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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旧宿舍楼内,许多痕迹分散着为迟来太久的人们诉说那株止痛药后来的去向。
“工人们把那株植物藏了起来,轮流接手,不留痕迹地藏在宿舍楼中的各个角落里,并以那位大夫口述传授的方式照料它,以及使用。”戴安娜说,“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但我猜几乎楼内每个人都知道,无论是栽培方式还是效果。”
相机记录下大量不该出现在宿舍楼内部的枝叶残骸与石花盆,干燥避光的环境成就了干葬,让它们在失去生命后依旧拥有崇高者的地位。
“也说明了,那时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受到了其对心脏的效果影响。”阿莉耶诺尔翻看着照片,取景框不止拍到了重点,也随带许多工人留下的痕迹,工具与用品都细细碎碎地暴露在闪光灯下。但毫无疑问的是,在她们造访那里之前,那栋楼里的人成功守住了这个秘密。
“是的,但是监督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谢无常点头,“以一些工龄较长的工人带头,宿舍里的人知道该如何遮掩差异表现,并给彼此打掩护,她们很珍惜这种植物的一切,甚至会把花叶放进枕头里。可以说那株植物在一段时间内成了工人们的,精神领袖。”
“…她们也分不清那是主动的崇拜还是被动的服从吧。”阿莉耶诺尔喃喃自语道,随即将相机交还给戴安娜。
“而那时的她们自发组成了一个没有名字也没有规矩,仅为了彼此而存在的组织。”戴安娜说着,接过相机笑了,“我觉得那边才该叫做工会啦。”
“直到后来,应该是缺了什么必需品吧,那株植物不再能结果,药效也弱了很多。”她拨动相机轮环,屏幕展示一些纸药盒,“但那时工地也开始提供常规止痛药了,所以后来的新工人们不再愿意参与保密与栽培,我采访过的那些大多都是这样。而当初的掘进工也逐渐到了退休的年龄,再后来就是十三年前工地的暴动。”
旧时陈述完毕,现在是听众发表感言的时间。
“可以走了吗?”阎夕照问道,她刚给成香五做完专业的包扎和输液,把人在座位上捆好之后便一直像块石头一样默不作声地等在机门旁。
“…可以了,不如说赶紧走吧成女士再不送医院就要出问题了。”谢无常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直升机,看向阿莉耶诺尔问道,“您之前说的那株大型植物与这些记录描述的相符吗?”
“也没有另一种植物给你们归责了。”阿莉耶诺尔点头,看向薛容问道,“那位大夫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吗?”
“…她的话。”薛容回过神,思索了一番后回答道,“我们都直接叫大夫,不过我记得是姓叶,一直说自己再干一段时间就走,就不是很喜欢提起自己的事。”
阿莉耶诺尔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那位是怎么了?”戴安娜略小声问道,她看向的是白云仙,她从几人离开工地后就一直垂头看着手里的证物袋不说话,那里面是从地下带上来的旧东西。
“有些思想工作需要完成罢了。”阿莉耶诺尔抬高声音问道,“难道你也需要外驱动力才能让身体动起来吗?”
白云仙抬起头,长叹口气收起了证物袋,她顿了顿,又看向一直在她身边沉默不语的薛容,开口说道,“薛姨,我们走了。”
“…嗯。”薛容这才露出个笑脸来,像个送小辈出门的大人般挥了挥手说,“就不说常来玩了,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
“会的会的。”白云仙点头,又问道,“生日你来不?”
“老板倒是给了我请帖…”薛容说着顿了顿,又摆了摆手,“我就不去玩了,没什么意思。”
“队长您不去吗?”戴安娜惋惜地说着,手里画了个大圈,“我们都会去哦。”
“哈哈哈!这么热闹呀。”薛容笑了几声,捧场似的,随即又恢复平静笑容,“我外头的朋友都死光了,一个人喝酒可没劲,也没人陪我练手,就不跑这一趟喽。”
“有啊。”谢无常从机舱内探出头说道,“杜梁小姐最近下山生活了,您可以和她聊聊。”
“哦,那抱着猫的。”白云仙想起这人,“薛姨还认识她?”
“杜梁…小梁?!”薛容大吃一惊,夸张地退后半步,不可置信地说,“她被逐出家门了?!那她们家的门不就没人看着了吗?”
“…杜青鱼女士倒是还在里面。”谢无常笑了两声,把头缩了回去。
“…怎么还有叫这名的?”薛容念叨着,点了点头,“不过也挺好,小梁多年轻一孩子,没道理在那熏鱼厂泡着。”
谈话间,几人都上了座,薛容又和白云仙交待了几句,随即在门被关上后招了招手,转身回了工地,迎着夕阳,她没回过头。
“那把枪被薛女士收走了,作为给我们开门的交换。”谢无常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说,“她实际上也不太在意我们都查到了什么,像是…”
“像是做给监控摄像头看的。”戴安娜补上了这句话,她额头抵着窗,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薛队长与白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吗?”
