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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册首印
早上风南。
公告栏更新:公众可在一层大厅领取《屋内七分钟动作指南》首印本,数量有限。落款仍是那枚葡萄叶章,像在纸上替今天按下一个稳当的起点。
九点半,我们把试印稿折成三页的小册,放进透明文件盒。封面只七行字:把手放在胸口,四二六;七分钟到就收;风南时屋可替海;十六步到灯旁;忘了看卡;撤回权常在;锅的咕嘟、叶影、门缝的风,够用。每一行都短,像一块能落到脚下的石头。
一层大厅的光从穹顶落下,像把时段摆在桌面。我们在角落摆了三把椅子、一只计时器、一台开到最浅一格的白噪音发生器。罗莎系着围裙坐在中间,顾节站在一旁负责报时与示范,我在桌后递册与解答。
第一位来领的是那位把工牌别得略歪的青年。他把小册塞进工牌后面,笑:“这样面谈前我就不用翻手机了。”
第二位是那位母亲,孩子抱着灰色的鹦鹉,站得很直。她把册子叠好塞进包里,对孩子说:念第一句。孩子把手放在胸口,小声数:四、二、六。鹦鹉在她臂弯抖了抖,像在布面上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人慢慢多起来。有人问:为什么只写屋里的路。
我指着第一行与最后一行:“我们只写能照做的动作。位置在屋里,风路不写在纸上。”
也有人问:七分钟为什么不是十分钟。
顾节回答:“这是把脚放回屋里的长度。够用,也不多。”
十点整,广播里提示一场短时演练:照明与电梯将在十点五分切换,时长三分钟,行人就地观察。大厅里一瞬间更安静。有人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有人下意识抬头看穹顶。
“做一遍暗光版。”顾节说。
我们把三把椅子面向大厅一侧的玻璃廊,白噪音开到最浅一格,计时器拨到七。我请围观的人就地站定,愿意的话把手放在胸口,跟着数四二六。
十点五分,灯压下一档。
第一分钟,我站在大厅标线边,把脚跟贴齐白线内侧。
第二分钟,按十六步走到临时设的“灯旁位”(我们用一张贴纸标出位置),脚掌落地不快不慢。
第三分钟,三步到“桌沿位”,半步与一只手摸到“抽屉位”那张小纸,纸角露出一毫米。
第四分钟,从“抽屉位”原路退回“灯旁位”。
第五分钟,退回白线边,把手心按在胸口,轻轻说:归来就好。
第六分钟,在原地站定,呼吸仍在四二六里。
第七分钟,计时器叮的一声,灯恢复到原来的亮度。
人群里有一阵很轻的笑与吐气,像把一口憋着的紧慢慢放掉。有人跟着数完,指尖还悬在胸口上;有人悄悄照着走了一段,停在“灯旁位”,又退回白线边。
一个年轻男人举手:“如果还是害怕呢?”
我把册子翻到“忘了就看卡”那一条:“先坐下,摸到灯旁卡的位置,再走十六步。今天不够,就明天。撤回权常在。”
他点头,低头把那句抄在手背上:不够就明天。
发放结束前,老维修也来。他把册子折成三层塞进腕表内侧,笑:“电梯里也能念。”他指指穹顶,“今早的风顺,像把旧合页换了新油。”
十一点,人流散去。我们把余下的小册装回盒里,交到合规窗口,登记“首印发放完成”。柜员盖章,短短一句:收。她又把一张薄薄的清点表推给我,末尾一行写着:公众示范无越界征兆。
午后回到6F。窗侧蓝晒影稳稳挂着,白叶明亮。抽屉上一层三张小卡叠在回执上,灯旁那张归信仍露出一毫米角。我们不再测试,只做一次屋内对齐:白噪音一格,计时器拨到七,走一遍十六步归路。第三分钟,门缝那头有一阵很短的过风声,像电梯在一层起步。顾节立刻把白噪音收回最浅,报时:第三分四十。见征兆。当日不二次。
七分钟到,我们同时收住。罗莎把小册试印稿贴在抽屉内侧,归信旁边错开一指,彼此不遮。她用拇指在边沿压了压,拇指上的浅疤在光里淡得像粉笔痕。
傍晚前台,青年来报喜:“今天面谈前就地走了七分钟,排队也不紧张了。”母亲发来一条照片:家里灯旁新贴了小册裁成的两句,孩子会自己用手指着念。照片边上的鹦鹉玻璃眼睛反了一点光,像在点头。
夜里,楼体远处有一声很轻的“嗒”,像谁把最后一颗螺丝按到正位。我不开白噪,只坐着。手掌按在胸口,四拍吸,二拍停,六拍呼。第三轮时,我在黑里说了一句:我在这里。屋子像应了一声,蓝晒影不动,灯旁的卡不发光,但我知道它们在。
我把今天抄进归潮表:小册首印发放;公众示范完成;当日不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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