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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威廉姆斯阴沉着脸,走出国王的房间。双开大门在他背后重新关上,却无法隔绝国王充满怒气的咆哮。
走廊对面,霍华德匆匆走来,带起一阵令人心焦的热风。
他在威廉姆斯跟前停下脚步,举手示意持戈的侍卫不必为他开门。
他站在门口,隔着紧闭的门,聆听着国王的怒气。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向威廉姆斯使了一个眼色,转身离去。
威廉姆斯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停在一处彩窗下。
“明尼人向布朗下了解雇书,他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霍德华的话令威廉姆斯稍稍愣了一下。这十几天来,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劝说国王不要撕毁婚约,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这些人事调动的细枝末节。
想起科尼亚颐指气使的样子,威廉姆斯不由得按了按额角:“召回大使……明尼人真的打算和我们开战?”
明尼人的动作比他们想的还要快。
当他们还在撤回奥尔新亚南部城堡的途中,明尼的女王已经带着她的宫廷,驻扎进了的要塞。
往日的界线上,佩戴着白色鸢尾花纹章的士兵,重新竖起关卡。据探子们传来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信使离开女王的要塞,向北驰去。
而在更北方,领主们调集起人员、船只、粮食、武器、药品等,向着奥尔新亚而来。
兰德士兵拿着武器,与明尼人隔着界线对峙。枢密院的召令一道跟着一道,从城堡,到山下的小镇,再到更远的土地上,人们对冬节的期盼,被战火渐次逼近的阴影冲刷殆尽。
威廉姆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
“我想,那取决于陛下是否愿意继续履行婚约。”霍华德拨弄了一下拇指上的印戒:“他们将派来一位新的使臣,她已经到了这附近,那位使臣身上会有两件东西:一份战书,一份和约。”
“你这么肯定?”威廉姆斯挑起了眉毛。
“新使臣是安娜·约尼克。”
威廉姆斯明白了。
安娜·约尼克的妹妹梅丽,是霍华德小儿子约翰的新婚妻子。
就在去年,那位美丽的新娘,带着丰厚的嫁妆来到兰德(那里面甚至有一张侯爵亲手猎获的狮虎兽皮)。明尼派出这样一位使臣,可见他们还是希望将婚约延续下去的。
这是当然的。威廉姆斯心想,兰德人不想回忆战争的滋味,难道明尼人就想吗?
科尼亚国王固然当众对女王出言不逊,但他也受到了不轻的惩罚——直到现在,他还只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呢。
很显然,在明尼人看来,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但——
威廉姆斯的皱纹之间,刚刚浮现出一点柔和的神采,又立刻被愁苦冲刷下去:“陛下他……”
他没继续说下去,也不需要继续说下去,谁都知道,科尼亚是绝对不会同意婚约照旧的。
如果让他接见使臣,他绝对再次失礼人前,彻底断绝两国之间的和平之路。
更糟糕的是,面对这样的侮辱,明尼人会表现得更加同仇敌忾,而兰德的领主们显然不愿意为国王的失礼买单——尽管大多数人依照枢密院的命令召集了军队,但却拖拖拉拉的在原地不肯北上,就连一些在国王统治下的市镇,也发生了反对战争的游行。
他和霍华德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不能改变国王对此事的态度,兰德将面临的,绝不仅仅是一场外战那么简单。
“但……”威廉姆斯又按了按额角。
自幼登上王位,随心所欲惯了的科尼亚,从不知何为听从他人的意见。
枢密院和领主们的反对不能动摇他的决心,圣堂神侍们的劝阻(婚约可是在太阳神和月神的见证下立下的誓约)更是令他勃然大怒。
短短十几日,就有十几位主祭司遭到免职,宫廷里的人更是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包括弗利尔亲王在内,任何敢于直接出言反对的人,都被国王逐出了宫廷。
剩下的不是噤若寒蝉,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二愿意开口,还暂时没受波及的幸存者,现在正站在彩窗下,一个长叹着气,揉捏自己的额头,另一个沉默不语,拨弄着手上的戒指。
过了一会儿,拨弄戒指的那个开口说:“介于我和那位使臣有一些私人关系,她现在正住在我名下的宅邸中。”
“她怎么说?”威廉姆斯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私下谈了些别的东西。