“就想法而言,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友谊。”阿莉耶诺尔看着手里的记事本,随意答道,“顶多算是放不下的人吧,毕竟那位也…”
说到最后,她以一声轻笑结束了语句,抬头看向谢无常,“你们准备如何处理那株最后的止痛药?它已经错过授粉期了,大概不出一年就会完全凋零了吧。”
“…它理应被留下记录后销毁,但是…”谢无常皱起了眉,“森湖市,不,所有出现类似情况的地区都需要它。”
“何等有使命感的发言。”阿莉耶诺尔嫌弃道,“那你是打算让哪边配合?自然?人文?不会是地理环境吧?”
哪边都不会配合外来执法者的,深知如此的谢无常无奈道,“至少先让我的队友们配合,正好一会去医院,队长她也该醒了。”
“韩凌风小姐一定很感动这份伴手礼。”阿莉耶诺尔笑了声,又看向戴安娜,“那么戴安娜小姐,你的新闻大业可还准备照旧?”
“…现在看来,我准备的新闻在那生日宴上竟然还排不上名次。”戴安娜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啊安娜亲,抓不住眼球的记者可就混不下去了呀!”
“过不了多久,那位贺寿者就会想办法从你手里要走那张储蓄卡了,这次对方想必会准备好验货环节。”阿莉耶诺尔不好心提醒道,“无论如何,做好准备吧。”
“…我该交出去吗?”戴安娜若有所思。
“虽然我不觉得你有得选吧。”阿莉耶诺尔想了想,说道,“但对你而言,那东西并没有用,不如趁机换点好东西如何?”
“我会认真考虑这一建议的。”戴安娜严肃道。
“…祝你幸运。”阿莉耶诺尔笑了声,又看向成香五,“而你——”
成香五真睡着了,直升机起飞时越来越响的类枪战噪音没能打扰她分毫,阵阵的锐痛也在止痛药的帮助下平复了下来,她恍惚间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好久没见的妈妈,背对着她,高高的大人好像是在准备什么东西一样,手里忙碌着。
就连梦里的她也是模糊的,成香五心想,就看见她转过身来,低下头,与自己对视。
不知哪里来的倒计时倒数三声。
“香香——”成崧冲了过来把主视角抱起来,不等其看清脸庞便拥在了自己的怀里,说话时声音像嗓子被捏住了,“怎么站在这里呀?是不是来找妈妈的呀?是不是想妈妈了呀?”
笔记里与叙述中的那个成崧都被这个拥抱所带来的感觉冲刷掉了,她所占据的那个位置上,只留下了充满生命力的,热切的心跳。
她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吗?被紧紧抱住的成香五有些窒息着心想,也发不出声音,她看见那不远处比起厨房更像是实验室里该出现的桌面,不免疑惑为什么自己以前不觉得不对劲。
哦,她想起来了,以前她还没桌子高的时候看不到,比桌子高了后,又不觉得这些是厨房里不该有的东西,她不喜欢厨房,不常去。
“…妈妈。”成香五艰难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为什么在离开了工地之后还要继续研究蜡的配方,为什么要将这么奇怪的东西当作招牌菜,又为什么燃起那场大火呢?
梦中的人是过去的缩影,成崧无法回答这些她到现在才问出口的问题。
“…香香…”成崧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问道,“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感受到爱和幸福呢?”
成香五一愣,她有说过这句话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不难给出,不久之前成香五就体验过了,虽然没有其它经历用以对比,但那种感觉除了幸福还能被叫做别的什么吗?
所以她回答道,“没关系的,我…”
成崧好像突然摸了摸她的头,那是一种奇怪的被包裹感,好像自己被缩小了许多,也不需要再担心因为察觉不到外面的一切而受伤了。
“那香香爱妈妈吗?”成崧小声问道。
“…应该吧。”成香五不确定。
“那。”成崧挤了挤怀里的脑袋,“和爸爸比起来,香香更爱哪边?”
成香五吓醒了。
似乎是直升机降落时晃了一下给她晃醒了,日落时分的森湖市刮起了大风,螺旋桨这人造的融不进去,便被排挤了下。
舱门开启,半日不见的杜梁抱着爱丽丝,以及好久不见的顾晚秋等在门外。
杜梁见成香五手上连着的输液管愣了愣,脸色大变,她把爱丽丝往地上一丢,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摸了一下成香五的脸,小声严肃问道,“姐姐,你还能活多久?”
