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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
迟橙橙很开心：“这么巧，你和至河哥也来这边吃饭。”
蔡笙笙见到好朋友同样很开心：“对呀，我看到温砺哥的车子停这里，就想着你肯定是在这家甜品店里。”
迟橙橙看了一下对面的张曼妮，好奇：“遇见熟人了吗？”
蔡笙笙不知如何回答：“这……不是熟人，她……”
她不想和朋友撒谎，于是低声道：“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事吗？我堂哥刚提的新车被人故意剐蹭的事。”
迟橙橙闻言有些惊讶，以眼神询问。
蔡笙笙小幅度地点着头：“是她。”
然后声音更低：“刚才我看到她离车子很近，有些疑惑，就过来看看，等我堂哥过来后，我才知道是她。”
“橙橙，刚刚彬礼哥小声提醒我，说是看到她手里藏着钥匙，不过你放心，刚才我过来时，她的手没有碰到车子，我仔细看过了，没有被划花。”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厄坎迪拉都敢刮。”
迟橙橙也不解：“难道……哎哟。”
她捂着脑门，气呼呼地转头，然后只怂巴巴地瞪了一眼。
其实没有用力，连个响声都没有，根本不疼，可她被惯得娇气，不疼也要顶两句。
以不服气的表情和语气，小怒了一下：“我什么都没说，为什么要敲我！”
青年神情平淡自然地收回手指，仿佛刚才轻敲女孩儿脑门的人不是他。
他缓声：“敢胡思乱想就取消你今晚的饭后甜点。”
迟橙橙立马老实了，但还是偷偷不服，嘟着嘴不吭声。
她的视线余光，在打量对面的人。
她见过这个女生，准确的说，是她在梦境中见过这个女生。
她十八岁生日宴会那晚，为了弄清楚温砺来迟的原因，小荔用了一个小道具，让她通过梦境的方式，以读者视角，阅读了那段个人剧情。
在梦境中的场景，她见过这个女生。
试图通过“小意外”获得温砺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再见时，对方竟成为了与劣质品系统绑定的攻略者。
张曼妮此时正在和劣质品系统对话，迟橙橙将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想到刚才小荔和任务卡小助手的提醒。
——
【橙橙，是绑定了劣质品系统的攻略者。】
【别担心，道具早就准备好了。】
——
【亲爱的任务者，这是来自任务卡小助手的紧急提醒。】
【您所设定使用的十橙等级小道具——“攻略者心声转换显示器”，已在捕捉到劣质品系统的存在后自动安装完毕。】
【已锁定目标，正在为您实时显示播报。】
张曼妮绑定的劣质品系统一直在怂恿她去损坏车子，只要能接近温砺，无所谓什么方法。
只要能接触到，就能沾到气运，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那也是无比珍贵的。
至于张曼妮这么做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它并不关心，大不了就用高级道具快速解绑，然后换一个宿主。
迟橙橙也没有想到，这个气运窃取系统竟然还认识和崔檬檬绑定的那个劣质品系统，两个窃取气运的臭老鼠还进行了合作，道具交换，信息共享。
一个目标是她，一个目标是温砺。
居然在同一天捉到了两个劣质品系统的存在。
这是两只大虫子，消灭起来比较麻烦。
迟橙橙：【小荔，上道具。】
小荔认真又积极：【好哒橙橙，这就先用道具封锁住这只臭老鼠的一部分能量，让这臭鼠也和前面那只一样，没有办法窃取周围人的气运。】
不止如此，这只臭老鼠也没有办法解绑，直至彻底被消灭。
对面的张曼妮一直没有离开，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可又没有勇气上前，僵在原地，听着聊天，存在感突兀又显眼。
周围的人也没有离开，但几乎都很有分寸，拍车不拍人，没有趁机偷拍，也可以说是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不敢偷拍。
因为听过的那些传闻令人畏惧，所以才不敢。
哪怕有那么一两个跃跃欲试的，身边也会有人制止。
一部分人互相鼓励着，大着胆子走过去，装作路人从旁边路过，然后超级不经意地回头。
结果这一回头脖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连眼睛都不会转了，双脚还在无意识地往前走，不是撞到树和路灯，就是差点撞到行人。
都快成为人行道的“奇景”了。
好在没有引起注意，回神后独自尴尬了一小会儿，连忙低着头快步走回原位，激动地低声交谈。
对于张曼妮的想法，周围人已经不想猜了。
“她到底在干嘛啊？杵在那里不动，我都替她感到尴尬了。”
“可能是在找适合上前搭话的时机？”
“还搭什么话，谁知道她刚才靠那么近是想做什么，人家不跟她计较她就该庆幸了，不赶紧离开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我懒得猜了，看看就好，正好今天无聊，就当打发时间了。”
“说到打发时间，我最爱的就是去逛我前任的畅乐，看看他动态中又出现了哪位倒霉的美女，看看他又在做什么幻想吃天鹅的白日梦。”
“我就有类似的前任，两年前我们一起去商场吃饭，结果我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出来就看到他在搭讪人家漂亮女生，装文艺拽了两句诗词，得了人家两个白眼，我直接当不认识这个人转身就走。”
聊到渣男的八卦，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说到前任，就不得不提我那个在酒吧搭讪年轻女孩儿结果被胖揍一顿的前夫了。”
“你是说你那个一年四季都爱穿花衬衫，一天到晚都泡在各个酒吧里的渣渣前夫？他终于挨揍了？老天有眼啊！”
“快说说！他是咋挨揍的？”
“他非要请人家喝酒，不愿意还一直跟着骚扰，被人家一米八几浑身腱子肉看着像健身教练的男朋友碰个正着，他不挨揍谁挨揍。拎他就跟拎垃圾袋一样简单，他倒是不蠢，知道认怂求饶，估计对方也没想到，几拳打出个儿子来。”
“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就在现场？”
“没错，和闺蜜相约碰见的，本来还觉得晦气，没想到免费看了场好戏，我俩爽得直接开了一瓶好酒！”
“哈哈哈！”
