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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了七年的通话
贺浔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咖啡馆角落凝滞的空气。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局里的紧急号码,眉头立刻蹙起,带着歉意和未散的焦躁对贺凝说:“姐,局里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
贺凝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看着他匆匆离去、依旧带着沉重背影,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映照出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她这个弟弟,在感情上真是……一塌糊涂。可偏偏,那份笨拙背后的真心,以及此刻显而易见的痛苦和悔恨,又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无法真正硬起心肠。
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七年前。那个在画展上,站在自己画作前,眼神清亮、气质卓然的年轻女孩。她是真的欣赏莫梨的才华,也曾真心为弟弟能遇到这样一个灵气逼人的女孩而感到高兴。后来两人的无疾而终,她惋惜过,也隐约察觉到弟弟状态不对,却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沉重的一地鸡毛。
七年。一个女孩最美好的七年,莫梨是如何独自一人,背负着那样的秘密和重担,将孩子抚养长大的?贺凝无法想象,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她心疼莫梨,也气贺浔的混账,更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小侄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怜爱。
有些亏欠,并非直接施加,却因血脉关联而沉重地压在心头。
鬼使神差地,贺凝拿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打开了通讯录。一个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莫梨。后面跟着的那个号码,已经七年没有被拨出过了。
她不知道莫梨有没有换号,更不知道,对方是否早已将她这个“前男友的姐姐”拖入了黑名单。毕竟,当年她们之间的联系,绝大部分是基于贺浔。
犹豫只在片刻。贺凝的性格向来果决,她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试一试的态度,按下了那个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击在贺凝的心上。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以为对方不会接听时,电话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清冽,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疑惑。
是莫梨的声音!贺凝的心猛地一跳,竟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七年过去,这声音褪去了些许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静,但那份独特的质感依旧未变。
“是莫梨吗?”贺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和,“是我,贺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沉默,让贺凝的心微微悬起。她几乎能想象到莫梨在听到她名字时,那瞬间蹙起的眉头和眼底升起的戒备。
“贺小姐。”莫梨的声音再次响起,称呼客气而疏远,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声“贺小姐”,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贺凝一下。她知道,她们之间那点因为艺术欣赏而建立的、本就脆弱的联系,早已随着贺浔与她的分手而烟消云散了。如今在莫梨眼里,她恐怕就只是“贺浔的姐姐”这一个身份。
贺凝在心里再次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骂了一遍,一边调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年人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好久不见,突然想起你。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想约你吃个饭,简单聊聊。”
她没有提贺浔,更没有提梦期。她不能,也不敢。在摸清莫梨的态度之前,任何关于贺浔和孩子的直接话题,都可能瞬间引爆地雷,将这通来之不易的电话彻底终结。
然而,电话那头的莫梨,在短暂的沉默后,却轻轻地、几乎带着一种了然的反问:
“是……他告诉你什么了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莫梨的敏锐,让贺凝心里咯噔一下。她果然猜到了。也是,自己这个七年未曾联系的人突然打电话约饭,除了因为贺浔,还能有什么理由?
贺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地、带着一丝苦笑说道:“只是觉得,我们也许应该见一面。就当……老朋友叙叙旧?”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
莫梨在那头又沉默了片刻。贺凝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孩子软糯的说话声,似乎在问“妈妈,是谁呀?”,然后莫梨压低声音温柔地回应了一句“是妈妈的一个朋友,期期先自己玩”。
那瞬间流露出的、属于母亲的温柔,与和她通话时的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贺凝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最近比较忙。”莫梨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给出了一个委婉的拒绝,“恐怕不太方便。谢谢贺小姐的好意。”
贺凝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坚决,知道强求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没关系,理解。那你先忙,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我的号码没变,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的,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忙音传来。
贺凝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心情复杂难言。莫梨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冷淡和戒备。这通电话,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横亘在两家之间那深深的鸿沟。
而电话另一端,莫梨放下手机,看着在客厅地毯上玩拼图的女儿,眼神晦暗不明。
贺凝的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她几乎可以肯定,贺浔已经将梦期的事情告诉了贺凝。那么,贺家现在知道了梦期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感到一种本能的紧张和防御。她花了七年时间构筑的、只属于她和女儿的世界,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外力,从外部悄然渗透。
她走过去,蹲下身,将女儿轻轻揽进怀里。
“妈妈?”梦期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莫梨将下巴抵在女儿柔软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妈妈只是……想抱抱你。”
她抱得很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们母女的世界,依旧牢固,依旧只属于彼此。
而窗外,阳光正好,却仿佛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沉闷。贺凝的这通电话,像一个信号,预示着某些被刻意压抑和回避的问题,终将无法再继续隐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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