“我们这一行都是遗千年的那种哦。”戴安娜跳下机舱回头问,“对吧同行?”
“…不知道。”成香五小声说着把输液针拔了下来,她小声只是因为现在她说话真的累,一觉醒来伤好多少不知道,至少头没那么晕了,但嘴里还是一股腥味,喉咙紧到发痛,想来牙龈止血也没那么简单。
“你当然不知道。”白云仙冷笑,“不过再等一会你就可以选是喜欢牙医还是法医了。”
“总,总之赶紧去医院吧!”谢无常追上爱丽丝抱起,艰难地开口,“诶别咬——”
驾驶座边上,阎夕照跳下座便带回海军帽,扶正了朝顾晚秋走去,看见她脸上的猫抓痕顿了顿,双手背过身后低下头说道,“我们回来了。”
“嗯,辛苦你了。”顾晚秋平静地看着几人应道,她抬手确认腕表,“时间还早,麻烦你送她去医院。”
“医院…”杜梁顿了顿,急迫地问道,“我,我也能跟着去吗?”
“可以。”顾晚秋点头,看向阎夕照开口,“我在办公室等你。”
“是。”阎夕照点头,回身扶住站在机架旁晃来晃去的成香五,架着她往水塔方向的停车点走去。
路过顾晚秋时,两人对视,都愣了愣。
“…你没事吧。”成香五最后也只挤出了这一句话。
“…没事。”顾晚秋回应,又说,“托你的福,今天过得还不错。”
“有吗?!”跟着成香五的杜梁大为不解,“今天出一趟门遇到了三个危险的怪人耶…我以前在山上一个月都只能遇上一两个。”
“那就托爱丽丝小姐的福吧。”阿莉耶诺尔手里拎着自己和成香五的外套以及她的行李箱,忙忙碌碌地走上说道,“幸不辱命,现在是委托交付时间,走吧。”
“加油哦——”戴安娜朝远去的几人招手。
顾晚秋点头,看向白云仙,但也没说什么,回头走向了市政厅。
杜梁接过成香五的外套,招了招手转身跟上了。
上了车,阎夕照对自动坐上副驾驶的白云仙说,“现在我没空送你。”
“…去医院。”白云仙系上安全带,“我现在也没心情回家。”
后座,成香五坐下后刚想再眯会,谁成想杜梁一看她这样就着急忙慌着晃她,又不敢用力,就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一日保镖见闻,好像成香五才是那个开车的人似的。
“说起来,我们今天遇到了一位叫薛容的老人。”谢无常问道,“杜女士您认识这位吗?”
“薛阿姨!”杜梁明显认识,兴高采烈地笑了,“你们遇到她了呀!我以前每个月下山偶尔能在山上遇到她,然后我们就会切磋一下,一来二去就认识啦。”
“…听上去像以前的掌机游戏。”副驾驶的白云仙忍不住说,“等等你之前说的山上遇到的怪人就是她啊?”
“她现在怎么样了呀?”杜梁问道,“她好久不来我们家了,还活着嘛?”
“…相当健康呢。”谢无常笑了两声,顿了顿,说道,“这半年薛女士去上班了,所以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找您。”
“噢…”杜梁若有所思地回应,“顾姐姐好像也是,上班了都是这样的吗?必须被迫,或者假装自愿地,去为了另一个人的目标而放弃自己喜欢做的事?”
车内安静了一会。
“…我觉得我的工作挺好的。”成香五小声说。
“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杜梁期待地问。
“就是,普通的在上班。”成香五含糊地说。
“噢…”杜梁点头,又问,“那姐姐你喜欢做什么呀?”
成香五哑口无言,但杜梁还在期待地盯着她看,车内还莫名其妙特安静。
车辆缓停,内灯亮起,“到了。”阎夕照说着,门渐渐侧开。
“走吧。”成香五赶紧说,她从没这么喜欢医院过。
“噢!”杜梁也忘了刚刚的话题,抱着爱丽丝急忙跳下了车。
“我先去找队长,一会再来看你。”谢无常说着,招了招手便匆忙离开了。
成香五点头,回头和没打算下车的阎夕照招手告别,主驾驶窗开着,司机指了指爱丽丝说道,“医院不允许宠物入内。”说完,她倒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这样啊…”杜梁抱着爱丽丝,低头,与其对视,“爱丽丝怎么办…”
爱丽丝当然是一句话没说。
“它是撒手了就会跑走的那种?”白云仙问道。
“…爱丽丝可乖了。”杜梁小声说。
“那你随便找个地方给她放着不就完了?”白云仙不解,“白猫没人拐的。”
“…你懂什么…”杜梁声音更小了。
“…我真服了。”白云仙扶了扶眼镜,大拇指一指又开始摇晃起来的成香五,没好气地说道,“你香香姐姐再烧下去脑细胞都要被杀完了,咱们能不能让爱丽丝短暂地漫游一会?”
