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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媚
“准备登机了，到机场了吗？”
“……你查我航班信息？”
“每天都在查，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你不要忘点。”
“接我，现在？”
“是啊，不是两个人吗，我这儿刚好有两件大事，你再不回来明天营销号就要把你的秘密全抖出来了。”电话那头传来燕正乾的冷笑声。
燕京皱眉，单手挂了电话。
他看着液晶屏幕想，这手机怎么还好生生在他裤兜里，也没坏，要是被海浪冲走就好了。
旁边，护士已经把他右后肩的伤口包扎起来，在胸前系成一个结。
燕京左臂骨裂，大臂外侧被暗礁棱角划开一道七八厘米的口子，手臂周围青紫色的肿胀顺着衣袖鼓胀起来。
本来应该打石膏，但医生酌情考虑到伤口接触海水很有感染风险，选择用支具临时固定，待伤口稳定后让燕京明天再来用高分子夹板固定。
支具把燕京的手臂托举在腹前，稍一挪动就疼得冷汗直冒。
除此之外，他全身多处挫伤，行动不便，护士帮他系好病号服扣子，询问他湿透的衣服要不要帮他装起来。
“帮我扔了吧，谢谢。”
燕京很快打车离开医院，还没进门就急匆匆问：“阿姨，乔恩是不是在房间？”
“恩恩不是才出门吗？”
阿姨嘀咕着从厨房出来，猛然看到燕京手臂骨折，脸色铁青，身上病号服透着股狼狈，不由紧张起来，“刚刚，半个多小时前回来、之后就又出去了，还背着个包。”
燕京上了楼，忍着巨痛，坚持给自己换了身衣服。他哪受过这种伤。
坠海后，浪头把他打得浑身发麻，意识不清，只听到岸上呼声不一，挣扎上岸时有个健壮又识水性的中年男人趟水救了他，不然还得被浪头反复冲走。
当时岸边有个吵吵嚷嚷喊“爸爸”的小男孩，还有个坐轮椅的老人。
他一上来就被救护车拉走，连乔恩的影子都没看到，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被吓得躲起来了。
临走，燕京到乔恩房间环视一圈，发现背包少了一个，床上的四个玩偶偏偏也少了只小熊。
乔恩对这四个玩偶一向一视同仁。
燕京隐约察觉到不妙，但这会儿已经没时间追究了。
“阿姨，等乔恩晚上回来了，你把这封小信给他，我现在有事要出门，来不及等他了。”燕京边下楼边对阿姨扬手。
写字对他来说比打字简单不了多少，他单手写了几个字，字迹狼狈狰狞，弄得半边身子在颤。
“燕先生。”阿姨接下小信，犹豫道：“恩恩出门的时候问了我一件小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你们都说了什么？”这显然是件重要的事，燕京神色凝重起来。
“恩恩问我……酱肘子的配方都有什么步骤。”
阿姨支支吾吾：“说为什么他做饭那么难吃。”
燕京哑然：“就这个？”
“对啊，我说做饭要心才行，只要还在热爱食物，总有一天你会烧出自己爱吃的东西。”
燕京坐上飞机时心底一片冰凉。
只是隔壁座位的空缺让他心境竟如来时般悲切。
几乎别无二致。两头折腾，到最后还是弄成这样。
航司对头等舱空座不会额外干预，乘务长对特殊伤患更是格外照顾，核对航班信息后特意询问燕京多出的那份机餐和小食要不要帮他装起来。
燕京摇头婉拒。
乔恩的身份信息是他用特殊手段得到的，就为了买机票，航司系统的通讯登记的同一个号码，同行人缺席，准备好的那一份自然落到他手上。
只怪他没有行李只身一人，分不了一点东西给隔壁缺席的座位放置，那里空荡荡仿佛他的心房。
直到三个小时过去，飞机在京都缓缓降落。
来人有燕正乾的保镖和两个助理，一行三人。
后头还跟着个十分夸张挤眉弄眼的陆幸平：“我去，你不是度假去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他往燕京身后左瞅右瞅，明显八卦大过关心，“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怎么？”燕京怀疑陆幸平也知道了，苍白的脸上泛起抹似笑非笑，“还有谁呀，你是跟来看我笑话的？”
