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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既天色已透亮，伏妖小队怕耽误了事，便不打算睡了，略微收拾了下就赶往医馆。
一路行来，街道上与昨日的死寂不同，多了好些人，但这些人都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如同行尸走肉般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正是医馆的方向。
一众人行至医馆，门口已经大排长龙，估摸着大半镇子的人都在这里了。
时愿已经在侧边等候，见到他们后，冷着脸道：“再不到，我就自行进去了。”
说归说，但她没有立即带大家进去，而是上下打量了圈后，丢出一句奇怪的话：“你们这般...进不去。”
元绯月摇着破了洞的小扇，好奇道：“为何？”
时愿目带讽刺，瞥了他们几眼：“这医馆的主人，不喜欢男子，绝不允许任何男子进入医馆内部。”
一众人：“……”
苏落沉皱着眉头道：“可我们这里就涟漪仙子一位女子，若我们都进不去，如何探查？”
时愿扫了眼元绯月：“涟漪仙子自然要进去，还有你..换个模样，跟我们一起。”
元绯月：“？”
时愿冷笑：“传言蛮荒之主千面千相，可随自己心意更换外貌，难道是假的？”
元绯月深深怀疑时愿因为清徵在针对他。
端的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可昨儿他当着云星雪的面承认清徵对他的单相思，这会儿也不便解释，于是勾唇道：“时族长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
时愿吐出一句：“只要是女子就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一样让人讨厌，没有区别。”
苏落沉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元绯月：“……”
时愿催促道：“就要问诊了，你快点。若你们不想清除魔域，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元绯月轻“哼”一声。
众人眼前一阵模糊后，“元绯月”便再次出现了。
一袭暗红长袍，乌发红尾，妖艳慵懒的蛮荒之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浅粉色长裙，及腰长发，如出水芙蓉般的少女。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含着一汪春水，巴掌大的小脸白如月，薄唇如同粉嫩花苞，引人采摘。
端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一众人：“……”
脸依然是那张脸，只是换了女装，便漂亮到让所有人眩目。
三界第一美人，当真名副其实。
元绯月用白色荷花小扇遮住半张脸，勾人的杏眼无辜地眨了眨，里头浸透了少女烂漫，压着嗓子娇滴滴地道：“怎样？本大妖的审美是不是很优秀？”
云星雪漆黑的眸色更沉，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绷着脸上前：“我同你一起进去。”
元绯月知道云星雪在担心什么。
时愿的身份应当不假，可她毕竟在这魔域里待了一年，和清徵有旧怨，对他也有明显的敌意。
她指明让他进去，不排除是要设陷阱来害他。
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他们除了暂且听从她的安排，确实没有其他法子。
再说，这魔域是清徵为他所创。
也只有他去，才有可能解开一切谜团。
所以他方才便爽快地答应了。
为不引人怀疑，元绯月伪装成女子后，刻意将身量调低了不少，这会儿要仰起头，才能对上云星雪漆黑如墨的眼睛。
在瞧见里头的关切浓到要溢出来时，心头那股子气骤然消散不少。
两个漂亮的梨涡浮现在月牙白的小脸上，元绯月低声撒娇：“仙君也太小瞧我了，我混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是行事都要旁人作陪？”
他伸手戳了戳云星雪的胸膛：“你还是在外边比较好，若真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全体被困在里头，倒是不妙了。”
云星雪：“……”
元绯月说完，便绕过云星雪，对时愿道：“走吧。”
*
元绯月和涟漪跟着时愿进入医馆，里头比想象的要大得多，大到和外边的样子不太匹配。
元绯月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瞧起来倒是和寻常医馆没什么两样，也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息。
直到他见到医馆馆主，沁娘。
她面孔和善，衣着质朴，带着一股常年接触草药的味，一眼便能判断是个医者。
沁娘见时愿来了，十分熟稔地上前：“今儿外头人多不？”
时愿温声回答：“知道你研制出了可以克制瘟疫的汤药，大半个镇子的人都来了。”
沁娘笑容消失了，转而沉重道：“保不准多久就失效了，先前研制出好些药，也只能管一阵，最后都无用了。”
时愿轻轻拍拍沁娘的肩膀道：“你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神医，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治好这瘟疫的。”
沁娘这才注意到时愿身后多了两个人，惊讶道：“这两位姑娘是...”