“…要不你带着猫在外面等我们?”成香五举起一根手指提议道。
“那万一你死在里面了怎么办?”杜梁使劲摇头。
成香五又看向白云仙,“那你带着猫——”
“你们两个现在有一个能听懂医生说的话吗?”白云仙问。
“…那我带着猫…”成香五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你是真的得进医院了。”白云仙一扯成香五的外套把爱丽丝罩住了,绿色一大团耸动了一下,换了个形状安静了下来。
“…爱丽丝被藏起来了。”杜梁恍惚地说。
“别介绍了赶紧动。”白云仙推着成香五的肩膀往急救区走,回头说,“先说好,要出了事我概不负责,你自己带着猫跑吧。”
“噢…”杜梁点头。
“我的,钱包。”成香五走一步说一个字,“我的,医保卡,在钱包里。”
“…行。”白云仙空出一只手,看了看杜梁,试探着伸进了那团神秘的绿色中掏了掏,表情几经变化,最后掏出来一个近乎一斤重的黑色亮皮质长钱夹,她不可置信地掂了掂手里的份量,看向成香五的背影欲言又止。
成香五伸手,接过钱包,伸手从自己那一堆身份卡中摸出了医保卡,一想到森湖市都不知道有没有能给她补牙的医生她就叹了口气。
急诊挂号区人不多,她蹒跚着走向护士站,排队候诊。
听到这声叹气,白云仙的脸色更复杂了,她几次张嘴,最后一咬牙,小声凑到成香五耳边问道,“成香五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欠钱了?”
“…啊?”成香五还以为自己终于烧幻听了,她摸了摸自己额头,确实挺烫,便喃喃自语道,“原来我还在做梦。”
“没做梦!”白云仙伸手要拿那钱包,“现在坏消息不差你这一个,你实话和我说,没欠钱你办这么多信用卡干什么——”
“…不是信用卡。”成香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周弥的围裙,灵机一动突然就有了主意,“我在收集,不同的职业卡片。”
“证明给我看。”白云仙摊手。
成香五把之前那张记者证摸了出来交给她,白云仙皱着眉反复看了半天没说什么,还了回来。
“我也想看。”杜梁凑上来说。
“拿着玩吧。”成香五说着,把记者证递给了杜梁,她珍惜地接过后盯着看了好久。
医护台初诊,这边给量着血压体温,另一边白云仙给护士报成香五身上的症状。
“对,手动给自己拔了颗牙。”她说着自己都笑了,“别管怎么做到的了我也不知道,就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吧。刚有人给她打过止晕和抗生素,止痛药还在有效期内,但她现在还晕,估计是有点脑震荡,对了这里能不能打狂犬疫苗?”
给成香五测体温的护士怜悯地看着她。
“对哦…”杜梁才发现成香五脸上的伤是猫抓的,“姐姐,你的脸是谁抓的呀?”
“额…”成香五回过神,想了想说,“李白。”
“…你怎么还认识凶手?”白云仙疑惑地回头问,“你醒着吗?”
“李白!”杜梁明显也认识,兴高采烈地说,“原来它还在那里呀,它好像一直想抓到那个水潭里的鱼,所以一直不走呢。啊…下次我见到它帮姐姐骂它。”
“不…不用了。”成香五有气无力地说,“它也不是故意的。”
“你也认识啊。”白云仙扶了扶眼镜,“你们北部山区是有自己的生态圈?”
“那是什么?”杜梁疑惑,“我们没有被圈起来呀?”
“…你这孩子说话还挺中听。”白云仙若有所思。
“嘿嘿…”杜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很快又摆正了表情,“咳咳。”
市立医院确实没法给成香五补牙,但清创还是能做到的,白云仙推着轮椅带她在白地砖与木头地板之间跑来跑去,好歹是赶上了今天最后一波牙科挂号,随后又是一系列检测取报告复诊,最后终于能在输液区坐下歇会时,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
杜梁被打发出门买饭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医院真的派不上什么用场。
“…没想到回这了还能这么忙。”白云仙摊在椅子上说,她的声音也因疲惫而低沉了下来。
墙地发黄但勉强算得上明亮的输液区的位置排列紧密,即使现在人不多也显得拥挤,大厅算不上安静,鞋底与钟表提示音踢踏,被隔开的几个角落偶尔传来沉糊的说话声,以及鼾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统一着盖过许多更不体面的气味。
“…嗯。”成香五应声,她也没想到。
“你下去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白云仙侧过头问,她的眼镜被摘下放在一边,这样实际上谁也看不清谁,转头只是为了表态,表示她在乎。
“我们掉了下去。”成香五缓慢地说,“掉到,那些人当年送雕像的地方。”
“…我也猜到了。”白云仙说,“然后呢?”