这些话题与她无关，但张曼妮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周围。
她听不清楚讨论的内容，可看着周围人的表情，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她认为这些人都在嘲笑她。
张曼妮攥紧手心的钥匙，忽然之间，与蔡至河对视，冰冷视线讽意明显，她手指一颤，钥匙掉落在地。
轻微的金属物撞击声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今天时机不对，偏偏碰上了蔡至河。
她压下内心的不甘，只能放弃这次机会。
余光看到张曼妮捡起钥匙离开，迟橙橙知道，还会再见到的。
出现的攻略者、任务卡小助手的提醒。
这些就像触及心脏的讯号。
温砺，哥哥……
……
大学生活的篇章，从军训开启。
每天在学校和公寓之间两点一线地活动，人没有晒黑，但对甜食的需求量变大了。
好在这段时间没有被控制甜食摄入量，毕竟比起来，她的运动量更大。
陆真曦、方心、李梓悠也是，胃口比往常好，四人每天回到公寓，一到晚上倒头就睡，连睡眠质量都变得更好了。
为期二十天，大半个月的军训，累是累，但新生们精气神十足，大部分人都晒黑了，也瘦了不少，但笑容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看怎么讨喜。
家长们心疼又欣慰，本地的学生，不管是走读的还是住宿的，都回家吃大餐了，外地的学生也不亏待自己，食堂爆满，校外的饭馆餐厅随处可见予大新生们的身影。
晚上，四个女孩儿相约电影院，经过几分钟的商量，选择了恐怖片，是鲨鱼题材的新上映影片。
可迟橙橙并不适合在电影院看恐怖片，她害怕得最爱的奶油爆米花都没有吃完，当晚就做了噩梦。
梦到自己温暖柔软的大床漂在冰冷幽暗的海上，她向路过的船只求救，但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海浪将她的床掀翻，她掉进了海水里，梦里的她不会游泳，她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声音，溺水的窒息感牢牢地包围着她。
惊醒前的最后一秒，是一只朝着她游过来的大鲨鱼！
她吓得不轻，赶紧跑到隔壁房间去找曦曦一起睡，决定以后再也不去电影院看恐怖片了。
……
今年的生日在毕业旅行时，陆真曦、方心、李梓悠当时是在国外度假，只和家人吃了蛋糕，简单庆祝了一下。
迟橙橙的生日在军训期间，因此也只和家人朋友吃了蛋糕。
军训结束后的双休日，派对、聚会，补办的生日庆祝，是属于四个女孩儿的欢乐主场。
璀璨华阶，夜之殿。
簇拥围绕着主位宫殿的左边第一座建筑，是玻璃穹顶花园。
而左边的第一座夜·星之殿，右面大露台对着花园，是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
宫殿最顶层，富丽堂皇的走廊复古华丽，偶尔有工作人员走动，脚步被地毯吞没，静谧安宁。
仅一门之隔的包间内，高脚杯垒成壮观的高塔，低度数的红酒从顶端倾流而下。
碰杯声落。
“十九岁快乐！”
欢笑声起。
热闹无比的派对氛围，邀请了班级同学，邀请了认识的学姐学长，还邀请了朋友的朋友。
人多，场地也大，音乐舞曲不停歇，每一处都充斥着笑声，氛围热烈。
唯有小包间外的大露台，是安静的。
十几位青年坐在此处，像是没有被邀请的陌生人。
除了温砺和许景臣，其他人都是被“赶”出来的。
欢乐的派对，陆司承几兄弟、方钦两兄弟和李一信几兄弟还跟着管东管西，这个不能喝那个少喝的，和男同学或是学长还没说两句话，就跟盯贼一样地盯着。
结果都被自家妹妹给赶出来了。
方钦郁闷不已：“橙橙没有赶你出来吗？”
温砺滑动平板屏幕，头也不抬：“你以为我是你们？这本就是属于她们的假期，自然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你们像灿城湖镇的雾霾一样遍布包间，到处都有你们，谁见了都烦。”
方钦被噎得不轻，这话他是不服的：“橙橙呢？你不管橙橙了？”
温砺指尖停下，抬头：“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管橙橙了？”
听的就是你这句话！
方钦：“那你不去看着点？她偷偷喝酒怎么办？”
温砺极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已经看穿了这小把戏，嗓音轻淡又柔缓：“橙橙很乖，她不会偷偷喝酒的。”
方钦再次哽住，这话他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是实话，橙橙她确实很乖。
但看着温砺不动如山的淡然模样，实在是有点不爽，心思忽然一动，有了想法，计上心头。
方钦先是为引出话题做准备：“这是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温砺目光落在腕间的红翡珠链，有温柔自眼眸深处溢出，晕染开潋滟笑意，他轻声：“嗯，是橙橙送的。”
方钦顺着话题接下去：“我好像在翡翠珠子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和对你的祝福，是橙橙亲手刻的吗？”
本是特意为之的“闲聊”，方钦却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称赞，为这份用心。
虽说橙橙送给阿砺的生日礼物一直是手链，但只有送的第一条白玉珠子手链是请人雕刻的，后面送的手链，名字和祝福都是橙橙亲手刻的。
从送的第二条帝王绿翡翠珠子手链开始，听心心说，手绳也是亲手编的。
温砺指尖摩挲着刻了名字的红翡珠子，唇角微弯，笑弧明显：“是橙橙亲手刻的。”
其实自从迟橙橙学会雕刻玉珠后，手链就成为了她送给温砺的固定礼物，有时候接她出去吃饭时，她会突然拿出一个礼物盒来。
四条白玉珠子手链、四条绿翡珠子手链、四条墨玉珠子手链、四条红翡珠子手链。
每一条的款式不同，手绳的颜色和编织方式也不相同，手链的其中两颗珠子上刻着不同的字，都是他的名字和对他的祝福。
在又一次收到一条白玉珠子手链，看到珠子上刻着的“温砺”和“平安”时，那熟悉的雕刻手法令他瞬间反应过来。
——是她亲手刻的。
女孩儿送礼物后还不忘叮嘱，不是同样的礼物又送第二遍，而是为了用新送的手链换掉请人雕刻的那一条。
温砺听话换了，并妥善收好。
即便往后不戴了，那也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他不舍得随手一收，摘下来后放回了原先的礼物盒里，然后放到了饰品柜的顶层收纳格。
