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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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四狼烟


      七月末时,荷花正好。
      张思戚在这一日,于大全殿举行了册封典礼,晋宁妃何氏为宁贵妃......只是,这原本的一场盛事,在她欲要谢恩时,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东君仿若无人地踏入殿中喝道:“何净柔!你有如今,可算过踏了多少人的尸骨吗?”
      张思戚自然命人拿下驱赶,可东君却质问那站在殿中的女子:“何净柔!当初你陷害太子,害得嫡宫险些无后!这些年,难道你于心可安?!你害死了赵贵华,却偏用她身边的人陷害了魏国的太子,诬陷他诅咒父帝,不光太子一宫蒙难,连带着太子三师和那么多的朝臣跟着遭到不测!难道你!就没想过有被冤魂索命的那一日吗?!”
      大全殿中的人,无不被这听似疯言的话,击得不知所措。
      张思戚更是怒不可遏:“住口!你这个疯妇!是谁将你放进来的!来人——!”
      东君毫无惧色,今日她来,便是要揭穿何净柔的虚伪,她挣开那些人道:“奴婢,并不是宫闱局的尚宫,奴婢原名东君!是昭德太子和良娣许氏的奴婢!皇上!当年徐良娣身死,你就没怀疑过这蹊跷!?太子纵然大逆不道!难道他会在宫中行使巫蛊,让人轻易抓住把柄?!”
      张思戚跌坐在龙位,可何净柔却始终事不关己。
      东君冲上来抓住她质问:“别以为不言,你就能躲过这个事实!别以为一切被你抹平,没有证据,被你害死的冤屈就能遮瞒!你害了太子!利用元容,培育出了两个暴君和一个佞王!你亲手和借别人之手害了那么多的皇嗣,让魏国断绝了命数!你这个女人,绵里藏着毒针,让所有人以为一切只是命运的捉弄,可殊不知却连老天都受你的摆布,生生将这个魏国断送了。”
      宫人扯开东君,何净柔却只是弹了弹衣着上的褶皱,一切淡然而随意。
      “既然你亲口承认这一切没有证据,那你是道听途说,还是自己臆想。”阮珍儿出面维护,可她的身份,同样牵扯着太子巫祸案,她也十分想知道这旧人所言是否真实。
      东君冷笑道:“纵然她不认太子巫祸之事!那么寍王呢?!那个跟宁妃你封号同音,象征安宁的孩子!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假借姒玉之命,让尚药局联合弄田,萱室栽种相思红豆?!你没有害过四皇子五皇子和他们的母亲?更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利用别人左右皇帝的事?!将人带上来!”
      这时一名衣着粗糙,面容也粗糙的人被带上殿,他一身邋遢已辨识不清,但却是一个重要的人证——尚药局管事,纪连福。
      那些豆是经由一名叫冯容的人送来,他就明白后宫又要掀起风浪,可没想到太医院真的胆大妄为,将此毒物放进了八皇子的药中。既然事大,那事后就一定会遭到毒手,于是逃出宫后往江州老家而去,原以为谨慎躲藏就可相安无事。可还是被林景丠找到,并押送到了长阳。只是东君拦下了温沨,她明白时过境迁,一切已被皇帝掩盖,证据全无,根本谈不上胜算?
      可她一个旧人,早已无关紧要,沉寂了十余年,她必须要敞开沉寂多年的心。
      张思戚看着纪连福,对方不敢再隐瞒,将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讲述出来,但那个冯容是谁?他在哪儿?隐匿宫中多久?谁也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人只有何净柔,可她又会说吗?
      张思戚无法忍下的暴虐兴起,他问何净柔:“宁妃!这一切!她说得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那个齐国细作!你真的在宫里藏匿了一个细作?!”
      何净柔看着他的眼睛,跪下道:“嫔妾何氏净柔,在此对天起誓,若嫔妾勾结外邦危害江山社稷,陷害太子,诛杀朝臣,设计宫妃,谋害皇嗣。立时万劫不复,万火焚身,化为灰烬,受寒风锥雨之苦,永无超升!”
      东君笑了:“哈哈哈!何净柔,你做尽了天下无人敢做之事!谋划了天下人不敢设想之局!你连老天她都不放在眼中,空口几句话,那有何难以启齿的?可惜天道轮回!你终究是躲不开的!”