“她说,明尼的女王希望能嫁给兰德国王,延续先辈定下的婚约……”霍华德微微转了一下头,一双眼睛正对着威廉姆斯,借着穿过彩窗的阳光,他能将威廉姆斯脸上每一条皱纹的走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仔细观察着威廉姆斯,不敢错过那沟壑纵横的脸上任何一个细节:“……至于国王是否一定叫做科尼亚,她和明尼人都不关心。”
阳光下,威廉姆斯的双眼微微睁大了。
“那份婚约有一份附加条款:假如您的哥哥遭遇了意外,继任的国王也将同样继承这份婚约。因此,可以说,那是一份为国王订立的婚约。”
耳语般轻柔的声音,从霍华德的细长的脖颈中飘出。
他坐在桌边,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圆桌上蜡烛顶端微弱的火苗,既没有看坐在他对面的弗利尔,也没有看屋子中任何一个人。
但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份为国王订立的婚约,无论那位国王是谁。
那火苗胆怯的晃了晃身子。它太过黯淡,身上的光芒只能笼罩方寸之地。
即使站在圆桌的最中心,那微弱的火光也只能照出一双双放在桌上的手。
那些手的主人,在它照耀不到的阴影中端坐着。
如果有人能穿透影子,看清那些坐在里面的人,他一定会感到惊讶。
北方的大领主们、枢密院的大臣们、宫廷侍卫长,甚至是将科尼亚养育大的前摄政王威廉姆斯,大半个兰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在这隐秘而破旧的小屋中。
那些身份豪横的大人物,在这张有些年头的圆桌边,挤占下一个位置。而另一些身份没那么显赫的人,就只能站在一边羡慕的望着坐在桌边的人。
这样非凡的景象,以往只有在国王的会客室里,才得以一见。
但与国王那永远充满了音乐和欢笑的会客室不同,这间小屋是如此的寂静,寂静的像是陷入安眠的圣堂,又或是荒无人烟的山野。
这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那个能一锤定音的人,做出最后的决定。
片刻后,坐在桌边的弗利尔叹了一口气:“假如哥哥一定要恢复自由之身,我愿意承担起属于父亲赋予我的责任。”
阳光落在孔雀尾羽上,化作五彩绚烂的光斑。
多尔摇摇金色的笔杆,看着那光斑在一片蓝绿中跃动起舞。
她顺手拉过面前的那封信,在博尔夫人不赞同的目光中,随手在那张信纸上,那尊贵的署名下放,轻轻划了一下。
墨水随着她的动作从笔尖涌出,流畅的划出一道弧线。她满意的点点头,又拿起礼盒中的另一枝笔,也试了一下。
于是,兰德亲王那尊贵的签名下,就留下来两道弯曲又随意的痕迹。
多尔将两只羽毛笔放回礼盒,小心地扣上盒子。她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卡片,将它连同那个带有王室鸢尾花印记的盒子,一起递给仆人,吩咐她:“将这个送到安娜·约尼克女士的手中。告诉她,女王感谢她所做的一切。”
仆人鞠了一躬,带着她的礼物离开房间。
多尔提起那张被她拿来试笔的信纸,向伊莉莎晃了晃:“总之,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一半儿了。”
当一位国王被反对他的人包围,尤其是这里面还有负责他安全的宫廷侍卫长,而他又并不悲惨的,正巧因对妇女出言不逊而重伤在床,那么这件事的结局便一眼可以望到头了。
自然,正如伊莉莎不希望多尔背上弑母的名声,弗利尔和诸位大臣,自然也不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
于是,哪怕明知道安娜会将兰德宫廷中的窃窃私语,悉数转告给多尔,在这封经由兰德大使在递交上的书信里,兰德的弗利尔亲王,还是煞有其事的向她描述了科尼亚“自愿”立刻王位的整个过程:
“他认识到了他的冲动行为,险些将我们两国的情谊置于险境。为此,他心神不安,长久的跪在神像之下,忏悔着自己的过错。”
“他虔诚的悔过感动了太阳神,祂出现在他的梦中,为他指出了一条赎罪的道路:他应当放弃世俗的一切权力,从此专心侍奉神明。他是如此的虔信,以至于立刻决定前往科尔尼思堡,从此以一名司侍的身份,为城堡中居住的人们服务。”
随后,这位兰德如今最尊贵的人笔锋一转,在信中说起他们对科尼亚于多尔婚约的建议:
“我恳请您体量他对信仰的忠诚,并允许我在加冕之后,以兰德国王的身份,继承您与我兄长的婚约。假如能得到您的同意,我将于三月初,正式前往您在北奥尔新亚的行宫与您会面。”
于是,已经学会了宫廷戏剧的多尔,也郑重其事的当着兰德大使的面,说了几句话,来夸赞前国王科尼亚对神明的虔诚。并在那位自己憋不住大笑之前,将那位大使请出了自己的会客室。
“替我给即将加冕的国王写一封回信。”等大使走后,多尔吩咐了一句侍女:“就说我没意见,让他把他的文件拿过来给我的枢密院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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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他长得可比他哥好看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