“然后,我掉进了湖里。”成香五说,她现在都没在思考,脑子里出现什么就直接处理为语言顺着嘴巴流出脑外,“很亮,很安静的湖,湖在跳动,我也是,然后,我理解了,它在说什么,也理解了它。”
“…然后呢?”白云仙皱眉问道。
“…然后,我也理解了那些工会的人。”成香五说,“体验过就能理解了,也能理解那些死去的人,确实是自愿的…”
阿莉耶诺尔曾以“自杀为在各种疾病的困扰下自愿结束生命的行为”否认那种死法是自杀,但成香五亲身体验过后,现无法同意她的说法。
就像是她看向那发光的湖底所感受到的那样,那是无法被轻易平息的饥饿,是看不见所以无法被缓解的饥饿,是只要还活着就找不到救果的饥饿。如果说是为了缓解或终结那种状态才走向那片湖的话,那么她认为,那无法被称为除了自杀以外的任何终结方式。
这样想着,头上突然贴来一片凉凉的东西,成香五滑过眼珠,那是白云仙的手。
“我不认为那是理解。”她眉头松不开,语气凝重,“既然那些人能通过药物制造相似的反应,那么我认为那更像是一种强迫的认同,是通过生理反应强加给你大脑的信息,并非你发自真心的想法,你现在脱离了那种状态还这样想吗?”
“…不。”成香五垂眼说,疼痛与眩晕搅浑了那份体验带给她的记忆,她现在只觉得有点饿。
“那个人,她是为了观察你的反应而让你跟她下去的吗?”白云仙问。
“我不知道。”成香五说,“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我不会读心术。”
“…你得知道啊。”白云仙叹了口气,收手再次摊回椅子上,“你得知道她想要什么,才好做准备,做好最坏的准备。”
“哦。”成香五想起一点,“她应该是想要材料。”
“…金属吗。”白云仙看着天花板,冷笑一声,“贪婪的家伙。”
随即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她也确实有说话算话。你有空替我和她说声不好意思,当时我那样说确实是在气头上。”
成香五抬眼看向她,说道,“你自己和她说。”
“…不要。”白云仙说,“她绝对会得寸进尺的。”
这倒确实,成香五认同这一点。
“当年,我妈送我去你们家当学徒,到底是为什么呢?”白云仙双手叠在脑袋后面,喃喃自语,不知是在问谁,“那玩意哪是当时的我能学会的,现在看着都难,而且说到底,她们两个不是熟得很吗?”
“额…”成香五想起之前的对话,脑子一抽就回答了,“找我玩?”
“…你当年和现在一样,对谁对什么都一副无话可说的脸。”白云仙嗤之以鼻,“带你打游戏你都嫌弃,你们家哪有好玩的?你屋子我又不是没去过。”
成香五无话可说。
白云仙又有的没的说了很多,成香五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时间与点滴都一点一滴流逝,她又有些困了,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病人赶陪护的。”白云仙笑了,片刻后又说道,“困了你就睡,我等那带猫的回来再走。”
于是成香五就睡了,再睁眼是护士给她换药,头已经不晕了,身边的人变成了杜梁,她倒是坐得直,腿上摊着一团绿色。
“姐姐醒啦!”杜梁迅速回头,从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了成香五嘱咐她去买的蛋白饮料,拆了插上吸管递过来。
“谢谢。”成香五点头接过,巧克力的气味还挺香,她在侧脸彻底消炎之前都只能吃流食,还只能用一边的口腔。
“没有的事!”杜梁郑重地说,她站起身,将爱丽丝放在成香五的腿上,推着轮椅就往输液区外走,精力充沛地说,“护士姐姐说可以行动两个小时呢,我们去哪里看看吧?”
“嗯。”成香五想了想,从腿上那一团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确认消息,白云仙说她先回家一趟,谢无常给她发了房间号,说有事就来这找她,其它人倒是没有新消息。
于是二人往病房区前进,第一次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的成香五感觉这有点像是在坐过山车。
“那个啊。”杜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个戴眼镜的姓白的人,是姐姐的朋友吗?”
“嗯。”成香五应道。
“…这样噢…”杜梁喃喃自语。
“你讨厌她?”成香五问,“还是讨厌白家做的事,所以觉得自己也该讨厌她?”
