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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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六帝夜寒


      只才八月,却透着寒冷。不光是身寒,也是心寒。
      长庆殿没了往日的喧闹,张姮也拒绝了新人。独身在这诺大的宫苑,也不觉得寂寞,好像妖星局的场面重现,只是换了地点。
      郢关危急时,张姮遣了身边所有人前往,包括安歌和徐悒。她只觉得所有人在当下,都该有自己的位置,而两人一身武艺,不能埋没在尔虞我诈的龌龊中。
      他们当然不愿,可最后宋钰每人给了一针,如今,怕已经到半路中了吧......张姮坐在庭院中,看着所谓的景致,倒也心静。
      纪公公年初时已经去了,东宫几个老侍监上了年纪,走动也不便了。如今想来,她东宫倒真没有牵挂了。每日只勾画一点那金矿图,皇帝不催,也只能将注意转到朝政上,看着倒像勤勉了。
      不过今日的朝会很不一样,林景臣忽然上奏:“陛下,如今内外忧患,时局不稳,而突贺单方面撕毁盟约,虽有蔑视之嫌,可魏国再无倚仗。故此臣建议,请皇帝早立宬王为太子,入主东宫,以安民心。”
      他的话铿锵有力,可掀起的轩然大波却久久不息。
      虽然张思戚已是暮年,可对于手中权势,他连珣王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如宬王所愿?又何况东宫目前尚有人占据,如此且非夺嫡,那将皇后一脉置于何地?
      张昱不知林景臣为何突然建议,但他不知步云边之事,也自信林氏的忠心。只疑惑如此大事,他为何没有提前商量?忙出面推脱:“大人此言差异,如今父皇正值壮年,如何就威胁国本欲立太子?何况边关之事未定,此时商讨也不合适。”
      姜濋此时说道:“宬王所言也不无道理,大不如等战事平定再说。而且后宫空虚,皇上待一切安定,也需开旨选拔采女。想必宬王贵为贤王,日后,定能为江山鞠躬尽瘁,辅佐新帝了。”
      他一番话,竟直接将张昱剔除皇位之外,林景臣倒是维护:“丞相说的也不知要多少时日,国家也需栋梁辅佐,岂能等候?!宬王如今是皇上独子,名正言顺!”
      一中廷言臣出面道:“陛下,林大人的话,微臣不敢苟同。坊间对于宬王妃的德行早有公论,且王爷是否清廉,单看他的手笔就知道。再者,微臣还听几位大人说,宬王一有内疾,正用一些旁门左道的药压制。”
      “放肆!”张昱怒指:“你一介中廷言臣竟敢诋毁本王!你如此大胆,是谁指使你的!”
      中廷言臣道:“王爷不必动怒,其实这都是臣下私传,虽然空穴不来风,但王爷也该自持清者自清,何必恼羞成怒,反而让人觉得是掩饰。”
      张昱见势不妙,立即使眼色让党羽将话题牵扯到金矿图事上,暂时躲过一劫。可这次险而又险,张昱担心随时东窗事发,所以每日上朝,都提前服用大量的乌香丸,唯恐失态叫人发现。
      可这毒物已然成瘾,举凡耽搁一刻都会浑身颤抖,冷汗淋淋,牙齿打颤,也不知是毒瘾上来,还是痫证又发,恐惧之心日渐增盛,几乎夜不能寐,稍有人低声说话,就如惊弓之鸟,以为有人对己不利。
      反感林景臣越在此刻越是大力主张立宬王为太子,皇帝忧心之余,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大。直到万顺带尚药局的人捧着一盒乌香丸来,才清醒这自以为左膀右臂的皇子,已经龌龊得难以教诲了。所以他将阮珍儿悄悄送回宫中,日日交聘,简直到了纵欲无度的地步。
      朝臣不好评论后宫,但前朝事,已经众说纷纭。
      张昱得知张思戚又将阮珍儿夺到宫中,心中妒恨和怨念更深。每至夜深人静,居然在府宅内,大肆诅咒他昏聩的父帝。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击掌声,在夜幕下显得十分清晰。张昱自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带毒瘾竟发作了,可一身黑衣,连带面容也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出来,给他嘴中塞进一粒乌香丸,这才大安无事。
      张昱惊恐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的说话声十分悦耳:“王爷,既然您这么很他,为什么不自立为皇?”
      张昱连忙呵斥:“你说什么?!你住口!你简直是大逆!”
      可对方却笑道:“我大逆,那王爷方才做什么?”随后推出一个被偷袭身亡的管事尸体,接着道:“不过除了我,您方才的话,这人可也听得一清二楚呢。你猜他到底是谁?”
      张昱自然不知,这人自他大婚立府就已是管事,可对方却故意骗他:“这个人,明面是王爷的奴才,可实际上,他是皇帝的耳目啊。”
      张昱不可置信:“不!不可能!”
      黑夜人又道:“呵呵,王爷,你自以为是,却殊不知您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眼里。难道此刻,王爷还当他不肯立你为太子,只是介意你身子孱弱吗?错了,他根本谁也不信,纵然珣王愚钝,又暴虐不可一世,可皇帝该舍弃还不是舍弃了?”
      张昱也是多疑的人,何况他比张思戚,他的兄妹的自卑还甚。当张思戚为了新嗣欢欣雀跃时,难道还没看清这帝王的无情吗?
      黑衣人又道:“其实对皇子而言,哪一个身边都有皇帝安插的人。纵然强势如珣王,卑微如长河公主,他们身边也有。不过皇帝可不是在乎,只是按照时机,将谁推出去利用罢了。否则,他这个帝王凭什么昏庸无能,却还能审时度势。”
      张昱惨笑:“不然呢?我们的命都是他的,我们能怎么样?”
