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绣娘

　　江绮霞先是从库房取了天青色的丝线来给竹韵，又兀自回到艺绣堂中，安安静静地坐在绣架前等待分派活计。不多时，绘屏便将大姑娘沈凝馥的披袄分派给江绮霞来绣，江绮霞自是欣然应下了。

　　沈凝馥的这件披袄是上等的芙蓉锦裁制而成，淡淡的金粉色显得柔丽高贵，又俏艳脱俗。江绮霞不禁抬手，轻轻抚过这件披袄，这芙蓉锦的质感极佳，柔滑细润，触手生温，是难得的佳品。

　　江绮霞仔细思考着要在披袄上绣制什么花样，遂执着炭笔在白纸上先描画描画。

　　绘屏见江绮霞思量得尤为认真，又见她笔下的纹样描得精美非凡，尤是那幅鸡冠花的绣样画得格外生动，且端丽明艳，遂问道，“你可是知晓了大姑娘房中新换了盆鸡冠花？就说这鸡冠花的绣样，你倒是描得很好看。”

　　“咦？大姑娘房中新换了盆鸡冠花吗？”江绮霞有些意外，又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大姑娘房中换了盆鸡冠花，只是今早路过花房时，瞧见花房里的几盆鸡冠花开得正艳。此刻，原本正想着绣样呢，就忽然又想起了早晨见过的那几朵鸡冠花。故而，就做了绣样给画了下来。”

　　绘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听闻这次常夫人过来，也给大姑娘带了见面礼，就是一副镶红宝石珊瑚珠的赤金鸡冠花头面，十分的富丽奢华呢！你若是将这鸡冠花绣在这件披袄上，正好合衬。”

　　江绮霞含笑道，“多谢绘屏姐姐提点。”

　　绘屏摆手道，“什么提点不提点的，不过是与你叙叙话罢了。”

　　绘屏与江绮霞正说着话，艺绣堂的门帘却陡然被掀开，进来的正是大夫人焦氏身边的柯妈妈，而她身后还跟着一行捧着赏赐的婢子。

　　原本正坐在堂前饮茶的尹妈妈见是柯妈妈来了，少不得起身相迎，柯妈妈也是开门见山，道，“传大夫人的话，由高旖玫，姜蝶裳，任佩霓，以及江绮霞绣的那套朱槿书签，颇得安国公府常夫人的喜欢，四位绣娘做得不错，大夫人有赏！”

　　言罢，高旖玫，姜蝶裳，任佩霓，江绮霞自是从座上起身，又齐齐福身谢恩。

　　而大夫人赏下的首饰就有粉碧玺翡翠圆珠手串一对，金嵌宝蝶赶花耳环一对，碧玺雕松鼠葡萄佩一对，翡翠珊瑚蝶簪一对。

　　是以，她们四人便各自挑选了一样拿去。

　　姜蝶裳选了金嵌宝蝶赶花的耳环，高旖玫选了翡翠珊瑚蝶簪，任佩霓选了粉碧玺翡翠圆珠手串，江绮霞便得了碧玺雕松鼠葡萄佩。另则，四人还又领了一荷包的小银鱼，一盒眉黛，一盒面脂，一瓶头油。

　　随后，柯妈妈又交代了尹妈妈几句，遂转身离去。

　　待柯妈妈走后，尹妈妈又同江绮霞道，“大夫人说了，你绣的那枚朱槿飞雁的书签，最得常夫人喜欢。故而，即日起，你便升任为二等绣娘，月例加倍，月休二日，迁至玉暖阁去住吧。另外，玉暖阁本是二人一间，但又因着眼下二等绣娘的位置本就空缺了一位，你暂且先单独住着吧。”

　　闻言，江绮霞自是满心欢喜地应了是。

　　尹妈妈见江绮霞如此雀跃，遂又和声道，“好了，你先去忙手上活计，晚些时候记得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再搬去玉暖阁。”

　　如此，江绮霞便再度欣然应了是，遂回到自己的绣架前，继续忙活着绣制沈凝馥的那件淡金粉的芙蓉锦披袄。

　　窗外却陡然传来一道清悦的女声，那是沈盈馥的声音，她在说，“我不管，凭什么大姐姐就有新的披袄可穿，我怎么没有？！母亲，你快去同父亲说说么，我也要，我也要！”