“后面那个…”杜梁小声地做出了选择,她的声音在走廊里难以回响起来,仅二人可见,“但是那些事情也不是她做的吧,她那么小,而且她对你很好,我觉得她可能也不是个坏人吧。”
“那你这样想,是因为我是你仅剩的亲人吗?”成香五问,“我帮助了你,所以你就认为我是好人了。”
“…后面那个。”杜梁小声说。
“…后面那个不是选项。”成香五无奈地说。
“我知道的。”杜梁说,“亲人,是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关系,但姑姑说过,出生前的事情不该由新生儿背负。而且我被赶出家门,你也不姓杜,我们其实已经不是亲人了…但我叫你姐姐的时候你回应了。”
车轮在大理石砖上咕噜转,成香五侧过头,杜梁也在看着她,她问道,“那把我摘出去,你还能觉得小白是好人吗?”
“嗯…”杜梁苦思冥想,“没有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没有让爱丽丝做它不想做的事,看上去很厉害,长得还好好看,还夸我呢…在她做出坏事之前,我就先觉得她是个好人吧。”
听着听着成香五笑了,一笑她头又开始疼,便忍住问道,“那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到时候。”杜梁想了想,乐观地笑着说,“到时候再说吧!”
“那你现在要好好和她说话吗?”成香五说。
“…我,我之前那样对她呢。”杜梁的声音因为不好意思而发紧,“现在好尴尬呀。”
于是她就这样一边消化自己的尴尬一边推着轮椅往韩凌风的病房走去。
作为重伤的重要人士,这位享有单人病房待遇,她的同事大多现已恢复可行走能力,证据是病房内外摆放的花束,多为向日葵康乃馨百合,把医院特产消毒水气息都掩盖过去不少。隔着房门的探视玻璃,成香五看见谢无常正坐在病床旁,手里比划着给床上的韩凌风讲述些什么,一旁的姜苓拿椅子当桌子,盘腿坐在地上打字。
虽说韩凌风躺在里面的原因是枪伤,但这一眼看去最严重的伤在她的腿和胳膊,层层叠叠地包裹着相当吸睛。她侧过头看向玻璃门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还有力气对成香五笑。
杜梁郑重地敲了三次门,随后推开门用背抵着,半拉半拖着把轮椅带人挪了进去。
“你们好。”顶着三份视线的成香五开了口。
“…虽然我也听小谢说了。”姜苓说着,从地上爬起来给轮椅让位,“但你这脸看着也太惨了,真亏你现在还能醒着。”
一边脸肿了一倍大的成香五没话好说,就点了点头。
“真高兴能见到二位都平安无事。”韩凌风抬起没被捆着的手招了招,又看向杜梁,“您就是小谢说过的那位杜女士吧。”
“是我。”杜梁站直了,“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杜梁。”
闻言,成香五心想顾晚秋还知道教一下刚下山的人如何自我介绍。
“我们正在谈今天发生的事。”谢无常说,“二位来得正好,一起讨论一下吧。”
“之前抓去监狱里的那个呢?”成香五问道。
“姑且还醒着,不过也就这样了。”姜苓转移到了窗边,支起一条腿抵住电脑说道,“而且就今天你们带回来的消息,抓一个和没抓也没区别了。”
“那个人不是坏人吗?”杜梁疑惑。
“有一群我们总不能只抓一个,不过也得有机会引出来才能一网打尽。”韩凌风笑着说,“而且我们得解决完问题再走。”
“什么机会?”成香五问道。
“能被预先意料到的可就不是机会了。”韩凌风说道,“不过按照小谢今天的收获,这机会倒是也有了个影子。”
见此情形,成香五明白这人还打算继续工作,她倒也不意外。破案的目标总不能只是把前因后果写个报告,然后像记手帐一样分区给放点证物上去做装饰,要是这样好糊弄她也不用防着这类人了。就是因为她们总想着抓个大的,活的,有用的东西,证明工作搞定了世界就安全了,她才觉得刑警麻烦的。
不过这道理杜梁就没体验过了,她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抓人不能解决问题噢…”
“要是能把该抓的全抓了,那也可以。”姜苓盯着电脑屏幕说,“问题就是不行,没苗头就抓不了,而且这玩意和传染病似的,和以前那些邪教完全不一样,我们来之前可没听说过还要做疾控啊。”
“哈哈哈!”韩凌风笑了,说道,“安全筛选可不分种类大小,过不了筛的都要被网住才行。”
“网不住怎么办呢?”杜梁问。
“那就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韩凌风说,“而那时,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付出代价的对象控制在我们身上。”
“…噢。”杜梁应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开始两眼神游天外。
“…那天成女士说,林医生是工会组织中的成员时我就在想,她一点不在乎那些晕过去的人,或许并不是真的在为其工作。”谢无常有些紧张地开口道,“而现在看来,不止是参与度,她对于工会组织的过去了解的也不多,比起这个组织本身,她显然有其它更在乎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想她更有可能会愿意与我们谈谈。”
“嗯…”韩凌风若有所思,“小谢,你想和她谈什么?”