      黑衣人搀扶起他道:“王爷有心励精图治,如今又是君臣所向,何苦白白辱没了这份忠义。既然皇天无德,就该贤者力能啊。”
      张昱有些犹豫,毕竟张思戚是他的父帝,这一番简直有违人伦。
      黑衣人并不催促,但也说道:“王爷既然不忍,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有件事,怕您一定想不到。当今天子,可也做出过跟王爷相同的诅咒之事啊。”
      “什么?!”张昱不敢相信那高高在上的君主,那最在意礼义孝道的张思戚,竟也如此大逆不道过!还是对先帝!?
      黑衣人又道:“王爷信与不信,我已是言尽以此。只是不耻这一代君王的虚伪,如今江山危矣,却仍是视若无睹,只每日与美妾厮混。若我是王爷,岂容他如此祸乱魏国的百年基业?到头来,虽为金枝玉叶,却成了亡国奴,比之质子还不如啊。”
      “你别说了!我......我,他......”张昱有些口齿不清。黑衣人冷哼,转身欲走:“王爷优柔寡断,那便罢了。反正服用禁药,进献毒物,窥伺父妻,珠胎暗结,将来应死的人也不是我。”
      张昱又跌坐在地上,听着一个陌生人数落他的罪名,急忙制止:“站住!你等等。这些,这些你是从哪来听来的?!”
      黑衣人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怎地蠢到这么简单道理都不知了?呵呵,可见,那乌香丸已经让王爷飘飘欲仙,忘乎所以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院中,只剩下了呆立当场的张昱,和那管事的尸身......
      冯容因那长生丹,被折磨的九死一生,等从鬼门关回来,发现除了口齿,浑身的脉络犹如断开;他知道他已经被废掉了武功,失去了他的助力。可他没有放弃,至少他还头脑清醒,还能去挑拨人心。如今金陵军已走,畅青园防护大减,他利用自身的便利,就很轻松地回到大全殿,将消息告知何净柔。
      此刻的她,散着头发,斜躺在殿中的主位,哪里还有平日贤淑端庄的样子,可这才是真正的她——一个玩弄于人,不将世事放在眼中的狂女。
      冯容到她近前,玩着她散落的头发道:“宬王虽然面上犹豫,但我看得出,我编造的谎言已经让他心中的贪欲浮起。加之现在没有了掣肘,只需夺得禁军,一切,就可水到渠成了。”
      何净柔在黑暗中,狞笑的表情,犹如恶鬼。
      冯容看她欢愉,竟好奇问道:“你真是奇怪的人,这么多年我都看不透你。究竟毁了魏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净柔幽幽地说:“我高兴。”
      ......
      张姮不知在这个闷热的八月,很多事又在推波助澜地展开。
      其实人心只要贪欲在,就一定免不了接二连三。只是今日,几位诰命夫人忽然进宫请安,但她们实则是为给还未启程的黄夫人和槿心打掩护。虽然黄夫人与贺兰夫人一样,并不惧所谓的匪夷,只是事过境迁,她们不想连累张姮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黄夫人看着张姮,只觉得好像看到了久违的严琦,那一年她饱受了摧残,命在旦夕,也透着绝望和无助。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感叹:“可怜的孩子啊。”
      槿心也是涕不成声,对张姮连连道歉:“殿下,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背着赵彬放了那些邪教徒,奴婢本以为他们会去报复宬王,可却害得殿下委以的信任化为了乌有。”
      张姮摇头:“这个朝堂的官,不做也罢了。你们能抽身退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槿心道:“赵彬已经和奴婢商量,既然郢关危急,左右这长阳不是人呆的地方,倒不如去那里。而且巡防总署也有人响应,大约能凑齐一百人。此次来,也是希望殿下准备好,等外面一切定下,我们就先将殿下从北城门接出来一起走。”
      张姮诧异,黄夫人也道:“殿下放心,这几位夫人,都是妾身的好友,她们到时也会帮殿下从城里出去的。”
      张姮心中很是欣慰,也庆幸到了绝境,依然有人伸出援手。可她还是摇头拒绝了:“你们以为我出了宫就能安然无恙吗?别担心我了,郢关才是主要的。何况我在,你们也不用担心追兵。”
      众人自然不肯:“这怎么行?!”
      张姮道:“我留在这儿,是有我的目的。我也感谢众位夫人深明大义,可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谁逃谁走,就能缓解的了。朝堂上的人死得已经很多了,如果诸位夫人真的为我着想,那就尽快离开。我不知道这个乱局何时会停,可保留一些良知,就是重启的资本。”
      槿心忍不住问道:“那金陵王呢?殿下也不要他了?”
      张姮想到李珌,心口又岂止是疼那么简单,可是那能怎么办?只能借着何净柔的那句话:“两个人不在一起,可彼此有心,也能暖着对方的。”
      只是可惜,这份心,将来只能冷淡了。
      诰命请安,不能耽搁太久,既然张姮心意已决,只好作罢。
      她们离去后,张姮独自回了章风苑,可她忽然觉得,今日的寝室不一样了,她缓缓走到纱帐边,大力撩开,那坐在床上的人不是李珌又是谁!
      可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为什么又会在这儿!?
      李珌却直接将张姮抱在怀中,低声道:“你不要我,可我不能没有你!你别想装得深明大义,将我扔在一边。”
      张姮感受着似乎久违了温度和气息,泪眼婆娑,两个人缓了好久的又惊又喜,又怕又慌,才问他是怎么回来了!李珌道:“金陵军,我已经交给元老将军了,我知道战事紧急,我也不该临阵脱逃。可他们都走了,我还是不想你一个人面对。你就当是可怜我,别让我走。”
      爱一个人,不自觉就会让自己变得卑微。可此时留驻的,只有欢喜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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