陆幸平没看到其他人，立刻把八卦的心思撇干净，讪笑道：“怎么可能，我有那么恶俗吗，你出去散心失联那么久，还以为有男伴呢。”
这种表面话燕京鲜少从陆幸平嘴里听到。
他心里清楚，陆幸平这么说估计已经知道什么小道消息了，更何况那个“男伴”他从未跟他们提起。
“好着呢，不小心伤的，没多大问题。”燕京拍了拍陆幸平的肩，“你等很久了，回去吧。”
“嗐，我也是才听到消息。”陆幸平看他受伤的位置，于心不忍，扭头瞅了瞅燕正乾的助理，“我送你。”
“陆少，你还是别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了。”
董秘跟在燕正乾身边十多年了，四十来岁的精干男人，面上毫无人情味，冷冰冰一句话：“燕董介意，到时候进不了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得了吧。”陆幸平不以为意地取笑：“cos天兵天将啊，搞得跟犯了天条似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没看到燕京受伤了吗。”
燕京忍不住笑出声，牵扯到伤口也只能难受地弯腰咳嗽。
董秘的脸色眼看着黑了，扶住燕京，嘴上更加冷漠：“你有事就去工作。”
“我没事。”
“没事就去上班。”
董秘也是陪着燕京长大的，平时就看不惯陆幸平这种嬉皮笑脸的家伙，也不懂燕京为什么喜欢跟他玩儿，他托住燕京的伤处，“我们还有事，没人陪你插科打诨，燕京小心点，我们走。”
陆幸平梗着脖子追了会儿，好歹把人送上车。
燕京撑着车门说：“行了，帮我跟其他人报个平安，等我好点改天再聚。”
“行吧。”
陆幸平只能招招手，把心里的疑惑也一并压下去。
之前从燕正乾那儿听到秦正清出轨他没什么惊讶，听到燕京有个情人他惊得不行，外加一个万个不相信。
只是不相信也没法了，那“小表舅”的事怎么解释，要是没有不堪的关系，用得着两个人都撒谎吗。
关键是陆幸平想到他和燕京去找男模那次，他正好看到燕京手机相册有张很暴露的照片，再结合那个正太的身型，陆幸平发现了重点：
这两个人的身型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重合！
他脑子里已经像小说一样展开了——肯定是某次燕京跟秦正清吵了个小架，独自一人外出喝酒时碰见漂亮小男孩搭讪，被软磨硬泡加上微信后，小男孩就立刻发了些清凉照片勾引。
燕京表面不屑一顾，背地却忍不住偷偷保存下来，被冷落的时候看到年轻身体自然有股冲动，一旦落寞，又架不住小男孩的消息轰炸。
尤其是热情的安抚，连语音都是温声软语。
然后就不可避免地偷尝禁果了！
燕京纠结在两段感情中，最终同时放弃秦正清和寄居在家的小男孩决定出去散心遗忘两人，这样就说得通了。
“真是出息。”陆幸平自顾自遐想一通，站在原地掏出墨镜一戴才满意离开。
他打算改天借着送猫的由头再去打探一番。
*
燕京推开门，前面燕正乾着张脸，整个书房内山雨欲来。
这些日子他对外宣称燕京暂停职务出国视察，倒没引起风波。
看着燕京身上的伤，燕正乾提着口气挥袖一把摔了桌上的毛笔笔架：“你看看你，出去一圈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你怎么能这么愚蠢？！”
他记得燕京以前至少有几分意气风发，现在整个人透着股脆弱，这不是他想要的儿子。
燕京缄默半晌，“我擅离职守是真，爸你该怎样惩治就怎么惩治。”
一天之内经历这么多，他说嗓子嘶哑，“我这手也是今天才伤，疼得厉害，原本也能好好回来的，人算不如天算。”
“谁干的？”
“我自己。”
“秦正清不是跟你在一块儿，那不是他还有谁，乱搞男男关系搞成这样的吧，你在外面玩得那么花，以为我不知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燕京抬起头，眸色暗沉复杂。他还真没发现，他爸可能是个福尔摩斯。
“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燕正乾在桌面扒拉两下，找出个平板让董秘递给燕京，“你看看这个。”
