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留住

　　谢灵运眼中再无调笑的心情，眉头纠结了起来。

　　顾宛璧亦顾不上眼前的谢灵运，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从她的心底深处窜起。该不会昨夜那厮对悦儿做了什么罢，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顾宛璧心乱如麻。

　　谢灵运顾宛璧二人疾步奔向杜涵悦的房间。

　　在里杜涵悦房门不远处，顾宛璧脚下的步履一滞，脚步倏忽间顿了下，她止住步，黛眉微蹙，同一时间回身拦下谢灵运，他冷不及防险些撞到顾宛璧。

　　顾宛璧拧眉道：“阿客，你一会儿最好还是待在门口，不要贸然进去，我先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要是没什么事，你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多少会尴尬难堪的，再者对悦儿的名誉也不好。”

　　顾宛璧一向把事情考虑的很是周全。谢灵运扯动唇色：“也好。万一真有出了什么事，你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顾宛璧颔首，尔后走向杜涵悦的门前，轻叩了下门房。

　　“走开！”杜涵悦的语气中满是盛怒。

　　“悦儿，是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里面的人不再言语，只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屋里传来，作为回应。

　　“悦儿，我进来了。”顾宛璧试探着问，推门进入杜涵悦的房间。毕竟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况，她不知道杜涵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宛璧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杜涵悦脾气如此暴躁不已。她细致的观察了房内的摆设，一切如常，没有打斗或是挣扎过的痕迹，她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只是桌案上的铜镜被打翻了，其他的并无异常。

　　可是顾宛璧隐约觉得苗头不对。至于问题出在哪儿，只有看到杜涵悦才能知晓。玄妙观的房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而且玄妙观所以房间的格局大体相同。

　　顾宛璧向床榻看去，只见杜涵悦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咽不止。

　　顾宛璧微微苦笑，缓缓走向杜涵悦，在床沿上坐下，低声探问：“悦儿，你怎么了？”

　　“不要管我。”杜涵悦语气凄婉清丽。

　　顾宛璧听到杜涵悦的回答后稍微错愕了一下，才问道：“那要不要我叫阿远过来？”

　　“不要。我…再也…不要…见他。”要知道，杜涵悦说这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顾宛璧听杜涵悦这样说还以为她和谢瞻闹别扭了，使小性子呢。

　　“他没有…欺负…我,….是…我…我配不上他…”杜涵悦心中苦楚。

　　顾宛璧以为她在说气话，笑道：“悦儿，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呀。你怎么会配不上他呢。”

　　“如果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杜涵悦苦笑一声，把一直埋在被衾中的脸露了出来。

　　只见杜涵悦的左边的额角上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个红色印记，那印记足足有半个拳头大小。顾宛璧看了都不免觉得触目惊心。

　　“怎、怎么会这样？”顾宛璧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悦儿中的该不会是师父曾经提过的“芙蓉葩”吧。她对毒药涉猎不深，并不敢肯定。

　　顾宛璧泪沾眉睫，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她强忍住泪水不让它落下来。

　　顾宛璧咬牙，内心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哭，她不容许泪水乱了自己的心神，她要镇定。现在要是连她也乱了阵脚，悦儿可怎么办呢。顾宛璧伸手拭去挂在杜涵悦脸上残留的泪。

　　顾宛璧内心感慨，杜涵悦以前是怎么的人间绝色，现下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她心中绞痛不已。

　　杜涵悦是单纯无辜的。顾宛璧觉得这事她责无旁贷，一定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她心道，如若昨夜奸人得逞，是不是悦儿就能免遭毁容的厄运呢。不免自责起来，她理应有所警觉的，从她中了五石散开始，她就应该提醒谢灵运他们保护好悦儿的安危。

　　谢瞻赶到时，便被谢灵运拦了下来。谢瞻几次都想闯进去，都被谢灵运阻止了。

　　“阿远，你不要着急。我跟璧儿说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她会叫我的。”谢灵运见顾宛璧这么久都没有从杜涵悦的房里出来，心中也有些焦急。他说出的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瞒得过谢瞻呢。他现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出事的不是顾宛璧，你自然会这样说。” 谢瞻的话意有所指。