方钦见他看手链都看得如此认真，笑着道：“就这么喜欢？”
温砺拆礼物的时候大家都在场，四条红翡珠子手链，漂亮得连一向不喜欢饰品的李一信都赞叹出声。
青年未有回应，唇边的弧度愈深。
方钦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答案。
——喜欢。
方钦眼眸微眯，啧……
被我发现了啊，阿砺。
有些无形之物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就算打定主意当一辈子的哑巴，也一样瞒不住。
因为眼神会说话。
方钦不再询问关于手链的事，反正话题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
他仿佛自说自话：“说到生日礼物，小包间内桌子上都快堆成山了，今晚邀请的人挺多，橙橙应该能交到不少新朋友，班级的男同学和学长们都挺帅的。”
余光内，青年正欲解锁平板的动作一顿。
方钦见状赶紧收敛好表情，内心哼笑，看看！忍不住了吧！
守着宝藏的龙在听到他说的话后还能坐的住？
可只一会儿，青年恢复如常，解锁平板继续浏览屏幕中的书籍内容。
方钦微微挑眉，还挺能忍，行，继续装！看你能忍到何时！
他故作感慨：“大学，真是美好的青春篇章啊！”
观察的余光内，青年依旧不为所动。
方钦只好又换个方法：“阿砺，橙橙邀请的人里，有你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吗？”
明知故问的一句，今晚来参加派对的人，多的是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青年指尖顿住，姿势不变，只微抬眸看过来，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目光，是洞悉一切心理活动的冷淡眼神。
熟悉的茶褐色深眸，熟悉的发怵感。
方钦手臂上寒毛倒竖，嘴上仍不怕死地问着：“有吗？”
他不信这家伙是真的不着急！
温砺淡声：“开学了，认识新朋友很正常，我关心橙橙，但不至于连她的交友选择都要干涉。”
方钦闻言投降：“抱歉，是我话多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故意揣测，把人想得很小心眼一样。
不过道歉不代表相信啊！他还是不信温砺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然。
恰好此时，露台门被推开，迟橙橙端着高脚杯走过来，双眼亮晶晶的，饱含期待。
“哥哥，我可不可以喝这个酒？”
温砺放下平板，温润的茶褐色眸子望向身边的女孩儿，他接过酒杯轻摇晃，酒香流淌弥漫开来。
柔和的香气，丝丝缕缕的甜味缠绕空气。
“水果鸡尾酒？”
迟橙橙点点头，开心道：“是香橙味的鸡尾酒，度数不高，曦曦说这款酒是甜的。”
鸡尾酒和鸡尾酒饮料还是不同的，她也不确定哥哥会不会同意让她尝试一下。
她仰着小脸，杏眸中的晶莹忽闪如星光，被这样可爱的眼神注视着，令人不忍拒绝她。
青年垂眸，轻易妥协了。
与其过度制止，不如适当满足。
见他沉默，女孩儿有些着急，伸手握着他的手腕举高，将杯子推至他唇边。
“真的度数不高，哥哥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清新的香橙味浸入嗅觉，淡淡的甜味仿佛漫过了唇齿，微辛的酒气带着两分烈度，冲进喉间。
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喉结滚动，眸光落在她的眉眼。
“哥哥喝了那橙橙喝什么？”
略微沉哑的嗓音，似乎已被酒气浸染。
女孩儿又将酒杯往前推了些，催促：“哥哥你给我留一点就行了呀。”
杯沿已然抵在唇间，温砺指尖收紧，须臾，力道渐松。
他将杯子递还给她，语气低缓含笑：“喝吧，哥哥信你。”
迟橙橙闻言欣喜，接过酒杯：“那我就喝一口，试试看味道如何。”
酒液入口的一瞬间，率先占据味蕾的是微辛的苦味，不涩，很柔和，但甜味并不明显。
待咽下时，酒液过喉，才慢慢回甘。
女孩儿轻皱眉，期待有所体会后，兴趣减了一大半，不符合她的预期，不过也说不上失望。
不难喝，但她不喜欢。
苦味大于甜味。
她还是喜欢果汁，一入口就尝得到甜。
迟橙橙将酒杯放到手边的小圆桌上，碾舌回味一番：“一点点甜，香橙味挺浓郁的。”
温砺了然：“不喜欢？”
迟橙橙点点头：“嗯，光是香橙味浓郁的话那我不如喝橙汁。”
她起身：“哥哥，我先进去了，曦曦她们在等我。”
刚迈出一步后又退回来：“对了，方钦哥，心心她们喝的也是这款水果鸡尾酒，再就是低度数的红酒，酒柜上的那些烈酒我们都没有碰，谁都没有碰，你们别担心。”
方钦面上漾出笑意，眼中几分宠溺浮现，他柔声：“好，方钦哥知道了。”
他知道自家妹妹和橙橙她们都很乖，否则被赶出来后也不会安静地坐在这。
结果这心放了没五分钟，一个男生推开露台门。
邓秀刚踏上大露台，就实实在在地怔住了，十几个大帅哥的目光看过来，他一个男生都有些招架不住，紧张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到底是露台还是国际秀场的后台！
没时间给他感叹了，他连忙快步走过去。
“那个……温先生，迟学妹她醉了。”
……
吧台边，迟橙橙将脸颊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长睫半敛间，眼神朦胧，看起来醉得不轻。
陆真曦、方心、李梓悠和蔡笙笙、尤梦、薛非雨几人守在她身边，孟想和刘小南也在。
“水来了水来了。”
刘巧南端着一杯热水快步走过来：“喝点水能好受些。”
陆真曦将迟橙橙扶起：“橙橙，喝点水。”
刘巧南稳住手，正要给她喂点水，却不防醉意朦胧的女孩儿抬手一挥，正好打在了玻璃杯上。
刘巧南惊呼出声，杯子脱手，朝地上砸落。
半空中被一只横亘灯光而来的大掌接住，在接住的一瞬间调整好角度，杯中的水没有洒出来。
只有骨节分明的冷白长指上沾染着几滴因晃漾撞溅而出的水珠。
刘巧南愣住，顺着这只手抬高视线。
是温砺。
他将杯子放下，去重新倒了一杯微温的白开水，加入两勺蜂蜜。
迟橙橙醉得晕乎乎的，思维并不清醒，甚至睁开眼睛左右环顾了一下，好像在疑惑这是哪里。
她迷迷糊糊开始找人：“哥哥……哥哥？”
陆真曦让开位置。
温砺扶住女孩儿肩头，被熟悉的冷香调包围住的那一刻，她直接侧身抱住他的腰，脸颊蹭蹭，低声咕哝着，乖软得不行。
青年心尖陷落，温柔织就目光，轻声哄着：“橙橙，先喝点水。”