      她又对张思戚道:“皇上,前尘往事,你可以当做是尘埃随风而去。可太子无辜!朝臣无辜!他们视你为仁君,可这一番尽忠,却仅仅被你的妒忌和猜忌化为了乌有!纵然你为他们修建豪华的墓室,为他们追封忠义!可魂灵却不会饶恕你!你犯下的错,你的暴虐无情,自私虚伪,蠢笨无知,都会被世人看在眼里!即便史书被你编写的在完美,后世之人也会唾弃你的不堪!因为你!为了查无实据的栽赃,造成了无数生灵涂炭!张思戚!张思曷他已经来找你了!你的江山,你的皇位,都已到终点了——!”
      东君说完,便朝着殿墙而去,头破血流,比那日的宫婢,还要血溅三尺。哪怕张思戚与她相隔甚远,依旧感觉道鲜血蔓延了整座殿阁,直至将他包裹,陷入一片血红......
      这一切突然,蹊跷,诡异而耐人寻味。
      但张姮却和何净柔一样,始终没有波动。哪怕她从温沨口中得知这一切,也依旧沉默着。
      这时她想起来,东君最后一次见她说得话——殿下,东君以后,怕不能常来了。
      这是一句遗言,当时那口吻平静地好像落在湖面的叶子,但现在,也沉没了下去。
      东君已去,张思戚对此,并没有任何态度,可何净柔也没有在这一日完成晋封的仪式,她还是宁妃,她如今仍是位份最高的女人,哪怕皇帝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阮珍儿。
      这给人的感觉,似乎他的时代,真的要完结了。
      宬王府。
      张昱一直在府邸中“静养”,但他的眼神已无任何神采,只觉得浑身僵硬。那日张姮当众揭露的话,宛如燎原之煋,灼烧得他也如焚身一般。
      湖面底下的暗流终于升起,何况狂风骤雨也已到了——兵部新任主司夜奔而来,他一见到张昱,立时喊道:“王爷!不能再隐瞒了!永州已经沦陷了!齐国已经攻破大安关了!”
      张昱被心魔缠绕,竟一时不知他说得什么。
      可对方已经惊恐不已了,从上月初起,庐岭关就已经被齐国攻陷!他们一路横扫永州四座关卡,而最后的大安关失守,也就表示永州最后一道防护破碎。
      夷州危矣!
      兵部主司言辞恳切,可如此时刻,张昱却仍不放在心中。这让他的信念支离破碎,在不顾他,朝着畅青园去。然他一走,张昱似乎才清醒,可方才犹如浅梦,让他恍惚。
      他起身不慎碰倒一个盒子,掉出半枚虎符,这才想起鲁佶留下的,制衡张姮反败的另一个机会。而且他想起方才好像听到有人告诉他,永州已经沦陷,那就意味着,金陵军离开的时机已到了!
      ——国难当头,却只为一己私欲。如此为人,比张啓之过犹不及,只可惜江山下的无辜生灵。
      不过张昱被欲望冲昏了头,忘乎所以时并不知张思戚已知国破的消息。对方连夜召集重臣商讨对策,这其中除去姜濋,大部分竟对此嗤之以鼻,他们没有积极应对战况,反而给兵部主司扣上延误军情的罪名,将宬王刻意隐瞒的嫌疑盖过,害他落得被皇帝抄家灭族的下场。还不等身往牢狱,这主司就感叹奸臣当道,朝堂昏庸,也错信了佞王,辱骂了一句皇帝无德,当街自裁身亡。
      他这一番,让大安关已经不安的消息,犹如瘟疫,迅速蔓延了大街小巷。这其中的恐慌,连巡防总署和衙门都已经控制不住。
      而兵部主司的尸身还未收敛,长阳城街市上又出现了两名身负重伤,却同骑一匹马的传讯兵。其中一人栽下马便气绝身亡,连累着另一人和狂奔数日的马匹,跟着瘫倒在地。
      民众围得他们水泄不通,有好心地喂水唤醒了那幸存之人,却惊恐得知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庐岭关失守!复关失守!甪造关失守!裴城失守!大安关失守!齐国大军,已接近郢关!