——惊！ROMELLA家公子现身海边空中餐厅外热吻十八岁男情人，郎情郎意，甜蜜四射！
燕京一看差点晕倒！
配音的营销号正用着各种夸张的词形容视频内的场景，只见短短几秒的视频里把他垂头亲吻乔恩的那几秒来来回回倒放了七八遍，打着码的脸即使模糊也依稀可见两人的五官。
“这是哪个没事干的……”燕京指节不由攥紧了，扯动伤口也没放开。
他一脸黑线，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已经有人知道了？”
市面上几家专门爆料娱乐性消息的公司陆幸平家一家独大，永远得到一手资料，燕京怀疑刚才陆幸平就是从这个视频知道的消息。
“视频没通过敏感词检测，上传后第一时间就被拦下来了，我处理好了，目前没人知道。”燕正乾嗤笑：“你也担心了？”
再说燕京在公众面前一向没什么话题度，认识他的人不多。只是这个视频里有乔恩。
乔恩的存在，他瞒住了身边所有人，谁能想到今天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燕正乾面前，这不是他想要的。
燕京按捺住愤怒，“我担心的是负面消息。”
“你知道就好。”燕正乾伸出食指，十分恼火地在半空中指点了次下，“你那个前任就算了，现在又搞出个……”
“爸！”燕京抬起头打断燕正乾：“这不关他的事。”
燕父转身靠坐在座椅上，沉默相对。
和燕家门当户对的女孩多的是，不论背景和出生，单单学识、能力和履历都出众的女孩上层圈子里都有那么多，他不指望儿媳是个女强人，不是只会吃喝玩乐没有进取心的花瓶就好了，所幸这些年来燕京没被那些一心想嫁入豪门的野花勾搭上，只是被一个男人迷得团团转。
退一万步来说，被个男人迷得团团转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分了手、还是在他没掺合的前提下自然分手，结果燕京身边又不知从哪冒出个小狐狸精。
怎么到处都是狐媚东西！？
燕正乾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他给那么多时间让燕京出去散心，以为他会想明白再回来，结果等到这种消息。
“所以第二件事是？”燕京主动把平板交给董秘。
“……我找大师给你看了生辰八字，大师说你桃花太旺了，影响事业，最好把婚姻先定下来再谈事业。”
燕正乾拇指摩挲着扶手两侧，沉声：“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三四家姑娘了，就这几天你抽着个时间见见，这件事没结果你就不用上班了！”
“……爸。”燕京心沉下去，垂头看着自己的伤不臂，“之前孟斐颜的事我表述得还不够清楚吗。”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异性结婚，这是骗婚。
“那你就一一跟她们解释去吧，让大家都知道你有毛病，这跟把那个视频公布出去有什么区别？”燕正乾眉头狠狠皱着：“那还不如把视频公布，让我们试试舆论的威力有多大？！”
“爸。”
燕京感觉后肩和手臂越来越疼了，他着急辩解：“丑闻才怕舆论，公开视频侵犯了我和他的个人隐私，他是无辜的，你没必要用这个视频威胁我相亲。”
燕正乾被气得脑袋疼，靠在座位上呼气。燕京视线越过书桌，发觉他和父亲好像隔着银河。
“……你还不觉得那是丑闻，你是瞎了吗，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孩子只有十八岁，我不管你是从哪个高中把人骗过来的，这种事一说出来谁不是嚼你的舌根！”
“我是二十四啊，不是三十四、四十四！爸你自己数数才差多少岁！？”燕京恼得不行。
“哦！也就是说那个小狐狸精真是十八岁，你气急败坏了？”燕正乾听他语气还不是随便玩玩那么简单，颤抖的手拍了拍桌面又指指自己的脸：
“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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