迟橙橙将头转到另一边，即便是醉了那股子磨人劲儿也还在：“不要。”
温砺耐心十足：“是甜的。”
关键词提取成功，她将小脸转回来，小猫似地对着杯子嗅了嗅，嗅了几下也没个结果。
于是确认道：“真的甜吗？”
温砺唇角弧度渐弯：“真的。”
她扯着他的衬衫借力，支起脑袋小口喝水。
温砺配合着她的喝水速度慢慢倾斜杯口：“慢点喝，不着急。”
他另一只手圈住她的手腕抬起，仔细查看着，然后以拇指指腹轻轻揉按微红的手背。
刘巧南这才看明白，他在检查迟橙橙有没有受伤，手背上的那一小片红是刚才打到玻璃杯造成的。
近距离望着青年的神情，刘巧南有些怔然，脑海中只有两个词。
——温柔、细心。
迟橙橙喝完蜂蜜水后，重新抱住眼前人的腰，脸颊贴在柔软的布料上，不动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
温砺大掌扶住她的脑袋和脖颈，给她更稳定的支撑，让她能舒服些。
见迟橙橙没有醉得难受，方钦他们也松了口气。
许景扬询问：“曦曦，橙橙喝其他东西了吗？比如高度数的酒。”
陆真曦摇头：“没有，场上没有烈酒，而且不喜欢的酒饮橙橙不会再喝，从大露台回来后只拿了一杯橙汁，但是橙橙吃了酒渍葡萄干。”
方心：“酒渍葡萄干也是低度数的果酒口味。”
李梓悠：“而且橙橙只尝了一粒。”
许景扬吃惊：“一粒酒渍葡萄干就让橙橙醉倒了？那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让她喝一滴酒了。”
许景扬一直在包间内玩，没去大露台，因此并不知道迟橙橙还喝了鸡尾酒。
温砺无奈一笑，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橙橙在露台喝了一口鸡尾酒。”
很明显，这小馋猫是个一口倒。
那口香橙鸡尾酒的后劲直到她进入包间后才开始发威，仅五分钟就将她击倒了。
许景扬说的对，以后可不能再让她沾半滴酒了。
迟橙橙今夜穿的是香芋紫的纯色连衣裙，九分长度。
温砺手臂压着裙摆将她稳稳抱起：“我先带橙橙回去休息，你们继续。”
派对还未结束，氛围依旧热闹。
有温砺在，陆真曦她们并不担心。
方心赶紧去包里拿了钥匙过来：“温砺哥，橙橙将她的公寓钥匙放在我这里了，门上有橙子图案贴纸的是橙橙的房间。”
她捏着钥匙扣上一个圆形的小物件：“这个是公寓楼的门禁卡。”
身后的卫彦接过钥匙。
刘巧南只犹豫了片刻，就快步去和方心说了一声，又赶紧打电话给闺蜜关佳佳，只不过对两人的说法不同。
关佳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讶着急：“啊？现、现在吗？”
刘巧南已经小跑着追出去了：“对，我现在就追上去，哪怕只是说会儿话也好，再等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关佳佳：“可是南南，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下一起去接我弟的吗？”
刘巧南：“抱歉佳佳，不过你放心，我问过方心了，派对的结束时间在午夜之后，你等我，不会很久的，小伟是午夜航班，等我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接他。”
关佳佳：“好，我等你。”
刘巧南收起手机，加快速度大步走向电梯，还好今夜的电梯开放了权限，不然她得走楼梯了，那样速度更慢。
时间刚刚好，到达地下车库时，正好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刘巧南连忙小跑上前：“温少。”
温砺转身，见到她出现在这里，也并无疑惑，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如冰湖，无波无澜。
“刘专家。”
一句礼貌的回应，仅此而已。
他没有询问其他，比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有什么事？
他都没有问，客气的回应之后，就要转身离开。
刘巧南不自觉提高了点声音：“等等！需、需要我帮忙吗？有女生在的话会方便些。”
温砺眼神平和，目光掠过一个方向。
旁边的厄坎迪拉·雪星的驾驶座车门开启，下来一个气质飒爽的短发美女。
卫娜走过来：“多谢刘专家的好意，我是橙橙小姐的随行保镖。”
这并不是自我介绍，刘巧南曾经见过卫娜，也认识卫娜，知晓卫娜的身份。
她听明白了，迟橙橙的随行保镖就是女生，不需要她的帮忙了。
她不舍得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却又没有办法：“……好，我知道了……”
目送着三辆车子驶离，刘巧南有些闷闷不乐。
真难追啊……
“南南！”
刘巧南闻声回头，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佳佳，你下楼找我，是不是预知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知道他会拒绝我。”
关佳佳揽住她的肩膀：“我只是有所猜测……毕竟从你口中了解的温先生，似乎是个很难靠近的人。”
刘巧南鼻子微酸：“是又不是，对我……应该说对追求他的人来说，他的确是难以靠近。”
“但对橙橙来说……他触手可及。”
“他的温柔和耐心都留给家人了。”
刘巧南揉了一下眼角：“我真的方法用尽了，更强硬的方式我又做不到，比如刚刚，如果让我死缠烂打地跟上去，我真的做不到。”
“因为太过喜欢在意，所以我害怕，我畏手畏脚，死缠烂打能不能追到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样做一定会让他很讨厌我。”
“上次送他礼物没有成功时，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我不能带着目的性去和橙橙相处。”
“所以后来我和橙橙聊天时，都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询问关于他的事，我担心他知道后会误会我是想利用橙橙接近他。”
“虽然我一开始的确是那么想的……但我之后并没有那么做。”
“而且，橙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其实并不擅长做甜品，当我开开心心地把自己好不容易做成功的小蛋糕带给她吃时。”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我手指上被裱花嘴割出的红痕，我知道蛋糕只是普通的味道，外面的蛋糕店多的是，而且人家做的更加漂亮。”
