮褪下身上的衣衫,整个人放松下来,思绪也随着氤氲的水汽漫无边际地飘向远方。
北昭和南虞经历了战乱,如今议和,相安无事多年,只是这和平还能持续多久,柳絮拿不准。
本该一统两国的兰绪明,早在邬州就死了。柳絮望着朦胧纱帘后的烛火,忍不住去想,他有没有可能就这样在鹊京待上一辈子。
那道烛火颤了颤,柳絮起身,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他披上寝衣,掀开纱帘,沈奉竹就坐在塌上,仿佛要将他身上瞧出洞来。
沈奉竹来质子府向来不挑时候,柳絮对于房中忽然多一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用帕子擦拭半干的乌发,自然地坐在沈奉竹腿上,“心情不好?”
沈奉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心,“有点。”
柳絮弯腰与他对视,一双桃花眼也湿漉漉的,目光澄澈,问他:“怎么了?”
“你当真不知道?”
柳絮将手上的帕子往沈奉竹身上一扔,“我与你白日又不相见,如何知道?”
沈奉竹双手托着柳絮的臀,把他一颠,两人肌肤相贴,柳絮双手掌在沈奉竹肩上,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沈奉竹抬头,“我一个时辰前就到了。”
柳絮道:“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早些进来?”
沈奉竹自顾自道:“你身边的那个内侍说,你从翰林院出来,就去了成王府。”
“是去了。”
“这个月第五次了。”
柳絮蹙眉,也跟着数了数,“记这个做什么?”
沈奉竹将脸埋在柳絮沐浴过,还带着香气的胸口,“你和他走得太近了。”
柳絮总算是明白了沈奉竹的用意,他话中带着喘,道:“你同小孩较什么劲?”
“哪里是小孩?”沈奉竹不高兴地咬了咬,“你同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和我滚上榻了。”
“你……!”柳絮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将沈奉竹重重一推,压在他身上讨吻,趁机咬了他一口。
沈奉竹吃痛,“嘶”了一声。
柳絮抹了抹血迹,“再说这种话,当心我把你的舌头咬下来。”
沈奉竹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照着柳絮的屁股扇了一掌,口气却软得很,“下回不说了。”
柳絮闷哼一声,整个人伏在沈奉竹身上,“这还差不多。”
*
转眼到了沈琢丰开府的日子,皇宫里里外外都热闹。
柳絮虽然是外臣,但好歹也是沈琢丰的伴读,正儿八经坐在宾客位,待沈琢丰由宫中到了新府,四座皆言笑晏晏。
沈元望远在凌州,由沈奉竹奉上贺表,一干礼仪流程结束,他坐在柳絮身边,不动声色地朝他笑笑。
皇上子嗣稀薄,除了皇子成年建府、纳王妃以外,好久不见这样的宴会,争相劝酒。
南虞质子不胜酒力,这在鹊京不算什么秘密,他们喜欢撺掇柳絮喝酒,只不过是看在他颇得皇上恩宠,又没有别的场合刺一刺他。
柳絮上一回喝酒,是赴沈元望的宴,沈元望让他喝,他不得不喝。现在不一样,可也推脱不过,只得抿了几口。
“哎,兰公子多喝些嘛。”
“是啊是啊。”
柳絮心道:“蹬鼻子上脸。”
他面上没流露出不爽,还是和和气气的,只是正要说话,就让沈奉竹按下他的手,给他倒了满杯酒。
沈奉竹笑道:“我来给兰公子倒酒,兰公子赏脸喝些,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暗地里捏了捏柳絮的大腿,低声道:“掺了水的,尽管喝吧。”
“我可禁不起诸位这么起哄,看来只得喝了。”柳絮淡淡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沈奉竹的确掺了水,但酒味还是差点将他呛到,喝了三两杯就不肯喝了。
那边堂前笙歌鼎沸,柳絮眼前觥筹交错,忽然觉得头脑昏昏,不小心就要合眼睡下。
“哟,该不会是醉了吧?”一人道。
梁休走上前,见柳絮确实是一副醉态,对桌前的宾客们道:“我先扶公子去别院歇一歇。”
“去吧。”沈奉竹道,待梁休扶柳絮下座,又若无其事地和旁人谈笑。
梁休初次来成王府,府中的侍从指路,才一路到了别院的厢房。
他找厨房要了一碗醒酒汤,推开门,沈奉竹不知何时来了,梁休连忙行礼,他却伸出手,对梁休道:“我来吧。”
梁休看看沈奉竹,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醒酒汤,琢磨了一会儿,把醒酒汤递给沈奉竹。
“你去府外吧,阿絮这边我来照料便是。若是旁人问起我,就说没看到过。”
“是。”梁休应下,半天又道,“那就麻烦殿下了。”
伺候人的活,本不应该让沈奉竹亲自来做,只是这几年他夜里擅闯质子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该伺候的、不该伺候的,也都做了个遍,梁休若是一直杵在那里,反倒还被人嫌烦。
梁休往成王府外走,他打算就在外面候着,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让柳絮找不着人。
只是刚到前厅,就看见沈琢丰和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回完话,他就提步往别院走。
梁休脚步一顿,思索片刻,扭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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