　　“阿盈，你这孩子，不过是件芙蓉锦的披袄，也值得你急的跟乌眼鸡似的，这般争来抢去的！”丽姨娘冷斥，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也不瞧瞧今日这光景，大夫人焦氏与那安国公府的常氏聊得甚好。且这两位老夫人还是多年知交，这沈凝馥与安国公府大公子秦劭的婚事都敲定了。你也不着急自己的亲事，倒为一件披袄这般折腾，真真是眼皮子太浅！”

　　“我还小呢，还未到议亲的年纪。”沈盈馥不满地呛道。

　　丽姨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哪里还小，议亲这样的事儿，本就该早些谋划起来。不然，等着别人挑剩的不成么？！又能有什么好的留给你呢！”

　　沈盈馥轻哼了声，“横竖有您替我筹谋着，我也不必费这样的心思。母亲，你最好了！”

　　丽姨娘又嗔怪道，“与你说了多少回了，在外头，不许唤我母亲！要唤我姨娘！你正经的母亲是大夫人焦氏，没得再叫人听去了，又抓了把柄，老夫人还要罚我呢！”

　　“您不是说只要您一直都有父亲的宠爱，他们也不敢拿您如何？眼下，您怎地变得这般谨小慎微的呢？”沈盈馥不解。

　　丽姨娘冷笑道，“你以为我想啊！若不是上回……罢了，不提也罢。”顿了顿，又道，“咱今儿过来针线房，还有别的事儿。总之，这段时间，你也收敛着些。”

　　沈盈馥虽很是不甘，却也不敢过于骄狂了，遂又随着丽姨娘打了帘子，进来艺绣堂。

　　其实，方才在外头时，这对母女的说话声就不算小，尹妈妈也是听见了的，如今见她二人进来，自是扶着竹韵上前迎接。

　　“见过丽姨娘，四姑娘。丽姨娘万福，四姑娘万安。”尹妈妈福身见礼。

　　丽姨娘轻轻抚过鬓边那朵珊瑚珠花，又看向尹妈妈道，“不必多礼。”

　　言罢，丽姨娘先环顾了一圈艺绣堂内，方同尹妈妈缓缓说道，“前儿，我新得了一匹宝蓝色的织金缎，裁了衣衫，想烦劳尹妈妈帮着瞧瞧，指个稳妥人来给我绣上一绣。我下月生辰时穿。”

　　闻言，尹妈妈立即含笑道，“丽姨娘客气，老奴觉得咱们针线房的二等绣娘姜蝶裳的手艺就很不错，丽姨娘要是也觉得好，不如就将那织金缎的衣衫交给她来绣吧？”

　　“姜蝶裳么？”丽姨娘沉吟，眼光却飘向了绘屏，道，“她自是很好，不过……”

　　沈盈馥则插嘴道，“我姨娘这宝蓝色的织金缎衣衫可来得不易，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姜蝶裳她一个二等绣娘当得起么？”

　　闻言，尹妈妈又赔笑道，“哎呀，四姑娘说的是，都怪老奴一时间竟糊涂了。不若就让一等绣娘罗薇翘来给丽姨娘绣制如何？”

　　丽姨娘淡淡道，“罗薇翘么……据我所知，她手上不是还有别的活计么？我要一个能专心为我绣衣衫的好绣娘。罢了，我也不与尹妈妈你绕弯子了，其实，绘屏就很不错呀。她的绣艺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尹妈妈思忖了片刻，又为难地说道，“但绘屏手上的活计也是不少呢，且丽姨娘您这衣衫是下月生辰时就要穿的，可绘屏是一贯的手脚慢，若是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沈盈馥则愤然道，“那自然是不能误了我姨娘的生辰，让她把手中的活计先挪去给别人就成了，她自是要先把我姨娘生辰要穿的衣衫给绣好，那才是正经！”顿了顿，沈盈馥又看向一旁的江绮霞，道，“喏，我瞧着她就挺闲的，让她帮着绘屏将活计都干了，绘屏就能全心全意地给我姨娘绣衣衫了！”

　　言罢，沈盈馥走到江绮霞身边，又道，“你还不快动起来，将绘屏手中的活计都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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