“我也知道她肯定吃过很多美味昂贵的甜品，但她依旧会把我做的小蛋糕吃完，并且给予反馈，都是比金钱还要珍贵的情绪价值。”
“我们虽然不常见面，但每次在畅信上聊天时，她都毫无距离感，我能感受到，她是真心把我当成朋友的。”
“所以我不想让这份友谊掺杂其他。”
“可是……不经过橙橙，我又找不到其他的可以向他靠近的方法。”
“佳佳军师，我该怎么办？”
关佳佳看着好姐妹红红的眼眶，试探着询问：“南南，设想一下，如果……如果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
“继续和迟小姐当朋友，但是无法追求温先生。”
“或者继续追求温先生，但是无法再和迟小姐当朋友。”
“你怎么选择？”
刘巧南先是沉默，嘴唇几番抖动，还是做不出回答：“我……”
关佳佳叹了口气：“你之前多坚定啊，还撂下豪言壮语，发誓一定要追到他。”
“现在怎么反而犹豫不决了呢？南南，当你开始对新的选择感到为难时，就代表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就算你目前还无法立马做出决定，但你的心已经有所偏向了。”
“南南，你没有发现吗？你最近这段时间很少和我提起温先生了，都是和我说关于迟小姐的事。”
“就像刚刚，你在说起迟小姐很喜欢你做的小蛋糕时，是笑着说的，并且还笑得很开心。”
刘巧南愣住：“我……我笑了？”
关佳佳肯定地点头：“对，你笑了，明明是在心情很糟糕的时候，可你提起她时，你脸上有笑容。”
刘巧南低下头：“是这样吗？可是……可是我对温少……”
关佳佳双头扶在她的肩头，语气认真：“南南，要不……放弃追求他吧，这太艰难了。单恋就像是潮湿孤独的雨季，既然等不到对方为你撑伞，不如离开。”
“或许……选择另一个晴朗的新开始会更加开心幸福。”
刘巧南抬起眼睛：“另一个晴朗的新开始？这是什么意思？”
关佳佳语气滞了一下：“这……这就是个比喻，我的意思是，不如……选择爱你的人？”
刘巧南心情不好，思维转动缓慢，根本没意识到闺蜜的真正话意是什么，她吸了一下鼻子：“选择爱我的人？你是说……让我和前男友复合？”
刘巧南交往过的几位男朋友都是挺不错的人，要说最爱她的，是还在畔城工作时交往的那一位。
因为性格不合，常常产生分歧，所以和平分手了。
她当初很舍不得，后来对方找她想复合时，她动摇过，但深思熟虑过后，她拒绝了。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谈过了，不是还忘不了对方，而是一直没有遇见能让她心动的。
关佳佳眼睛瞪大：“才不是！我是说，你很优秀，感情的事不用着急，会有人爱你的。”
刘巧南不免困惑：“佳佳，你之前不是鼓励我要勇敢追求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关佳佳脱口而出：“还不是我前段时间才知道我弟他……”
她及时刹住车。
刘巧南疑惑：“小伟？他怎么了？这和小伟有什么关系吗？”
关佳佳：“我弟他……说想帮你把把关嘛！”
她赶紧转移话题：“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反正都已经下楼了，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啊？闺蜜时间！”
刘巧南点点头，正好想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也好，我这种状态，回到派对包间也是扫兴。”
……
回公寓的路上。
白色的厄坎迪拉·魔星双子MS如同掠过黑夜的星星流光。
迟橙橙睡得安稳，然而“熟睡”之下是一人一统的秘密会议。
小荔挠头，一筹莫展：【橙橙，怎么办？温砺他的自我约束意识真的很强，那杯酒你都推到他唇边了，爱意值增涨波动，可他竟然能在须臾之间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口都不喝。】
迟橙橙心声轻轻：【没关系，我喝了。】
【小荔枝，有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我们要学会随机应变。】
【既然他恪守分寸，那便由我来主动。】
小荔提醒：【可是橙橙，如果主动的话……】
迟橙橙知道小荔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轻声道：【小荔枝放心，我没有忘记任务卡的要求。】
【我必须得有所行动，打破我和他之间存在的这种距离僵局，另外三颗心的空白数值，也该打破依旧是零的局面，该有所增涨了。】
小荔放心了：【那该怎么做呢？】
迟橙橙：【小荔枝，知道什么叫‘天然钓’吗？】
小荔：【天然钓？】
迟橙橙：【对呀，我喝醉了，这些都是我无意识的举动，我只是很依赖他而已。】
女孩儿忽然坐起身，目光茫然，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移动飞掠的城市夜景。
温砺轻唤她：“橙橙？”
迟橙橙闻言转头，只是反应有些迟钝，见她不说话，温砺倾身，欲以手背试一下她脸上的温度。
还未触及，就被她抓住大掌，然后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蹭蹭，似憨憨娇娇小猫般的撒娇姿态，令人心软至极。
可倏然下一秒，她顺着他的掌心，沿着他的手臂，鼻尖划过他的锁骨，仿佛在循着他的味道，寻找他的所在，整个人轻轻撞进了他怀里。
同时撞过来的，还有一句呢喃。
“是哥哥的味道，好好闻……”
温砺霎时僵住，犹如撞钟震颤，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他第一反应不是推开怀中之人，而是如本能一般下意识接住她、护好她。
然后按下按钮。
挡板迅速升起。
青年垂眸凝望着女孩儿的面容，茶褐色的眸子像映在心上的镜，深藏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最初形成的爱意如同藏于心中的火种，无需引燃物，仅微风吹拂，轻易便燃起火光，燎起热度。
燃烧成烈焰的过程中曾经历过无数次的强制扑灭。
火焰变小、变弱，可却从未熄灭冷却过。
这一刻，在她醉得一无所知之时，那簇心火再度变得滚烫，烈焰喧嚣，灼得心尖发烫，似将至沸点。
橙橙……
“哥哥……”
女孩儿轻轻呢喃了一句。
温砺目光微颤。