“很多,比如工会成员控制凶手行动的方式。”谢无常说,“弗女士有一点说得没错,那种杀人方式不是我们能阻止的,那是,自然现象。”
“哈哈,消极办案,我记下来了。”姜苓笑道。
“…诶。”谢无常表情苦闷。
“这可不能算是消极。”韩凌风纠正道,“不过可以把‘不能’换成‘难以’。”
“…行。”姜苓说。
笑了笑后,韩凌风又看向谢无常,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我理解你的想法了,但假设林澈安愿意提供有效的信息,那么工会成员的行为目的在法律上就会变得模糊,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这起案子将不再能继续被判定为刑事案件。办案组一直以来的行动可能得不到回报不说,那些死者也可能不再能被定性为谋杀案被害人,后续处理线索还得找上她们。”
“小谢,你清楚这些吗?”她问道,声音依旧是随和的。
坐在病床边,双手放置在膝盖上的执法者一时怔住,她表情难得没有变动,只是空白着,韩凌风没有再说话。
安静之中,姜苓握住电脑屏幕几次想开口,但看了看病床,最后只是又把头低下了。
“…我…”谢无常开口,声音发紧,“我确实没想过这些,也一直和队里的大家缺少沟通…”
真神奇,成香五心想,这人对外说话一套一套的,对内却反而聊不起来了。
“我,我觉得——”姜苓拖着椅子坐到了谢无常边上,用手肘杵了杵她的背,牵强地笑着说道,“我觉得小谢是能做好沟通工作的!而且长线就长线嘛,咱们又不是没忙过,对吧?”
“啊,对!”谢无常一挺背,看了眼姜苓又看向那笑着看她们的韩凌风,顿了顿,开口道,“队长,价值现在还无法判断,但我认为这绝对是有意义的工作!”
“不错。”韩凌风点了点头,笑道,“这不是很积极嘛。”
“先说假设,我认为她大概是不会和你们谈的。”成香五说,“组织的重要性不说,她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无论哪边。”
“看来你们谈得不错。”韩凌风说。
“…把‘不错’换成‘不欢而散’吧。”成香五说,病人和医生都不满意的结果怎么能算是不错。
“其实我没在记这些。”姜苓抬头说,“其实我在放松气氛。”
“…哈哈哈。”谢无常捧场着笑了,见效果一般,她逐渐收了声。
“所以你觉得,林医生那样做是出于爱好?”韩凌风问道。
“确实。”成香五点头,“虽然也是因为受到影响心脏有病,但看着是没打算治。”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她还说了去警局上班是因为工会没钱发她工资,这样看,作为评估师的部分大概就不是爱好了。”
“…那可不一定。”韩凌风摸了摸下巴,“成女士,你觉得林医生为什么会从事心理行业的工作?”
“…好奇?”成香五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没说。”
“她是博士诶,还是社科。”姜苓感慨着说道,“她们家条件也就一般,总得有什么支撑她读完博士吧,人事和警局心理评估师又不需要心理学博士学位,所以是别的。家人?童年阴影?什么目标?”
“不清楚。”成香五说,扪心自问,这些都不足以支撑她去读个心理学博士。
不过这样想来,若是没有内心动力也没有外部驱动力支持,那到底是要怎样才能坚持做一件事很多年呢?成香五扪心自问,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杀人而当杀手的,入行只是因为一个契机,和部分同事不同,她没有离职的契机,也没想过“我再也不想杀人了”这种事。
想了想自己的教练和老板,成香五意识到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她想做的并不是杀人,而是“自己擅长的事情”,比如切东西,比如锻炼身体,比如把自己藏起来。那么林澈安的动机就也差不到哪去,她擅长的又是什么呢?
