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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峡
浑身带血，即将失温的洛雁飞在明月夜背上直往下坠。
“什么人你都往回带？”蒋梵音尖锐的嗓音划破冰冷长夜：“害死我们怎么办？”
明月夜没理会她。
反倒薛令瑜上前：“你认识的人？”
“算是。”明月夜咬了下牙，竟不知看上去清瘦的洛雁飞这么重。
一听是明月夜认识的人，薛令瑜便从怀里掏出两瓶药。
“应该是保命的，先吊着一口气。”薛令瑜又朝那边喊了声：“大师，能否来帮她看看？”
空知大师应了声：“好。”
蒋梵音怒极：“你们都疯了不成？谁知道她从哪里带来的人，等会儿真把我们都害死在这玉龙峡，你们就安生了。”
“闭嘴。”林睢玉皱眉道。
“林睢玉！”蒋梵音怒目圆瞪，那清脆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扭曲。
“别管她。”铃萝握着小花伞，从雨中飞跃而来。
花伞上的铃铛早已被她旋回，不会发出声音。
看上去就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雨伞。
“让她说，最好去前边说。大声点。”
“要你管！”蒋梵音反驳。
“我也不管你。”铃萝斜睨她一眼，语气比这风还要冷。
“情况如何？”青萝冷冷出声询问。
“往前半里有个山洞，我们去那儿暂避。”
铃萝将探查来的情况一一告知。
往前五里确实有人，看起来像是月神教的教徒，正在举行虔诚的拜神仪式。
人数不算多，但也不少，目测五十人左右。
但有没有藏着后手，铃萝不知。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前边的山洞里暂避，还要小心不发出动静，否则被月神教的人注意到，又是一场恶战。
白日里大家刚跟狼群战斗过，这会儿体力并未恢复。
再加上大雨瓢泼，她们对地形又不熟悉，人数又少，一旦遇上便受制于人。
等她低声说完，才注意到队伍里的气氛有些严肃，最重要的是一股血味。
很新鲜的血腥味。
“你们有人受伤？”铃萝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天光昏暗，雨线遮住了视线。
“是我一个朋友。”明月夜率先道：“她坠落山崖，我刚发现的。”
“这么巧？”铃萝下意识便道。
明月夜点头：“若是怕出问题，我可以与你们分开。”
“我没问题。”铃萝走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出气多进气少，而且身上有多处伤口，看上去经历了一场恶战。
再加上她坠落在此，若是她能醒来，说不准能得知一条新的出路。
这么一个受伤的人，对铃萝来说无碍。
但队伍里并不是由她说了算。
“哎？”一向习惯于发号施令的薛令瑜喊了声：“那谁。”
林睢玉和林睢景对视一眼：“?”
林睢景先应声：“薛姑娘，不知何事？”
“我们先去安营休息，你们觉得呢？在这里淋雨我都快生病了。”薛令瑜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蒋梵音：“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拖了我们队伍所有人的进度。”
蒋梵音还道：“就是！明月夜还不快把人丢下。”
薛令瑜：“……”
对牛弹琴，不外如是。
林睢景其实也不同意带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但他和兄长白日里在遇到狼以后，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之后路程还要靠她们多加照料。
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干脆就不说话。
最后，一行人冒着大雨往前走。
“远离崖边，小心落石。”
一边走，青萝一边提醒道。
照旧是青萝打头阵，铃萝断后。
峡谷内气温骤然下降，薛令瑜手腕处的红绳被大雨冲湿，她却没有解开。
反倒借着红绳，直接抓住了青萝的手。
青萝错愕地回头看她。
薛令瑜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样：“我冷。”
青萝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但掌心内力传出，手掌顿时变得火热，反握住薛令瑜的手。
薛令瑜的手与她完全不同。
虽说薛令瑜也练武，但薛令瑜每次练完茧都有数十个宫女为她准备药浴，还要泡花瓣澡，对她的手更是爱护有加。
所以除了掌心内有些薄茧外，整只手都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青萝的手则粗糙许多，指关节也比薛令瑜粗，手掌也比薛令瑜的大，恰好能将她的手包裹其中。
天色凄冷，青萝的掌心却出了些薄汗。
半里地的路也走得格外漫长。
等到了山洞，她们往里走了一段才敢生火。
可是怀中的火折子潮了，点了好一会儿都没点着。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唯独蒋梵音无事可做，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反倒把自己当做蛇蝎一样避之不及。
心中怨愤不平，一脚踢出颗石子。
正在自己包袱里给明月夜挑药的薛令瑜倒霉，脑门上中了颗石子，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谁？”薛令瑜虽这样问着，但眼睛直直瞪向蒋梵音。
这个角度，除了蒋梵音还能是谁？
青萝正在观察四周环境，闻言回头看向薛令瑜。
就见她白皙的额头上血流如注。
青萝的眼底顿时涌起杀意。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青萝闪身就来到蒋梵音面前。