之后的路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外，可霓虹壮观的夜景，却并未映入他的眼中。
怀中之人被他轻柔揽着，就像她误食了奶油蛋糕中的芒果布丁夹心过敏时，和那一天一样，她枕着他怀抱的温度，但她并未完全入他怀中。
两人之间，隔着抱枕。
这是他恪守的分寸。
熟睡的女孩儿唇角弯起，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
……
微笑公寓，三楼走廊。
贴有橙子图案贴纸的房门被缓缓推开，灯光亮起，温砺将迟橙橙慢慢放到床上，动作轻缓温柔，怕会惊醒她。
他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房间里却并不算安静。
公寓的隔音效果一般，楼上传来拖拽椅子的声音，还能听到吵架声。
其实这些噪音只是隐隐约约，但青年耳力很好，细微的声响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开学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毕竟是几个小姑娘的私人空间，陆司承他们也一样，接送时只在楼下，没有上来过。
当初陆家负责安排人提前过来布置整理时，只回复尚可。
如今一看，“尚可”一词到底是掺了些水分。
大抵是因为几个小姑娘挺喜欢这处，所以才顺从着心意夸了好话。
温砺知道这栋公寓楼只是租金很便宜的普通公寓，但没想到室内环境如此之差。
很嘈杂。
说是在予向大学附近，实际上微笑公寓距离予大并不算近，也不算远，在十字路口的地段。
交通很便利，因此是很多人的租房选择。
不止有学生党，还有很多上班族，其中还有不少外地人，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面向的租户人群并不固定。
几家在这附近倒是有房产，不过并不在一处，距离予大也比较远。
因为予大所在的越毅大道还被称为学习大道，不止予大这一所学校，比如对面的双佳艺术学院和隔壁的恒青金融学院。
所以越毅区为学校服务，提供各种便利，超市商场聚集，餐饮店铺泛滥，住宅楼物以稀为贵。
尤其因为是学区房，更是贵中之贵。
A市的豪门世家不会跟普通人抢珍贵的学区房源，有先见之明也有条件的学生家长们早就提前在越毅区买房了。
房源紧张，连这里的公寓楼都变得抢手。
比起普普通通的公寓楼，另一条街道的大平层住宅楼环境更好，几家已经在那条街道的住宅楼为自家的小姑娘买了大平层，但距离予大较远。
考虑过后，这栋微笑公寓楼反而是最合适的选择。
温砺敛睫，这里环境太复杂了，即使有司机和保镖跟着，还是令人不放心。
刚才走出电梯时，他发现同楼层的还有几个中年男租户，蹲在走廊过道里抽烟，在他路过时低下头不敢看，又在他路过后贼眉鼠眼地打量。
也可能，并不是租户，毕竟这栋公寓楼的门禁，就跟临时捣鼓出来的半成品一样简单潦草。
估计笔记本自带的密码锁都比这里的门禁牢靠。
擅窃的老鼠轻而易举就能溜进来。
……
楼梯间，四个矮小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在骂骂咧咧。
“那小子不是说这里住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吗？！”
“刚才那个男人看起来可不普通！还有后面跟着的那个女人，眼神像刀一样，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踏马的敢骗老子！”
“喂！你不是说你前女友住的这栋公寓楼都是一些普通人吗？你敢骗老子！”
对面：“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我怎么敢骗你们呢！我和她交往同居半年，楼里的租户不说全都认识，但出入时差不多都见过，的确都是些普通人啊。”
对面：“等等！大哥你们是不是见到305的租户了？那户是四个很漂亮的女大学生，出入都有司机和保镖接送跟随的，而且出行都是千万级别的豪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好像是进了305，保镖……这么说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是保镖？千万豪车，有钱人啊……可惜了，居然有保镖……不过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保镖……”
对面：“男人？不对啊，那四个女大学生的保镖都是女的啊，司机也是女的。”
“那怎么会出现一个男人！你确定是305的租户？你要是敢骗老子，你知道后果！”
对面：“大哥，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们啊！我确定是305的租户，真的是四个女大学生，那个男人可能是其中一位的男朋友。”
对面：“大哥，你们有没有见到那位女生？是不是长得很漂亮？你说一下外貌特征，我就能确定你们见到的是哪一户的人了。”
“老子怎么知道！他是抱着人回来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起码有193以上，他怀里的人还盖着一条毯子，被他护得严严实实的，老子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瞧着，哪里知道长得什么样！”
对面：“那……大哥你说怎么办？”
“302离305太近了，可能会被听到声音，今晚就先这样，明晚我们再来看看。”
……
房间内。
卫娜用洗脸盆接了热水，帮迟橙橙擦脸并卸掉唇妆，解下皮筋整理好头发，摘下首饰，弄好一切后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离开，回到隔壁房间。
作为迟橙橙的随行保镖，卫娜几人自然也住在这栋公寓内，就在隔壁的304。
迟橙橙睡梦中一个翻身，双眼缓缓睁开，脸颊上仍有酒气醺染的薄红。
她身上还是出门时穿的香芋紫连衣裙，卫娜并未帮她换睡衣，不过卫娜已经在客厅的留言板上留言，等明天早上家政阿姨过来时会换洗床品。
迟橙橙并未注意自己有没有换睡衣，她盯着深蓝色的窗帘，像是在发呆。
温砺用手帕浸了热水，打算帮她擦擦手心，推开门时，有一瞬的微怔。
女孩儿已经醒了，但不是清醒，还是个小醉鬼。