“至少她同理心很强。”谢无常说,“这样的人实际上不太适合从事心理行业,因为会移情,但根据徐春分女士的证言,林医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不。”否认的声音有两个,韩凌风抬了抬手,让成香五先说。
“…就我所知,她是无法对别人感同身受的。”成香五说。
“是的。”韩凌风点头,“但我认为她一直有移情倾向,具体指把自己理想中的病人形象套用在自己选择的患者身上,对警局的人或者对类似徐立冬的人都是。”
“…此话怎讲。”姜苓皱着眉抬头。
“她来探望过我。”韩凌风说,“昨天下午吧,我短暂地醒了一会,看见她在窗边坐着。”
“你完全没有和我说过!?”姜苓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道,“她肯定是知道我们的行动目的的,这种情况下她——”
“小姜。”韩凌风艰难地转头,眨了眨眼,“抱歉。”
“…这点稍后再说吧。”姜苓嘟囔着,又皱着眉坐下了。
“她是觉得我需要帮助才来的。”韩凌风说,“在我礼貌拒绝后她并没有放弃,甚至坦言她明白事情经过,发自真心地觉得我会因为受伤和森湖警局的排外而大受打击,也尝试以普通心理咨询师的身份给了我建议。但那不是她想做的全部,她想治疗我。”
她动了动脖颈说道,“成女士,她也是这样和你说的吧。”
“确实是。”成香五说,“她也在你眼前哭了?”
“…那倒没有。”韩凌风说,“但她移情的病人有一个还算完整的形象,那是一个因环境与生理影响导致心理出现问题,不自知也不愿意接受治疗,最后可能走向极端的人,这个人是谁你有想法吗?”
“…她说过,她的妈妈在长期的环境影响下最后自杀了。”成香五说,“和森湖二中的人一个死因,她小时候就接触过心理学。”
“看来这也是她不愿放手工会的理由了。”韩凌风神色没有多意外,只是淡然道,“毕竟这样看来,每个想要入会的人都是她的病人。”
想起那满是烫伤的手,成香五只觉得不理解,而且头疼。
“这样看她更没可能和你们聊了。”她说,“将那玩意的控制权交到你们手上相当于切断资源,她没理由那么做。”
“但她也该清楚那种结果不是她能阻止的吧?”谢无常说。
“她有劝说我不要加入工会。”成香五说。
“…她也只能劝说了。”谢无常叹了口气,“但如果她愿意和我们谈谈,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交换条件,比如帮助她调查更多的病人来源。”
“换个别的吧,她想要的病人只能从森湖市找。”成香五说着,忍不住问道,”你们真的不能想办法把这个人抓过来问吗?“
“哈哈,危险发言,我记下了。”姜苓说。
“倒也不是没有。”韩凌风说。
“…队长?”姜苓抬头。
“小姜,帮我把我的夹克拿过来。”韩凌风说道。
姜苓拧着脸照做,夹克主人单手伸进内袋里,像是在掏钱包给小孩子发零花钱的大好人一样,从中取出了一个证物袋。
“锵锵——”她笑着模拟语气词举高证物袋,然后在姜苓的注视下轻轻咳了两下。
半透明的塑料膜保鲜着令人眼熟的垃圾,是蝴蝶酥的包装袋,成香五吃过的那种。
“我在徐立冬的房间里找到的。”韩凌风将证物袋递给谢无常,“能检测出她们两个的指纹,但因为目标非嫌疑人,按照流程来说它无法成为证物,不过外部人员也不清楚流程审核。小谢你拿着这个和她谈谈吧,或许她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谢无常双手接过证物袋,感动道,“队长…谢谢你。”
“这次辛苦你了。”韩凌风说着,又看向成香五,“也麻烦成女士你到时候陪她走一趟。”
“可以。”成香五点头。
见几人谈话如此,一直沉默不语的杜梁举起手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姜苓将夹克挂回衣架上。
“那个人,她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又可能会造成更多的麻烦。”杜梁眉头皱着,想不开,“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掉她呢?”
病房内一时安静得只有点滴声,成香五用来不及阻止她的手扶住了发痛的头。
“小梁,让我这样叫你吧。”韩凌风招了招她那自由的单手,笑着说道,“来,过来。”
她这笑容还挺亲切,杜梁应了一声,碎步走到韩凌风病床边问道,“找我什么事呀?”
“你今年几岁了?”韩凌风抬手摸了摸床边的脑袋问道。
“十九了!”杜梁笑着回答。
“好,是成年人了。”韩凌风说着点了点头,那只顺着头发的手向下压了压,她抬起脖子看向杜梁的双眼,微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持续关注林澈安的动态,如果她因不明原因死亡,你会是我的首要嫌疑人,拘留十五天起,你听清楚了吗?”
“…噢。”杜梁愣住,小小声说,“听清楚了。”
“不错。”韩凌风笑着点头,手里又拍了拍那脑袋,说道,“而且,她死后很多事情就没了头绪,难得来一趟,我们两手空空地回去会被另一支队的人取笑的。”
“噢。”杜梁回过神来,郑重地点头道,“那确实不好,你们很努力了呢。”
“哈哈哈!”韩凌风笑了,“感谢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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