　　“我一直把悦儿当做亲妹妹，试问一个做哥哥的怎么会不担心妹妹的安危呢。” 谢灵运一脸阴沉。但他并没有怪罪谢瞻，他知道谢瞻是急昏了头才会这样的。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拦我。”谢灵运已经拖了谢瞻这么久，心中早已动摇。一来他心知再也拦他不住，二来他自己也担心悦儿，心中便默许了他的行为，不再说什么，让出一条路来。

　　谢瞻站在杜涵悦的门外，竖起耳朵，想要仔细听听屋里的动静，只可惜什么也没有听到，他愈加着急了：“悦儿。”

　　杜涵悦听到谢瞻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跑了出来，她用力的抓住顾宛璧的手臂，像个无助的孩子：“璧姐姐，我不要见他，你让他走！叫他走！”

　　顾宛璧见杜涵悦情绪激动，只得点头答应。

　　谢瞻看顾宛璧打开了门，便要进去，顾宛璧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悦儿不想见你。”

　　“不会的，她不会不见我的。悦儿，悦儿！”谢瞻不信，他要亲耳听到她说他才相信，扯着嗓子向门内喊着她的名字。

　　杜涵悦把心一横说道：“你走啊，我不要见你！”

　　谢瞻推门，杜涵悦已经用门闩锁上了门。

　　顾宛璧离开了，已经离谢瞻有了一段距离了。谢瞻忙向她跑了过去。谢灵运紧跟其后。

　　“顾宛璧，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你告诉我，悦儿她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说，你倒是说话啊？”谢瞻一只手抓住了顾宛璧的手臂。顾宛璧人一定，不走了，亦不言语。

　　谢瞻使劲的摇着顾宛璧，快要把她的身子骨摇散了。

　　“阿远，你这是干什么。”谢灵运见状，忙护在顾宛璧的身前，拍掉谢瞻的手。顾宛璧身子刚好，哪里经得住谢瞻这般摇晃。

　　“悦儿她，只是太累了。”顾宛璧欲言又止。

　　顾宛璧仔细想了一下说：“让她休息一下，她现在不过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见你。”

　　“我和悦儿昨天谈得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她就想不明白了。她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陪她一起想。” 谢瞻觉得杜涵悦的行为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这事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你要是不想让她恨你，现在最好不要见她。”顾宛璧状似轻松地说，不过脸色的灰败早已出卖了她。

　　“璧儿不会害你的。你就听她的好了，现在去见悦儿可能会适得其反。”谢灵运相信顾宛璧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也在一旁帮着她劝说谢瞻。

　　谢瞻也没有为难顾宛璧的意思，只得作罢。

　　谢瞻走后，顾宛璧不觉鼻子一酸，强忍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灵运一手箍紧顾宛璧，觉得身子温度出奇的低。

　　顾宛璧只是无言的抱紧谢灵运，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她禁不住心中感念老天对自己不薄。上天为什么就不能眷顾一下悦儿呢。哀伤锁在她的眉间。

　　谢灵运见她不答，亦不勉强，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他柔声问道：“倦了吗？”

　　顾宛璧摇头，眼中带着浅浅的哀伤，淡笑：“阿客，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她的头依然靠在谢灵运的胸前，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罢。在这一刻她挣脱了礼俗的枷锁，一晌贪欢过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前路是个未知数。

　　谢灵运望着顾宛璧的清扬婉目，微笑点头。

　　“记住你说的话。” 顾宛璧心中正在哀怨地叹息。

　　“璧儿，你这是怎么了。”谢灵运轻轻拭去她娇靥上的泪。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泪水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就不能出尔反尔。”

　　“这个自然。”于是谢灵运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阿客，如果有一天阿远不再爱悦儿了，我要你娶悦儿。”她不想悦儿到头来得到的竟是个秋扇见捐的下场。如果谢瞻抛弃了她，会要了她的命的。顾宛璧知道这世上也许只有谢灵运会真心待悦儿了，如果她没有了以往的美貌。她别无选择。

　　“璧儿，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阿远怎么可能会…”谢灵运不由觉得好笑。

　　顾宛璧打断他的话，：“如果悦儿她，她没有了姣好的容貌呢。谢瞻还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吗？”

　　谢灵运心中一紧，不由得倒吸了口气。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毕竟人心是最不可测的。即使是他最了解的谢瞻，他也不能代谢瞻承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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