她不是坐在床上也不是站在地板上，而是站在床上，环顾四周后开始走动，绕着一米八的大床走了好几圈，眼神一直放在地板上，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床垫很软，她走得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温砺看得心脏仿佛也在晃，落不到实处，刚迈出几步，就见她一脚踩空，他心一惊，高高悬起，连忙上前接住她。
迟橙橙紧紧地抱着他，浓郁的橙香调玫瑰暖香直直冲入怀里，相拥的一刹那，他脑海中的思绪化为一片空白，连自身都忘却，只能感受到此刻相拥的温度。
他唤着她的名字：“橙橙。”
是在提醒着自己：“松手。”
迟橙橙察觉到他有松开手的意图，连忙更紧地抱住，双手圈紧他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身，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醉得感知模糊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两人拥抱的姿势有何不妥之处，她慌里慌张地，像被捆住了尾巴扔到岸上的鱼。
使劲儿扑腾着：“救命！船在晃，我站不稳掉到水里来了！有鲨鱼，快救救我！”
她陷进了自己的情绪中，慌得什么都听不见：“我快要溺水了！我需要氧气！”
青年瞳孔一颤，转头侧过脸，柔软的温凉触感从唇角擦过，落在脸颊。
眼看她追着凑过来，他后仰拉开距离，手掌控住她的面颊，拇指抵住她的下巴。
沉哑的嗓音含着几分狼狈愠怒：“迟橙橙！”
然而跟一个醉鬼是讲不通道理的，尤其这个小醉鬼在平时就很会闹人，当她醉了，功力翻倍。
迟橙橙急得想哭：“快游回船上去！鲨鱼要过来了……”
温砺没有办法，无奈照做，将人稳稳抱着坐到床上，并拿过被子盖在她的肩头拢紧，增加她的安全感。
他轻声哄着：“好了，我们坐到船上来了，不怕。”
迟橙橙安静下来，安静到温砺以为她睡着了，可低头看去时，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温砺微怔，时间恍似于此刻凝结静止。
女孩儿的眼神被醉意渲染得朦胧迷离，眸中水光莹莹漾漾，眼尾凝着一颗未落的泪珠。
仿佛悬在他的心头，摇摇欲坠。
一如他心间的高墙，岌岌可危。
温砺闭上眼睛，可黑暗没有给予他想要的冷静，反而放大他的感知，他原有、应有的自我约束力正在一点点被剥离、夺走……
忽然，他猛然睁开眼睛。
对视之时，近在咫尺的细碎星芒，折射着她纤睫上的泪光，那颗未落的泪珠终是坠下……
呼吸相缠，唇与唇的密不可分。
她身上的温度氤氲酒气，香橙味微醺，却比烈酒蛮横，再一次强势占据他所思所觉的一切，不留一丝空隙。
也不留半点能够调整、掌控情绪的机会。
呼吸挣扎间，却逐渐妥协。
他停在原地，却再度退步。
就像上一次她向他靠近时，他明明应该避开，却一动不动，不舍得错开半寸距离。
明知故犯的爱意，是他知错不改的选择。
这一次，他退步妥协的对象，是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香橙气息抽离。
不甘心的女孩儿面上是得逞满足的笑意：“终于得到氧气了……”
她窝进青年怀中，依赖地蹭蹭，真正安静了下来。
半晌，他才放任自己呼吸，心中的热度也随着呼吸频率起伏，快速升高，漫过耳尖，染红了耳后的大片皮肤。
……
一楼室内休息椅。
刚下班回家的姚婉疲惫地捏了捏小腿，旁边递过来一杯已经插好了吸管的珍珠奶茶。
姚婉笑着接过：“谢谢，也谢谢小耀今晚来接我。”
姚耀露出笑容：“大姐，别和我客气。”
姚婉吸一口甜甜的冰奶茶，心情好了不少：“最近家里还好吗？”
姚耀不想说些让大姐烦心的话，只道：“挺好的，还是原来那样。”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大姐，你的前男友是不是还在纠缠你？”
姚婉笑容落下，眼中浮现烦闷：“他应该很快就会放弃了。”
她的前男友名字叫张纳，两人同校同社团，他是大她一届的学长，两人最早相识于一场误会。
当初，她是学致大学的新生，大一下学期加入了乐器社团，有天中午一位学长找她帮忙，给了她一封信和一个礼物盒，让她帮忙转交给贝斯室的张纳。
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是个女孩子，问遍了贝斯室的社员才知道，没有谐音同名，那个笑起来有点腼腆的学长才是她要找的人。
而信封里的不是情书，是聚餐的活动费，礼物盒里的也不是礼物，是贝斯室的钥匙。
她就觉得奇怪，还感叹那位学长的用心，写的情书颇有厚度。
原来都是她脑补猜测造成的误会。
自我介绍时，对方说“是海纳百川的纳”，令她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这个有着腼腆笑容的温柔学长。
张纳是乐器社团很受欢迎的社员之一，他学习好、人缘好，据说家庭条件也很好，出入开的几十万的车，对人有礼貌又大方，社团内没有人不喜欢他。
178cm的身高，长相帅气，说话很温柔，总是轻声细语的，笑起来很腼腆，一副不太擅长运动的样子。
但其实是穿衣显瘦，很会打篮球，弹贝斯的模样与平时大相径庭，像是两个人，很有反差，这是他的魅力所在。
因为他太过温柔优秀，所以她也曾有过细微的心动，虽然在同一个社团，但她是电子琴室的，除了社团聚餐，平时能见到的次数其实很少。
而且他当时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那点细微的心动很快就淡了，加上父母要求，她后来退出了社团，在班级里的社交圈也一再缩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与很多人都没了交集。
直到今年的年初，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两人在酒吧偶遇，她率先认出了他，聊天过后交换了联系方式，一个月后，他对她展开了追求。
轻声细语地嘘寒问暖，付诸行动的关心照顾，她感动于他所做的一切，同意交往试试看，然后一天天沦陷在他的关怀备至中。
可是随着交往，两人之间出现了很多问题。
身为追求者时，他是体贴温柔的。
但作为男朋友时，那些细心、耐心都不见了。
他很擅长冷暴力，喜欢单方面地大吵，习惯砸东西。
她贪恋他曾给予过的温暖，不想分手，因此每一次，都是她在妥协迁就。
最后一次容忍，是在她又一次发现了他手机上的暧昧信息时，他甚至懒得解释，只责怪她在无理取闹。
那次，是她第一次同他争吵，两人吵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句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姚婉，你这么缺爱的人真的舍得和我分手吗！”