“不是我！我没想……”蒋梵音的辩解声还在喉咙里，但她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青萝粗糙有力的指骨捏住蒋梵音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
可她面上却云淡风清。
“想死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青萝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却把蒋梵音吓得够呛。
其余人可能感受不到，但离青萝最近的蒋梵音在这一刻真的感受到了死神的召唤。
眼前空气逐渐稀薄，呼吸极为艰难，她纤细的颈骨在对方手中就像是一根树枝，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掰断。
“我……”
蒋梵音被提离地面，根本无法挣扎。
“青姑娘……”林睢玉见状，立马出声阻止，“还请您高抬贵手。梵音她是淮阴王的女儿……”
“是吗？”青萝手中力道更重。
蒋梵音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青萝听见淮阴王三个字，表情不变，似乎在说——那又如何？逼急了我连他也一起杀。
对方只是个江湖客，什么都不怕。
但他们夜雨山庄不同啊。
林睢玉拱手作揖，姿态摆得更低，心中却极为怄气，早知便不带蒋梵音出来了。
一路什么忙都没帮上，反倒是激起了队伍内部的矛盾。
就连看上去最菜的薛令瑜，这一路也没叫过苦和累。
甚至对方还有四个武功很高的暗卫。
“青姑娘，我们一同出行，也算……”
林睢玉话没说完，就被薛令瑜打断：“算什么？她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算了？怎么她被欺负你就要说话？真不要脸。”
林睢玉：“……”
他向来不善言辞，平时他根本不需要说话，就有一堆人追捧。
如今却要点头哈腰。
“青萝。”薛令瑜喊了她一声：“咱们先忙正事，其他的等出去以后再说。”
青萝还当她怕惹事，温声道：“无碍。玉龙峡本就地势险峻，取乌木骨更是九死一生的事，所以有人死在这里，很合理。”
就连蒋梵音死后的理由都找到了，而且强硬地把所有人拉在了同一条船上。
就算出去以后，淮阴王找人要女儿，他们除了统一口径，说蒋梵音死于意外，还敢说什么？
说是青萝杀的？
那你林睢玉和林睢景为何不阻拦？
所以现在蒋梵音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没有人会说出是青萝杀的。
就算说了，自己也会成为从犯。
据青萝所知，那位淮阴王老来得女，溺宠异常。
蒋梵音听见以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塌了。
她以为青萝起码会畏惧一下的，结果她平静又坦然。
这下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死了。
“不是这个意思。”薛令瑜说：“她要现在死了，我们还得抛尸，怪麻烦的。让她晕过去就行了。”
青萝闻言，松开手。
蒋梵音就那样直直掉在地上，整个人都惊魂未定，她试图说话，但嗓子却发不了声。
她……哑巴了？
青萝没再管她，走过去给薛令瑜处理伤口。
薛令瑜伏在她耳边低语：“咱们是跟明月夜和她一起进来的，都知道明月夜和她不对付，到时候她要死了，人们都会怀疑是明月夜杀的。”
青萝盯着她的额头，有一个三角形的伤口，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仅凭这点，蒋梵音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我不是不让你杀。”薛令瑜却怕她不开心，低声哄着：“是等出去了杀，最好能让她死得光明正大。”
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们身上。
“你放心，就以她那张得罪人的嘴。”薛令瑜朝青萝笑笑：“迟早都得死的。”
青萝一直没说话。
薛令瑜双手抓着她的手，轻轻晃了下：“你是不是生气了？”
青萝摇头。
目光柔和地盯着薛令瑜额头上的伤口，“有祛疤的药膏吗？”
薛令瑜朝她吐了下舌头：“没想到会受这种伤，就没带。”
青萝又抬眼在山洞里找铃萝。
下一瞬，一瓶药就朝她扔过来。
“一日三次，涂个七八次就好了。”铃萝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每次涂的时候少弄点，我这药膏很贵的。”
青萝闷闷地应了声嗯。
铃萝正和明月夜坐在一起，咕嘟灌了一口酒，身子这才慢慢暖起来。
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
明月夜给洛雁飞稍微处理了下脸上的血迹，露出了一张很素雅的脸。
铃萝闻言笑了声：“呀，是个美人。”
“是啊。”明月夜道：“她挺漂亮的。不过等她醒了，你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铃萝：“为何？”
明月夜：“人们都说她是死人脸。”
铃萝啧了声。
铃萝拿出一颗丹药，往洛雁飞嘴里塞了一颗。
“哎。谁让你长在我的心上了呢？送你颗药吃吃，可要赶快好起来。”
明月夜则是扫了眼那边的蒋梵音，宛若一条死狗，正在流泪喘着粗气。
一点儿闹腾的心劲儿都没了。
明月夜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还是第一次见到青萝生气。”
“别打听我的话。”铃萝好整以暇地说：“我也第一次见青萝这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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