      郢关,是夷州最重要的一座防护,如果这座关卡被破,那兵临城下,也就不再是虚言戏词。
      这一惊世奇闻,人尽皆知,然而消息禀报进来,张昱却依旧对造成庐岭失守的十万边境军加以污蔑打压。更认为是元氏有意懈怠,不服朝廷旨意,才导致奉恩郡伯兵败,如今闹得这主帅下落不明,理应严惩。
      这番不合时宜又可笑的谬论,竟得到众多奸佞予以附和。
      皇帝忙问姜濋:“丞相!如今之势,可怎么办?”
      姜濋还未说话,张昱竟抢先一步:“父皇,夷州之内可用兵力唯有金陵军,既然齐国已经到了郢关,那还请父皇下旨,让他们即刻前往,以保我魏国安泰!”
      张思戚已是心乱如麻,连日来的事情逼得他神情混乱,可即便他清醒,也不得不恩准此事;因为大突贺毁了联盟之意,夷州也只有金陵军是最后的底线了。随即颁布旨意,派遣金陵军前往郢关抵御,圣旨也颁布全城以安民心。
      张昱见一切尘埃落定,接下来几日,竟公开点评元家的罪责,旁敲侧击以示严惩——他张昱,原本就是个自卑虚伪,毫无心胸的人。他根本不在乎永州,更不在乎战火下有多少亡魂。他只知道元裳给他的羞辱,终于要回敬给这些莽夫了。
      张思戚多疑的病症根深已久,他见群臣上下众口一词,逐渐也认同了张昱所言;是元氏有负皇恩,永州失陷是元枞对于朝廷的报复,根本就不是临阵调换主帅的问题!
      这一番本末倒置,黑白颠倒,让一些尚存理智的人无不哀叹大限将至。
      皇帝斥责忠烈,而那裴城镇守诸侯,嘉志公熊赢不战献城,倒成了保护民生的仁义之举。可惜他不知的是,除去熊家,裴城的百姓,还是遭到了残忍的屠戮。
      ——齐国就是来诛灭魏国的人种!而最凄惨的,也是这班人口中不耻极尽污蔑的元氏忠良。
      元家的长子元稔和长媳萧晴,再坚守的最后一刻阵亡,尸身双双悬挂于庐岭城门,庐岭一片焦土,尸横遍野让野兽都不敢在齐国的威慑下啃食。
      次子元浺和妻严琦战乱中失踪不明。
      三子元桵和四子元翦,虽然从战火中撤离,可他们到裴城后面临的就是懦弱虚伪的熊赢。也幸亏有人通风报信,才免去了作为献降筹码的命运。可惜十万边境军最后仅剩下一千人不到。而杀出重围时,元桵为护元翦,不幸中了暗箭,也是生死不明。待他们拼死到达郢关,齐光侯孙家果断派兵支援,这才让这对落难兄弟暂保了性命。
      开国郡公得知消息,联络了宋国公和广明伯追加粮草支援,但大战可谓一触即发,单单只靠这些七拼八凑的三万守军,是根本不能抵御齐国十余万的虎狼之师。
      张姮从李珌那里得知事态的严峻,只觉得昏聩蛮憨,都不足以形容当下朝堂的局面。这个无数英魂拼死守护的国都,早已污浊不堪。但她也无计可施,只能让徐悒去打开徐家的宝库,并将宬王府的财帛折合一起,尽快购取粮草物资抓紧运到前线。
      对李珌,纵有不舍,不甘,不愿。此时此刻,他们也不能在只顾儿女情长了——时间,似乎真的不多了。
      张姮在李珌怀中,感受仅剩不多的温存,可更忧心的反而是元家。且不论元家四子,单就是元枞,若他奋不顾身,虽然此次交战可有胜算,但张昱等得就是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死于奸佞的诬告之中!对此,她不能在静观其变了。
      长阳城招募新丁的消息,很快到了元枞耳中,他人在得知此噩耗,竟一下瘫倒在地,又何况是贺兰氏。幸亏宋钰及时救治,这才没让急火攻心引出更大的疾病。而清醒之后,自然跑到畅青园见驾,贺兰氏心知丈夫的决心,她即便知道这朝局的阴诡,也不会横加阻挠。
      朝上,元枞恳请张思戚下旨前往郢关,言辞恳切。而通红的眼睛,深陷的眼窝,一身的颓废,也昭示了这位父亲对于儿女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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