那句话就像是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一瞬间让她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心寒的同时，也清醒了过来。
猛然发现这半年的恋情，她维持得太累了……
耳边姚耀担忧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大姐，你怎么了？”
姚婉回神，勉强一笑：“没事……就是加班有些累了。”
姚耀知她说的不是实话，但也不会追问惹她心烦，只是心里实在担心：“大姐，张纳这人表里不一，我上次看见他瞪着你的眼神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先回家住吧？”
姚婉摇摇头，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间房子，如今工作稳定，除了张纳的事之外，生活挺顺心的，如果不是过年过节的必要时候，她不想回去。
说到这些，姚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知道她分手后，姚母又打电话叫她回家去相亲，甚至还说她不回去的话就直接来公司找她。
为了应付父母，她只好请假回家一趟。
父母租的房子在晨曦大道的风惬路，只是她没想到出门散心时会在叙事酒吧的门口偶遇李一信。
李一信……
她当时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还是应该装作没看见。
直到看见一个女生的出现，当那个女生笑着从酒吧内小跑出来，站在他的身边挽上他的手臂时。
她内心的犹豫消失，做了第二种选择。
而李一信的选择更加干脆，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率先移开了目光，之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向她。
在路过她身旁时，他也目不斜视，好像她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挺好的，不论是她还是他的选择，才是身为前任应该有的表现。
有过遗憾吗？
有的。
分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对他的心动。
只是她也清楚，两人之间没有可能。
如今这样……挺好的。
现在她身边的一切，都是她所欢喜的。
为了应付父母请假回家的决定，应该……很不错。
姚耀提议：“大姐，要不……你跟姐夫说一声？不然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上下班。”
姚婉眼睛微睁，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小耀，你怎么……我和他才认识半个月，你怎么就喊上姐夫了？”
姚耀纠正：“是交往了半个月。”
姚婉：“那、那是因为爸妈催得紧，我实在是没办法应付了，才……”
姚耀笑着附和：“对，所以在姐夫打直球表白时，大姐你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姚婉的脸颊越来越烫，可想到当时初见的情景，她还是有些不自信：“小耀，你觉得……他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吗？我这么普通……”
姚耀认真回答：“大姐，普通不是贬义词。再说了，普通人又怎么了？不管是金子还是镜子，都一样可以发光。”
“我大姐这么好的女孩子，配一个人的一见钟情绰绰有余。”
姚婉眼眶微红，笑着抬手揉了揉弟弟有些扎手的短发。
姚耀也笑：“我看好他，大姐，我看人还是挺准的，这个男人不错。”
姚婉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更烫了，她起身走向电梯，转移话题：“赶紧上楼吧，烤串都快凉了。”
……
电梯到达三楼，姐弟两人说笑着迈出电梯，却在不经意间的抬头时，脚步几乎同时停住。
305门口走廊，一道高大的身影静立，背倚洁白墙面，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走廊的白炽灯光线充足明亮，当他闻声侧眸望过来时，眉骨折出一片墨色阴影，那双不同于普通眸色的双眼隐在暗色中，深邃又朦胧，看不清。
他脸部的轮廓线条将灯光切割散落，面容明暗交替，混血感十足的浓颜，透着摄人心神的危险气息。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窜头皮，姚耀连忙收回视线，拎着夜宵的手指都在紧张地捏紧。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对方足够令他印象深刻。
风声酒吧，曾聪智差点撞到那个女孩儿时，对方望过来的一眼，即便是没有被那目光锁定的他，都感到不寒而栗。
一旁的姚婉怔在原地，有片刻的失神。
温砺……
前段时间在这栋公寓楼偶遇迟橙橙时，她就知道，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看见温砺。
到底是曾经喜欢过的人，此时忽然见到，心底还是难免泛起了几分波澜。
可他真的太远了……
她渴望的，是温柔又热烈，且毫无保留的爱意。
而她想要的，不管是在温砺，还是李一信那里，都得不到。
很多事情，就算是勉强，也无法得到结果。
是她的怎么样都是她的，而不是她的即便强求也没有用。
放下期待，反而能让自己轻松一些，不必活得那么累。
温砺目光淡淡，仅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倒是免去了她的犹豫，反正也不熟，没必要打招呼。
心底的波澜逐渐平静，姚婉转头对弟弟露出笑容，神色释然轻松，眼中都是愉快的情绪。
“走吧小耀，你正在追的那部搞笑综艺今晚更新了。”
302的房门打开，姐弟两人的说话声消失在门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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