“是我妹妹。”时愿带着宠溺和怨怪道，“瞒着家里人跑来，说要救我出去。这下好了，和我一同困在这只进不出的地方了。”
“我不放心她们独自待着，便一起带来了。”
“正好这里也缺人手，就让她们一起帮忙吧。”
元绯月配合时愿演戏，垂眸，浓睫轻颤，一脸委屈的神情：“姐姐，你失踪一年，家里都急坏了，我们如何能不来寻你？”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们故意给你找麻烦！你知道我们两个姑娘家，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才能进到这里来吗？”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时愿冰冷的眼神扫过，长姐威严显露无遗，明晃晃地在叫“她”闭嘴。
沁娘看了元绯月几眼，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们都生得那么标致，又善良乖巧，将来谁要是娶了你们，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沁娘伸手拉了把元绯月的手：“特别是你。”
元绯月：“……”
“时间快到了，那就麻烦你们姐妹帮忙包药材了。”
沁娘说完，便松开元绯月，快步跑去开门。
医馆正式营业了。
涟漪低声问道：“绯月大人，可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馆主身上并没有阴邪之气。”元绯月话锋一转，“但...她有极其强大的执念。”
狐族最擅魅惑术，因而洞察人心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他虽不知道沁娘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但她深埋在心底，那如山呼海啸般汹涌的呐喊。
他听得一清二楚。
“正是这股执念，构造了医馆外无比强大的结界，也才有了不经她同意不能进入此地的规则。”
涟漪更是迷惑不解：“可她身上没有怨气，魔域的构成应当同她没有关系，我们是不是找错目标了？”
元绯月轻轻摇头：“未必。”
“时族长说过，白日里只要馆主应允，就能进入此地，其余时间她都不得而入。”元绯月看着时愿道，“时族长是否从未在此处……经历黑夜？”
时愿拿下一个竹篓装草药，冷声回道：“的确。”
“黄昏过后，这里的时间便会从头开始，就好像黑夜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能叫它出现一般。”
“不过，即便只有白日能进入此处，我也已经将整个医馆探查过，除了那不知来由的瘟疫，其余并无异常。”
元绯月上前，跟着一起装草药：“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那不能到来的黑夜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
元绯月三人进去后，其余人自没闲着，他们乔装打扮一番后，便装作病人，混入了队伍。
苏落沉和唐瑞还借机和镇子的人攀谈，可惜的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苏落沉压低声音同云星雪道：“这些人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但不像是中了瘟疫的样子，反倒是像中了什么术法，失了神志。”
云星雪面如霜雪，未发一言。
归藏壶有勘破所有虚幻空间的能力，所以云星雪在踏入医馆后，便看到了这里的真面目。
修长指尖依次点了下苏落沉和唐瑞的额心。
他们眼前的景色便骤然天翻地覆。
澄澈天空瞬间消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取代，猩红光芒不知从何处照射下来，将整座医馆染红，每一处都像泡过血。
那些病人依然目光呆滞，行动迟缓，但脸上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眼睛也是血红色的，像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咬断猎物脖子吸血的怪物。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要用幻想来掩盖这一切，维持着虚假的安宁。
云星雪冷声道：“他们不是得了瘟疫，而是中了妖毒。”
苏落沉因为眼前的真相而震惊，又听云星雪这般说后，拧紧眉头气恨道：“肯定是清徵那个孽畜所为！”
妖毒，顾名思义，便是从某些特定的妖身上提炼的毒药。
这种术法十分复杂，还需要强大的妖力作为依托，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轻则折损修为，重则魂飞魄散。
何况还是这般大量的妖毒？
除了恶妖清徵，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此事！
在灵犀镇的时候，清徵就将人围困起来，让他们在日益干旱中活活等死，日复一日的绝望化为无边怨念，维持魔域的运转。
而在这里，他自会采用同样的手法。
给忘川镇的人注入妖毒，不一举杀光，而是利用瘟疫为借口，操纵他们一批一批的死去。
只有这般，绝望和恐惧才能日夜累积，形成无比强大的怨念，维持这第二处魔域的运转。
唐瑞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眼里跳跃着怒火：“难怪茶馆馆主说这里的瘟疫绵延数年束手无策。”
“既是妖毒所致，等闲人怎可能解得了？”
苏落沉急急问道：“仙君，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云星雪只道四个字：“静观其变。”
也是在方才，元绯月拒绝了他一同进去，他才明白过来。
对于乾坤线这件事，元绯月是真的生气了。
所以昨日才会是这般表现。
这小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心高气傲，不喜束缚。
若他再像老妈子一样管着他，干涉他，搞不好狐狸真会和他翻脸。
他现在毕竟无名无分的……还是先忍忍吧。
等日后追到了，有的是身份立场来管他。
＊
转眼间，日头已经西斜，黄昏到来时，这里的时间就倒流回破晓时分。
在这之前，沁娘会雷打不动的关闭医馆，所有人都不得逗留。
元绯月放下手里的药包，捂着肚子，和沁娘撒娇道：“沁婶，我闹肚子，可否去方便下？”
沁娘神色微变，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道：“内院的左边就是，你快些回来，我要关门了。”
元绯月应了声，便赶忙跑走了。
他穿过堆满草药的外院，进入沁娘所居住的内院。
元绯月压根没想要进去房内探查一番。
巫医族擅医术，法力确实一般，可到底不是等闲人，时愿还是巫医族的族长。
若是普通法术，自不可能瞒过她。
既然她一年来都没发现不对劲，就只有一个可能。
在此处动手脚的人，远比她法力强大。
所以她哪怕再探查十年，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元绯月走到内院中间，轻轻闭上眼睛，只片刻，他再次睁眼，眼底暗金闪过，绯红色的妖力便如同烟雾般四散开来，充斥整个内院。
在这至高无上的妖力面前，所有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
果然，在他前方，凭空多出了一间屋子。
元绯月勾唇上前，刚要推门进去一探究竟，便止住了动作。
他回身，便见到沁娘站在他身后一尺外，全然变了副嘴脸。
她目露凶光，神色狰狞道：“早就知道你有问题！”
“既然你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铺天盖地的魔气一息汇聚，将元绯月吞没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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